慕容尘灏知道银狐是唤不住了,他从银狐身旁抽身等待夏洲的反应。蔚凌出剑毫不留情,从夏洲的手心割开一条深深的痕,转而退步为攻,朝夏洲直袭而上。
夏洲不怒反笑,手臂在黑色火焰中重生,挥手间妖风激起碎石,将黑炎陷入破裂的地面,随之拔地而起,熊熊燃烧。
“我的封印在你身上?”夏洲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火焰一根根贯穿地面,追着蔚凌的脚步侵袭不断。
蔚凌靠不过去,只能往旁边躲,他指尖往剑刃上一过,留下甘甜的血痕,在夏洲注视下,以血为印,刻下封妖阵。
“阿凌,我那么喜欢你,你却如此对我。”夏洲看着蔚凌如同冬雪般毫无怜悯的眼睛,面上渐渐渗出了一阵寒意:“我恨死你了。”
他的语气故意拖得很长,声音又柔又慢,音尾随着银狐激起的妖风渐渐消散。
蔚凌稍微抬起脸,一剑断碎了盘旋在周围的黑色火焰:“那只银狐已经失控,她身上有你的妖力,不在此刻诛杀,必将成为祸害。”
夏洲借着暗光,挥指间释放了更强的妖力,源源不断往银狐身上流淌而去:“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
蔚凌真想把他打晕了丢旁边去,事态已经够乱了,夏洲还跑出来无理取闹胡乱添麻烦。
慕容尘灏在旁边看了明白,这两个人之所以矛盾如此多,说到底,一个太固执,一个太理智,一旦什么事情杠上就开始相互添堵,偏偏又是神仙打架,叫旁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其实在赶来的路上,夏洲就叮嘱了慕容尘灏,让他盯着周围不许任何人插手,倘若银狐暴走,就想法子暂时封印她,可是真到银狐暴走的事态,夏洲全把自己说过的话当了放屁,不仅不给封印银狐的机会,还往她身上火上浇油。
“阁主…你身上的妖力有限,不要乱来。”慕容尘灏肩膀上搁着夏洲的小眼球,他的声音能传到夏洲耳边。
当然,夏洲理不理他另当别论。
慕容尘灏:“要是在蔚凌面前变回猫,恕我直言,很丢脸。”
夏洲:“…吵死了,闭嘴。”
他让闭嘴,慕容尘灏自然乖乖闭嘴,但他眼睛可没闲着,百忙之中还能看见边上的袁椿偷偷摸摸准备开溜。
“阁主,袁椿有诈,我盯着她。”
夏洲听到慕容尘灏这句话,稍微从蔚凌身上挪开视线,瞄了一眼袁椿的方向,这短短的瞬间,在蔚凌眼里却成了绝佳的进攻机会,再回眸,那道令他贪恋的白光已经逼至眼前。
“别管了。”
夏洲出声唤慕容尘灏,身影在蔚凌的剑锋之下化作烟尘碎散,再现身时,已经转至蔚凌身侧。
“她有内应,你敌不过。”
他还在与慕容尘灏说话,声音大了些,连身前的蔚凌都听见了,两人的视线在分神的瞬间碰上,夏洲似在担心,蔚凌则是惊讶。
“我会想办法,阁主,请你相信我。”
耳边最后传来慕容尘灏的声音,随之边遁入静寂,夏洲知道蔚凌不是省油的灯,三心二意与他为敌实在有辱那精湛的剑法,于是干脆拉开了距离,站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对蔚凌笑。
“别闹了夏洲,有什么事稍后再说。”蔚凌收了剑,眼睛往袁椿离开的方向扫过:“这是太历院设的陷阱,你我都在里面,你想当蚌,我可不想当鹤。”
夏洲在狐妖愈发庞大的阴影下转过身来,他眼中微红:“稍后是什么时候?”
银狐再一次发出尖锐的嘶吼,妖气盘作漩涡聚集在高空,她忽然张开前爪,从蔚凌头顶一跃而过,妖风掀起浓烟,庞大的狐妖将红月沉入黑暗,踏着破碎的大地,往废城的另一端驰骋而去。
那边是妖门的方向。
难不成,银狐想趁着此刻要妖力聚集,一鼓作气冲破妖门,冲回人间?
