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在里面已经两个时辰,光影游走他的面颊,眼中溅不出火花。岳尔珍进去时,他正在仔细地端详那些雕刻的壁画,指尖触着轮廓,像是要再画一次似的,轻轻地、慢慢地摸过。
岳尔珍站在门边,净火的光随她发饰摇晃:“陛下,鸢儿来了,这会儿在列祖列宗的祠堂前候着。”
顾萧略侧过头,大半张脸都掩在背光里:“他去祠堂作甚,那里边儿躺着的没人把他当后代。”
岳尔珍:“昭阳的传统,皇子都该去列祖列宗面前走一招,鸢儿如今……”
“昭阳的传统你倒是比朕还懂。”顾萧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言语,随后继续盯着那些雕刻,魔怔似的细细观察。
他身体有恙,说话再是唐突,声音比以前沙哑低沉,听不出什么严肃的气息。岳尔珍轻盈地笑了笑,步伐无声,慢慢走近顾萧身旁:“陛下在看什么?”
她顺着顾萧的视线,放眼看去整个壁画,片刻便看了明白。
“西武开疆。”顾萧指着右侧一块壁画,上面刻着一人骑着骏马上,手持大弓,气势磅礴,“汶晨关峡之战,伤亡近十万水师。”他又指向另一副,目光落在那些雕刻的战船上久久停滞。
岳尔珍道:“这些壁画,都是昭阳列祖列宗留下的功绩,究竟是何人所刻?”
顾萧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一边往前走,一边往上看:“边北水祸,杀九婴。”
壁画上雕刻的是九个脑袋的怪物,和与其僵持的军队。
岳尔珍站在顾萧旁边,双手交错垂在身前,这些壁画十分精致,甚至能看清九婴狰狞的容颜和军队里仓皇失措的将士。
“功绩?”顾萧后知后觉,轻描淡写地说:“这场水祸,朕失去了白铭,他死前替朕扛下污名重罪,落得至今未能安葬。”
白铭便是煜北王,是昭阳立国以来唯一的异姓王,是白烈的父亲,是顾萧的老师,是随先皇开国征战的威猛将军。
岳尔珍沉默着,她低垂了眼睛,睫毛盖下阴影,斑驳瞳孔之中。
“白铭总说朕不合适当皇帝,这话全天下也只有他敢说,但是朕却不得不当皇帝,谁让天下姓顾的人,只有朕还活着。”顾萧越过九婴的雕塑,看像另一张壁画,那张画上刻着巨大的城墙,墙外尸横遍野,妖群流离。
岳尔珍被他的话惊了一下,随即重新抬起脸来,顾萧却不看她,依旧用与刚才一样有气无力的语调继续说道:“九婴是东境人招来,东境人能踏入昭阳大地也是朕开的缺口,白铭乃国之栋梁,死于妖祸必会动荡军心,所以他直面死亡时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妖祸屏去,再让自己的死,成为朕统领昭阳的一步棋。“
煜北王白铭带大军常年驻守边关,传闻他早就自成一派,占地为王,与东境勾结酿下妖祸,最终是朝廷出兵才将其镇压。
“你以为朕灭东境是为了给他报仇?”顾萧看着那被净火照耀的壁画:“不对,朕灭东境,只是顺了他的意。”
煜北王背下勾结东境之名,死后不得安息,可是,他的死已成定局,却又用这定局将藏于暗处的东境势力抛出水面,他给了昭阳仇恨东境的理由,给了顾萧只能进不能退的绝路。
岳尔珍的手指微微抠紧,指甲陷进手里,留下淡红的刮痕。
无声的火光渲染她的影,好像在对她说,她可以恨白铭,恨顾萧,甚至恨白烈,恨这建立在东境尸骨之上的王朝。
可这些恨又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
“岳尔珍,朕封你为后,希望你跟着朕好好活下去,无论你身在何处,对东境而言,灭亡终不可避,唯一的差别,便是你活着、或者你死了。”顾萧偏过头来,端详岳尔珍僵硬的脸:“朕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是故意的。
