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洲的精力好得惊人,蔚凌自然是玩不过他,庆幸的是夏洲那点儿尚且管用的人性在关键时候还能发挥作用,再是放|纵情|事也知道见好就收。
蔚凌被他弄得精疲力尽,靠在他怀里休息,隐约听见小徒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在询问他的下落,正要起身,他又被夏洲拉了回去。
“你不是关心我吗,伤口还想不想看?”夏洲总爱贴他很近说话,声音任何时候都要轻。
蔚凌扳开他的手,把凌乱的衣领理好:“不想看。”
他已经切身体会过夏洲的身体状况,伤势如何暂且不论,至少逢敌之时逃起命来应该不成问题。
夏洲半眯着眼睛,死死扣着他不放:“老实说,你当年给我取夏洲这名字,真是因为那破鸭子?”
蔚凌莫名其妙看他:“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曾经程英桀提过,夏洲这个名字,蔚凌曾给自己了养的鸭子取过,这会儿被夏洲翻出来重新讲,怎么想怎么别扭。
夏洲道:“当然记得,你做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叫这名字,万一心里在想那只鸭子怎么办?”
蔚凌睁大眼睛:“你——”
他白净的脸瞬间上了红晕,也不知道是气出来的,还是给夏洲的骚|话撩的,憋了半天,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夏洲这个混账,最终把他推开,抽身离去。
“阿凌。“夏洲厚颜无耻,拽住他衣袍的角:“再陪我会儿嘛。”
蔚凌扯回衣角,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等他到了墨池面前,方才的失态已经尽数消散,出来时他把一头散发随意束起,到了人前又能做回正人君子。
篝火多了两个人——是程英桀与薛青青。
蔚凌脸上不露惊讶,学着沈非欢那样找了个远离篝火的角落坐下。
“师尊,我在外面遇到了师叔和师娘…就带他们进来避避。”墨池乖乖跑到蔚凌旁边。
蔚凌身子乏力,淡声道:“嗯。”
墨池觉得蔚凌答得太过清淡,反省了自己是不是做错事,可想来想去,他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师尊,我听师叔说小鬼已经追到附近…”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知道气氛奇怪,也无法置之不顾。
蔚凌总算听明白这小徒弟在纠结什么了,他无心一笑,摸着墨池的头发说道:“人多总是好的,你的结界顶多掩住我们的气息,倘若有小鬼无意中走进这洞里,我们也只能迎战了。”
程英桀看着他俩,道:“那只梼杌得杀。”
这话刚说完就被薛青青打了一拳:“还杀,没看你师弟护着他?”
旁边装睡的沈非欢给他这句话笑醒:“大叔,对面可有饕餮,你真当那玩意儿是咱们几个能打败的?你要是这会儿杀了梼杌,也算把你师弟得罪了彻底……他俩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说完,他朝蔚凌眨了下眼:“仙尊,我说得对与不对?”
蔚凌自然是不会搭理他。
程英桀没听明白,愣头愣脑地想了半天,薛青青倒是听明白了,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饕餮难道没死?”
沈非欢自认为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帮傻子理清利害关系。可现在却莫名其妙被人一脸不爽地瞪着,他心里觉得好笑,傻子还真是傻子,没药可救。
蔚凌回答挑了薛青青这句话来回答:“是人应当是死了,是妖……只怕断头之伤不能致命。”
程英桀更迷糊了,一头雾水地望着薛青青,然而薛青青也一脸懵然,两人对视半天,没想出什么结果。
蔚凌慢慢解释道:“饕餮被炼作妖丹,余挽风将他服下,通常人服用妖丹会有三种结果,一种是法脉成功驾驭了妖丹,一种是无法承受妖力暴毙而亡。至于第三种…是极其少见的可能性,妖怪被炼作妖丹后灵性尚未散去,服用者反而被妖丹吞噬,让妖怪占据了躯体…”
沈非欢道:“他都在各位面前撒野了,哪儿用得着纠结,答案明摆只剩第三种可选。”
墨池心里不踏实,饕餮出现时他不在场,光凭脑子很难想象。沈非欢这话说得悬乎,但蔚凌没反驳,程英桀夫妇也在沉默。
“饕餮…可是四大凶兽之一,怎么会和太历院院长扯上关系…”小徒弟忐忑,声音在喉咙里打转:“当、当真如此…那、我们…”
程英桀深呼吸一口气,神色凝重起来:“院长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蔚凌目光移向他,没说话,程英桀只好叹气,道:“我在太历院这些年…院长待我不薄。你也知道,我曾因仙法尽废不知所措,以为自己穷途末路,而选择了妖丹这条歧路,可当时我灵核刚损,身体虚弱,差点因妖丹而走火入魔……是院长为我平镇了法脉,让妖丹融于身体,他甚至跟我说,废了仙法无妨,吃了妖丹也无妨,只要我心正,义正,走的路也一定不是歪路。”
“大叔——你走的路快歪上天了。”沈非欢实在是忍无可忍,又坐起身来插嘴:“现在你知道了吧,他是饕餮!给你点好处你就灿烂?合着旁边那憨子,你俩凑一对,琉璃山双傻!”说完他又瞥了一眼蔚凌,发自肺腑地感慨:“琉璃山怎么这么多傻子。”
墨池:“你是不是欠打?”