蔚凌更是没空搭理夏洲了,他起身,试着聚法御剑。
“师尊!!!”远处,墨池大嗓门的呼唤传来。
蔚凌被这声呼唤断了注意力,生疏的法力没能聚起来,可他看到白烈也与墨池同行,顾不上那么多,往银狐的方向指了指。
白烈从看见巨大狐妖的那一瞬便没想过要放走她,白色的身影一晃消散,如腾云碎影,往银狐的方向追去。
沈非欢见梼杌与蔚凌在一起,本想说点什么,可白烈突然拐弯,他话到嘴边没机会说,赶紧跟着白烈走了。
“师尊!”墨池一个人落到蔚凌面前,再看夏洲,恍然想起什么,立马开始四处张望,寻找慕容尘灏的身影,找了好一会儿,发现慕容尘灏不在,他才后知后觉:“梼杌!?!你怎么在这里!?”
夏洲不理他,反倒突然上前,抓住蔚凌的胳膊:“要追么。”
隔着柔软的丝绸,摸着蔚凌的细膀子,一些时日不见,他觉得蔚凌又瘦了。
“追。”蔚凌没好气看着他:“你妖力还能撑多久?”
夏洲嘿嘿笑:”你敢小看我?”
话音落下,黑色的火焰沿着他脚下轰然而起,他胳膊往往下滑,勾着蔚凌的腰,转瞬间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球,越是膨胀,越是肆意翻滚,仿佛飓风卷动,轰然碎裂,往四面八方风驰电掣地散开。
咆哮声在血色中颠覆,震撼大地,墨池没来得及躲,只见高空砸下了利爪,顺着往上看,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了巨大的凶兽,他身如烈虎,黑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熊熊燃烧,化作一双湮没天穹的双翼,长长的尾巴猛坠地上,激起滚滚妖风,将一地残骸瞬间化作灰烬。
“墨池!”蔚凌趴在梼杌背上,朝墨池伸出手:“上来!”
墨池还在错愕,盯着梼杌眼睛都瞪直了,接着,梼杌甩动尾巴,拍着他的屁股把他整个人抛到自己背上,血红的眸子一瞥,里边儿满满的全是嫌弃。
“掉下去了我可不管。”
梼杌低沉的声音回荡,随之而来是狂风呼啸,黑色的火光冲天而起,雷霆万钧地朝远方横冲直撞。
而此时此刻,不顾一切往前奔跑的银狐已经到了废城尽头的祭坛,远处是一座高山,山路陡峭,两侧都是断崖,横黑暗的边缘,深不见底。
高山的顶端,屹立一座寺庙,形如拦腰斩断,仅存一扇巨大的门尘闭于此。
那里便是妖门。
银狐想要往前冲,却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她试了好几次,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法攀上那座山。
明明吃了那么多人,吸收了那么多妖力,为什么还是不行?
这层结界,为什么破不了?
事到如今,还是怪她不够强大吗?
银狐仰头远远遥望片刻,又慢慢低下头来,她看着自己早已化作利爪的双腕,那红绳拴着的小木雕早已没了踪影,也许是她暴走之时挣断了开,也许是掉了哪里无处可寻
她朝着结界发出凄凉的悲鸣,再一次迈开步伐,往那结界狠狠撞去。
不够。
还不够。
银狐在撞击中头昏眼花,鲜血浸透她的双眼。
她嗅到了人的气息,就在身后。
银狐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她缓慢看向朝着自己拔剑而出的白烈。
不够的话,就杀死更多的人,用他们的鲜血来巩固深不见底的妖力。
银狐嘶吼着,让那漆黑的刻印攀上她的身体,她张开獠牙,猛地向白烈扑去。
白烈剑起金纹,稍微一退,以咫尺距离避开了银狐的血口,在瞳孔映出他身影的那一瞬,剑光如透明的涟漪滑坡空气,卷起碎血与烟尘,从银狐的侧脸往眼尾一剑掠过。
“啊啊啊啊啊——!”