他是个疯子,与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这么多年了,哪一回不是把想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心思狠狠吞进肚子里。
岳尔珍仰起头,她舒展了手指,把刚才划下的痕迹一点一点拖长。
沉住气,沉住气。
她拼命地安抚自己,张口时,声音却抖得厉害。
“陛下…的恩赐,妾身,永…不相忘。”
顾萧似笑非笑,他对这类言语向来不感兴趣,或者说,对顾萧而言,最没有意义的东西就是“言语”,像他这样不寻求理解、不寻求共鸣的人,“言语”对他而言与吹过耳廓的风没有区别。
他重新抬起眼眸,继续端详头顶的壁画,火星摇晃时着他视线的余光。
不详的浓雾沿着脚下弥漫,岳尔珍的指甲划破皮肉,留下深红的纹路,她在手背上画了一个圈,只差一点,那个圈就能画作闭合,可是她停住了,双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顾萧。
面前的净火颤动,诡异的风在周围缭绕。
岳尔珍闭上眼,指尖微颤,就在她想要动手的那一瞬间。
“陛下。”一位尖嗓子的小太监毕恭毕敬候在大门口:“子时已到。”
岳尔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仓促收手,任袖摆盖去了自己的手背。
昭阳的习俗,子时是最近“回魂”的时辰,祭祖要在子时点燃陵碑前的“灵烛”,视“灵烛”的光为列祖列宗的“回魂”,以此祭拜祖先。
顾萧转过身,目光未在岳尔珍身上半寸停留,太监谦卑地退开一步,屈身低头,好似一切都一如平常。
大雪不尽,夜幕沉重,地面的雪已经厚得盖过了台阶。
岳尔珍面朝顾萧:“陛下,子时已到,妾身先退下了。”
顾萧从岳尔珍身旁走过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既然来了就陪着朕。”
岳尔珍一惊,抬头看他,半晌没说一句话,顾萧又对门口的太监说:“弄些厚袄子,别让皇后着凉。”
“是。”太监应声退下。
岳尔珍站在原地,她轻轻握着自己的手背,心里有些迷茫,见顾萧真打算走,她说道:“陛下,昭阳的规矩,非是皇室血脉不能面祖,再说…妾身是东境人,昭阳与东境世仇多年,妾身若是去了,岂不是扰了列祖列宗的安宁。”
顾萧在门口停下来,寒风吹着脸,他旧疾又犯了,没把话说出口就一个劲的咳嗽。
岳尔珍连忙上前,扶着顾萧的背轻轻拍。
顾萧咳了好一会儿,等气息平稳后,他才握住岳尔珍,缓缓垂在身边。
“朕就想看看。”顾萧疲惫地笑了笑,淡淡道:“他们会不会从地下爬出来。”
*
【煜都太医署】
夜色深厚,太医署里依旧亮着光。
前几日出了乱子,药房里的药童还在忙活,老太医薛源留下来亲自清点的药材,疲惫时揉揉眼睛,一盏微弱的烛光烧得只剩一小截了,旁边的药童着手换了新的,光线稍微摇晃了下,好似把薛源从迷糊中惊醒,让他总算从写满字的册子上挪开了目光。
“薛爷爷。”紫菀儿从药柜后面探出头:“这个好奇怪。”
“药材缺了多少?”薛源很疲惫了,这一晚上药童张口闭口都是缺这缺那,让他想也没想就回了这么一句。
“你看。”紫菀儿小跑到薛源面前,脚步踩着木地板吱嘎作响:“这是药本,里面记着白夫人柳莺来太医署取药,却没记是谁配的药。”
薛源接过紫菀儿手里的药本翻了翻:“哪儿?”
紫菀儿指了指最下面那一小行字:“这儿。”
薛源眯着眼睛看,苍白的眉头微微一皱:“不对,这记录一看就是后面加的,你瞧,这字都快塞不进去了。”
紫菀儿捧着脸,歪头挨着薛源:“还真是,可咱们太医署不是有规定,拿了药都得记录,怎么还可以加……而且好奇怪,白将军的药看着都像是加的,难道谁的没忘,就把他的药忘了?”