沈非欢抿着唇笑,朝他勾勾手指:“来呀。”
程英桀被沈非欢打了岔,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了,今日余挽风在他面前想要杀死薛青青,光是这一举动,足以破裂他对余挽风所有的信任。
只是……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朝廷之中竟有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存在,他越是想,越是混乱,很多东西串在一起,让他莫名地焦躁了起来。
“大哥,有件事我很在意。”蔚凌出声唤他,见他肩膀一颤回过神之后才慢慢说道:“这些年顾煊承与东境人…可有来往?”
程英桀愣了愣,好似仓促地避开了蔚凌的视线:“我也不清楚。”
薛青青直摇头,道:“你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候却把话往肚子里憋,你看看你,像什么样,你不说我来说。”她站起身,走到蔚凌旁边,隔了点儿距离慢慢坐下来。
“煊承没什么问题。”程英桀也起身,急急忙忙走到蔚凌对面坐下:“他会来锦川肯定是听到了不好的风声,阿凌,你知道煊承一直很担心你的安慰。”
他个头高,身型宽,像一堵墙往蔚凌面前横卧,挡下微弱的火光。
“不是。”意想不到的,墨池忽然沉着嗓音开了口:“师弟早在我们来锦川前就已经在了。”
程英桀愣住。
墨池十分难得地表现出平静,他道:“昨日我和尘灏跟踪了嫂子。”
这下轮到薛青青愣住。
蔚凌想起今日墨池说漏嘴的那件事,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以他徒弟的性子,有什么总归是会一五一十告诉给他,能让徒弟点到为止话不说完,一定是慕容尘灏刻意强调过。
“我看见嫂子进了一间屋子,然后消失了,屋子有妖术设下的结界,我们在屋子外等了很久,遇到了袁椿……但她也没做什么,就送嫂子走了,那时尘灏说…与袁椿一起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墨池继续往下说。
说着袁椿回了客栈之后,慕容尘灏所做之事。
“后来……尘灏化作嫂子的模样去打听,才发现那家客栈里全是东境人,打听到的消息说他们驻留于此已有三个月之久,后来稀里糊涂地花费了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尘灏却咬定说,客栈里住的人是师弟,他说师弟比我们更早到锦川,甚至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墨池只是在复述慕容尘灏说过的话,这期间到底暗藏了什么东西,他也理不太清楚。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去薛青青:“尘灏还说,如果拿不准把握,就让我看看师叔和师娘的反应,倘若……他们没急着否定,那、那就十有八九……”
其实墨池也很纳闷,为什么慕容尘灏最开始让他不要声张,到后来又让他去试探程英桀和薛青青的反应。
薛青青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那日我确实去见了太子殿下。”
程英桀初次耳闻,脸上全是震惊:“煊承当真早来了锦川…!”
薛青青道:“嗯…他是有些事,想亲自和阿凌谈谈。”
这还是她第一次称呼蔚凌为“阿凌”,正巧蔚凌看过来,两人目光相碰,却是都在试探着对方的用意。
程英桀道:“他…来锦川多久了?”
薛青青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就在你因为琉璃城之乱离开锦川的第二天,他派人带来口信,说琉璃城的火会烧来锦川,让我先回煜都避避风头……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
墨池惊讶:“师弟竟然这么早就预料到了…?”