眼珠被白烈割破,鲜血溅起了六七尺,在地上染成一条弧形,白烈踏上她来不及收回的利爪,翻身勾起一抹寒光,从上而下,笔直坠落,剑锋宛如冬夜里璀璨的明星,不偏不倚洞穿银狐的额头。
“不要杀我,不要……”
封妖印滚烫的气息灼得银狐痛不欲生,她剧烈挣扎,却怎么也甩不掉白烈,剩下的那只眼睛浑浊了,她看不清,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叫得撕心裂肺。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甘甜的、温和的板栗香味。
银狐浑身剧烈震颤,剩下的那只眼睛拼命睁大,看着不远处梼杌那笼罩苍天的身姿,以及从梼杌身上坠落,正拉开弓箭正对她的少年。
“恩人……”
银狐的轻唤,在墨池将箭矢射出的一瞬间传到了他的耳中,墨池愣了愣,定睛往银狐看去,可弓弦已松,再是波及了他的力度,箭也无法再收回来。
净火随箭矢燃烧,虽然稍微偏了些,却还是从银狐肩膀穿透,带着浑厚血迹,染她如雪白毛。
沈非欢站在一旁没出手,他收敛心神,看的却不是银狐,而是银狐背后那延伸到尽头的山路。
她的妖力在白烈与墨池两轮攻势下已经消逝,身影随黑烟涣散,慢慢变回成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狐狸模样。
白烈将剑偏离银狐,凛冽的视线朝梼杌看去。
梼杌太过庞大,身姿把月光挡得一干二净,他张着血红的眼睛冲到白烈面前,把银狐细小的身姿挡在下方,朝白烈发出骇人的咆哮。
第一声还好。
第二声,软了许多。
黑色的火焰越燃越烈,席卷了他整个身体,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变小,最终化作一只黑色的小猫,翻滚着从天而降,被蔚凌接住。
“喵!!”小黑猫凶巴巴瞪着白烈,吼出第三声咆哮:“喵!”
白烈:“…”
夏洲:“…他喵的。”
蔚凌揉着猫:“没恢复就老实呆着,耍什么帅。”
夏洲转过猫脑袋,气得毛都竖了起来:“还不是怪你!?”
“好好,怪我。”蔚凌指尖碰到猫脖子,轻轻挠了挠。
夏洲怒道:“我还在生气,别以为挠痒痒就能原谅你。”一边说,一边又动起尾巴,把蔚凌的手腕缠住,脸也贴了上去,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白烈:“…”
墨池:“…”
沈非欢:“哈哈,猫改不了吃屎。”
蔚凌叹了口气,暂且用这种方法拖着夏洲,希望他千万别在这种节骨眼上发神经才是。
墨池眨了眨眼,迅速回过神来:“刚才那只狐妖…她叫我恩人,难道是之前在锦川的那只……?”
“对。”蔚凌转头往回看,刚才梼杌从上空落下的时候,狐妖正好在他下方,可这会儿看去已经没了狐妖的身影,只剩血迹一直往反方向延伸。
“跑得还真快。”沈非欢咂嘴感叹:“追不追?”
“我去追。”墨池朝着血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头来:“那个……慕容他……”
夏洲妖力消耗多度,此时瘫在蔚凌怀里,已经没了动静。
“应该也在附近。”蔚凌道:“你来之前他刚走。”
“嗯,我得找到他,让玉兰仙子替他看看……”墨池丢下这句,急匆匆追着血迹跑掉了。
天空中还有烟尘徐徐飘下,像是大火燃尽后漫天飞舞的灰烬,一时间让这周围变得十分静寂。
“沉花也来了?”等墨池走后,蔚凌回头问白烈。
白烈警惕着蔚凌怀里的猫,半晌才会过意:“嗯,她之前和我们一起。”
“见到银狐时,她就没再跟来。”沈非欢双手放在后脑勺,回答得十分随意,此时他正用脚踢着结界,这种明明眼前啥也没有,却像踢在石头上一样坚固的感觉让他兴趣十足。Χiυmъ.cοΜ
“玉兰仙子不善战,避开也是情理中,回去找找吧。”白烈道。
“嗯。”
蔚凌抱着猫,回头看了眼通往妖门的山路,曾经,蔚凌在煜都见过银狐,那时她利用夏洲的妖力,通过邪术召唤的契机越过妖门去往人间,那个时候的她身上并没有那股对人间的执念,甚至说对人间恨之入骨。可此时此刻,妖门结界横在前方,银狐留下的满地血迹被这无形的屏障隔层一条半月的形状,虽不知她为何疯了一般想要回去那个曾经让她拼命逃离的人间,但身之为妖,兴许是有着比人更加强烈的执着。
妖域之门,永隔阴阳。
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无法穿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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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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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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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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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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