沈非欢哈哈道:“这哪是预料,自己想做什么事,当然得比谁都清楚。”
“糊涂!太糊涂了…!他被陛下下令禁足东宫,如此一来岂不是违抗圣旨?我本以为他这次来…又像东境战争时一样,为了说服阿凌才与太历院一同出面。”Χiυmъ.cοΜ
在程英桀心里,蔚凌与顾煊承的师徒关系,便是皇帝用来束缚蔚凌最好的把柄。当然,这只是他心里想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实可以肯定他的想法。可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乱了,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极不情愿地想到了最后的可能性:“…难道,这也是皇后的安排…?”
墨池赶紧问:“那个皇后又是什么人?她究竟有何目的?”
沈非欢道:“坏人,都是坏人。”
程英桀心头本来就很乱,听着沈非欢那语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闭嘴,别在旁边煽风点火,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沈非欢拍着胸口,受惊道:“别凶,我是看你们剪不清理还乱的心思都快绕城棉花糖了,摸着良心说一句,这儿就我脑子最清晰,信与不信你们可以听了再商酌,但听与不听…想不通的时候,少说多听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程英桀顿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薛青青叹了口气,好像有万般苦难藏在心里。
沈非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话题他比谁都感兴趣,趁着没人说话的缝隙,他嘿嘿道:“我觉得吧,顺着想,想不出所以然,不如换个思路,比如…倒着想?”
他兴致昂扬,可惜没人理他。
“我们先来想想,锦川城里最值钱的是什么,蔚仙尊,凶兽梼杌。”沈非欢自说自话,丝毫不在乎别人有没有认真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东西,我看大家都忘了。”
“苍麟的鳞片。”万万没想到,沈非欢的话语得来了蔚凌的回应。
“对!”沈非欢语气里透着一股感动:“刚才小憨子说了一个重点,就是咱们的太子殿下下榻的客栈全是东境人,太子殿下若是与东境人有关,那么我们不如回想一下东境人做了什么……嗯,琉璃山劫难,诛杀苍麟,取其鳞片,再想鳞片全程都在郭家的掩护之下,郭家归皇后派,如此推断,太子与皇后明显是一条船上的呀!”
蔚凌道:“今日我听袁椿所言,郭府的苍麟的鳞片不翼而飞。”
“她没有骗你,或者说她在试探你的反应。”沈非欢道:“苍麟鳞片确实下落不明,据我所知,前几日在郭府骚动后,郭家的地下室就被搬了个空,太历院也想找那鳞片,结果一无所获。”
程英桀也知道苍麟鳞片的事,那一天的骚动追溯起来也是从他想运走鳞片而起。
于是他道:“怎会?”
沈非欢道:“要不被太子渔翁得利,要不…凭空消失?”
程英桀急道:“这几日锦川商业往来全被封禁,连封信都传不出去……太历院进城的那天,白烈就亲自带着六万雪狼军就在三十里外扎营,他们按兵不动,化城为牢,早就把郭府手下的兵给镇压住了…谁能在这般天罗地网下抢走苍麟的鳞片?就算抢到,他又如何突破锦川?”
“太子、郭家、东境人都是皇后派,那么锦川还有另一群人,就是太历院、以及驻守在外的雪狼军。”沈非欢揉了揉眉心:“雪狼军和太历院里应外合,盯着锦川城中一切的动静,他们背后的主子很好猜,因为雪狼军只受皇帝的指派。至于太历院,他们确实找过苍麟的鳞片,后来不翼而飞,瞧着也不怎么紧张,所以我猜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苍麟的鳞片,只是碰巧知道那东西在锦川,顺手牵羊罢。”
墨池听得半懂不懂,追问道:“他们又想做什么?”
沈非欢道:“我刚才就说了,这事儿要倒着看,先看结果,皇帝这网洒得好,什么鱼都在里面,太子要是真被他逮住狐狸尾巴……”
薛青青当即打断了沈非欢:“一派胡言。”她毅然说道:“苍麟鳞片我不清楚,依我看来,太子殿下的目标不过是想诛杀梼杌,他曾反复提起说今日是诛杀梼杌最好的机会,这点他和太历院也达成了共识。”
沈非欢释然道:“太子确实想杀梼杌,但这更像是他的小心思,违背了皇后想法。可惜,那玉镯充其量不过是伤到梼杌,诛杀凶兽真有那么容易,蔚仙尊也不至于现在都封不了他了。”
蔚凌想到什么,转目向薛青青:“玉镯是被袁椿给抢去?”
薛青青颔首:“一开始是她掉包…转手到了英桀那里,后来看着像她急于求成,又从英桀那里夺了去。”
程英桀听得背脊发凉:“那日我在牢中,是郭献侯将玉镯交给我,袁椿应当是将玉镯交给他才对,但是以你们刚才的推测,袁椿是太历院的人,太历院听从皇帝命令,而郭献侯归皇后……为什么袁椿要把玉镯交到郭献侯手?”
“这还不简单,你与郭献侯都是皇后的弃子,皇后觉得没用,可太历院的人却觉得你们还能继续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又拽又嘲讽的声音,除了某妖,想不出别人。
夏洲从里面出来,还心情甚好的换了身衣服。他说话从来不遮不掩,口气狂妄,对人还老爱嘲着。
“太子想必是看出太历院的目的,在皇后与皇帝的这盘棋局里偷偷摸摸节外生枝。简单点儿理解,皇后要的是苍麟,太历院要的是杀我,太子打着要鳞片的旗号勾结太历院,想一箭双雕。”他声音底气又稳又足,还带着点轻蔑:“…然后皇帝封了城,等城里的人争得精疲力尽,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其实他们之前的谈话,夏洲没听多少,他现在说的话,都是前几日他与顾鸢私底下理出来的头绪。
沈非欢鼓掌:“沈某受教了。”
程英桀:“……”
他一见夏洲就皱起眉头,心中万千想法全被化作敌意,瞬间没了交谈下去的心思。
对方是妖,是恶妖,是凶兽。
可偏偏是这罪该万死的妖,却和蔚凌走得如此近,眼下的状况容不得再惹是非,程英桀唉声叹气,随之起身去火堆旁取暖,薛青青也识趣,跟着程英桀身旁,只有墨池还愣在原地,不明白为何程英桀跟薛青青跑得那么快。
夏洲直径往蔚凌旁边走,还没靠近,就见着蔚凌盯着他若有所思,他心想这小仙子又开始打鬼注意了。果然待他到了身边时,蔚凌就伸出了手来:“还有酒没,我想喝酒。”
“小酒鬼,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是你说今晚不能太放纵,这会儿喝酒就不算放纵了?”夏洲在蔚凌面前蹲下,篝火的光在他身后,把他的影子落在了蔚凌身上。
蔚凌冷然看他:“喝酒怎能算。”
“行,你说什么都在理。”夏洲帮他把垂到肩侧的一缕发撩到耳朵后面:“再让我香香,我给你酒喝。”
蔚凌那双勾人心魂的漂亮眸子不惊不慌地望着他,光影笼再身后,落尽乌黑瞳孔叠着夏洲的轮廓,两人就这么静了一会儿,再被旁边的墨池尴尬打断;“呃、那个…我……”
“墨池,来这边。”
薛青青这会儿开口,无疑是给墨池伸了根救命稻草。
“师娘!”
墨池逃了。
薛青青拍拍身边,让他坐下:“你应当叫我师婶才是。”
墨池乖得很,让他叫什么就叫什么:“师婶!”
“小鬼还没来,抓紧时间休息吧。”薛青青温和地对他说:“今夜会很漫长……”
她说的话,也是蔚凌心中所想,洞穴外雨声缠绵,寒意散漫不绝,初冬已至,夜晚本来就比白昼更长,他们失了时间,失了方向,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浸泡着,等待噩梦降临。
在那之后,蔚凌断断续续睡着了一阵,再睁眼时,他枕着夏洲的肩膀,耳边是火烧着木柴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隐约听到墨池与程英桀在小声说话,墨池的声音听起来满是坦然,不像前些日子那副担忧的口吻,而后他又失了意识,闭着眼半梦半醒地熬。
在这个洞穴中,蔚凌是修为最高的人。
所以,当小鬼靠近时,他迅速从昏沉中清醒过来,拍了拍身旁玩耍他头发的夏洲,道:“小鬼来了,数量不少,杀出去。”
他声音很轻,却让其他人也看了过来,蔚凌又道:“你们朝反方向走。”
程英桀一夜没睡,听着蔚凌的话愣了好半会儿才慌张说道:“不行,小鬼全盯着你,太危险了。”
蔚凌道:“小鬼的目标是我,太历院的目标是夏洲,其他人没必要硬往这死胡同里钻。”
“锦川城已经封了,哪儿都是死胡同,眼下没人逃得出去。”薛青青的声音依旧安稳如初:“困兽犹斗,集中比分散强。”
蔚凌对薛青青的提议不置可否。
“别那么悲观。”沈非欢低身缠着靴子上的绳:“东边儿有一条河……就在这山对面,顺着去下游会一直连通到城东边界,河口有雪狼军驻扎,但水路逢敌双方都受限,就算迫不得已强行突破,也会比大路上容易得多。”
程英桀疑道:“强行突破雪狼军?你是不是疯了。”
沈非欢道:“那是离猎场最近的雪狼军驻地,我猜他们早就整装待发,仙尊和夏阁主既然已经成了眼中钉,动静不如搞大些,把雪狼军引进来,我们才有机会出得去。”他话音一落,墨池就朝他瞪来,沈非欢更不含蓄,直白地道:“想清楚,我等凡辈去了也是帮倒忙,把自己的小命看好才是当务之急。”
“你说的河在山对面?”程英桀往都洞穴深处看了看:“我看着洞里还挺深,能不能砸穿山壁出去?”
沈非欢愣:“砸?怎么砸?”
程英桀拍了拍肩膀上的金刚锤。
薛青青道:“想啥呢你,蛮力再大也不可能砸山。”
程英桀挠了挠后脑勺:“我的意思是,这洞的深处说不定有比较薄的墙壁……”
“里边儿我没去过,又窄又深,怪吓人的。”沈非欢是真不想往里面去,满脸都是嫌弃:“而且谁说得清是不是真有能砸的墙,万一没有,这可是自寻死路。”
墨池大为赞成:“你留下来挡小鬼,我们进去看看。”
沈非欢大眼一眨:“小憨仙哥好不厚道,叫凡人帮你挡鬼,日后传出去也不怕给人笑话?”
墨池道:“反正你死不了,让小鬼吃你一夜,比我师尊当诱饵管用得多。”
所谓童言无忌,墨池说时并未察觉言语有何不妥。
“哎,可怕可怕。”沈非欢眉头微皱,相处的这些时间里,他还是头一回冷下了嬉笑,金眸背着光,显得十分阴沉:“鄙人胆子小得很,你且饶了我罢。”
以前夏洲老爱说什么碾平一座山,可今天他却很安静,什么话也不说,蔚凌有些奇怪,伸手往他额头碰了碰,他动作不大,却让夏洲稍稍惊住,目光交汇时,夏洲一笑而过。
“你的妖力很乱,内伤少有五成。”蔚凌舒展开掌心,覆着夏洲的额头:“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夏洲随他摸着,眼里都是柔和:“没事,哪怕只剩一成,对付他们都绰绰有余。”
“伤成这样还不正经。”蔚凌往他眉心一拍。
夏洲狭长的眸子翕然合上,再睁眼又是满脸享受。
正在这时,山洞外传来尖声嚎叫,那声音由远至近,听着叫人背脊发凉。
“……”蔚凌微微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往洞口看去。
“怎么会这么多。”
洞口的结界为墨池所设,小鬼一旦靠近,他便能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察觉。
几十、甚至上百只小鬼,正徘徊在洞口处蠢蠢欲动。
墨池道:“怎么可能,我明明设了结界,小鬼不该察觉到才是……”
沈非欢眼神突然一变,顺手把仰躺在地郭见朝拖起来,郭见朝被他晃了一下,脑袋无力歪在旁边,睁着眼睛瞪他:“怎么会察觉不到,他们可是从这里面钻出来的。”
蔚凌听到这句话,瞬间恍然,他转过头去,那无底的黑暗里翻腾着阴冷的气息,让他想到了贞露观时的情景。
薛青青吞了吞口水,寒声道:“难道……召小鬼的阵就在这洞里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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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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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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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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