薛源觉得有些蹊跷,他仔细看了好几遍,突然站起身来,对着记录的药品挨个挨个开始翻找药柜,紫菀儿也懂事,立刻让周围药童帮着看,这一折腾就是小半个时辰,最后确定,这些记录下来的药材还真能对上号。
“行了。”薛源把册子折起来,塞给紫菀儿:“明儿你先去白府问问,这件事不要声张。”
紫菀儿点头,把册子收好。
“今天先这样吧。”薛源站起身来:“明日太历院来调查,先把查到的缺漏都一五一十告诉他们。”
“是。”药童们齐声回答。
等薛源离开太医署以后,紫菀儿打着整理册子的借口逗留了一会儿。这时临近凌晨,周围静谧无声,巡逻的侍卫在外面绕了两圈,好像习惯了太医署大半夜还亮着灯的景象。
她收拾好东西,吹熄蜡烛,正准备推门离开,忽然身后有人捂住她的嘴,往后一拖,还没推开的门又关了回来,耳边是沙沙细响,有什么东西把门栓给扣上了。
“册子给我,看在仙尊的面子上,饶你不死。”
耳边响起了让紫菀儿毛骨悚然的亲昵声音。
所谓一日惊魂,百日难忘,当年紫菀儿正是被这声音的主人一路追杀到贞露观。
“沈、沈……”紫菀儿结巴了,一时间想不起沈非欢的大名。
沈非欢手上没松,另一只手已经摸进了紫菀儿的衣袖,把册子抽了出来:“刚才我听你们说,太医署的册子里关于白烈的配药全是后加的?”
紫菀儿双手高举,动也不敢动:“那是我加的。”
沈非欢顿了下,捂着紫菀儿的手突然用力,拽着紫菀儿跌进他怀里:“你说什么?”
紫菀儿吓坏了,赶紧道:“你、你别急,听我说。”
“说。”
“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紫菀儿真的怕死他了,越来越想打退堂鼓,可是想了一圈,这事儿又是蔚凌交代的,她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弃。
前几日御药房的采药人惨死,蔚凌交代给紫菀儿的任务便是在太医署的册子里偷偷加上白烈夫人取药的记录。
说来也是奇怪,太医署对药材的使用通常都会有详细记录,这是薛源定的规矩,因为自打仙丹灵药开始泛滥,太医署就发生过不止一起倒卖稀有药材的事,但正是因为详细记录,这种倒卖情况也渐渐消停了,单单只是这个规矩延续了下来,没有大事发生,也没人会去挨个儿对账。
按理说,白烈为雪狼军统帅,他为国负伤,在太医署取药那是名正言顺的事,可偏偏这件事如蔚凌所预料一样真没留下记录,一次两次也罢,每一次都空空荡荡,难免让人起疑。
紫菀儿也不明白为何蔚凌要让自己将这个记录加上去,为了确认白烈用过的药,她没少花心思,幸好御药房的药童有些印象,能把大致的用药背下来,才有了现在她加在册子里的这一段。
沈非欢听了紫菀儿的理由,随手拿了只蜡烛,拐进药柜后面封闭的仓库,他把蜡烛点燃,盘腿坐下来,仔细查看册子上的记录。
紫菀儿吓坏了,嘴里嘀咕着说:“沈大哥您行行好,这仓库里全是干草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
“你方才吹了烛,再点燃会起疑心。”沈非欢随口应她:“放心,我烧不死。”
谁管你死活啊!
紫菀儿不敢丢他一个人,天知道他会不会真把太医署给点了燃,可她也不敢靠的太近,就这么茫然站在仓库门口,不知所措。
沈非欢问:“你的记录是从哪儿来的?”
紫菀儿:“药童背出来的。”
“记性这么好?”
“当然,他们连这成千上万的药柜里放着什么药都能倒背如流,背一个药方算什么。”
“记错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可能记错。”紫菀儿拍着胸膛说:“你别小看太医署。”
沈非欢把蜡烛放在地上,烛火颤动,把他的影子拉长映在墙上:“什么伤配什么药,一般来说差距不大,你写的这套药方,是治疗筋脉和化淤的药。”
紫菀儿心叹,这沈非欢,竟然还懂看药方?
沈非欢合上册子:“可是,里面怎么没写‘千月草’?”
“呃。”紫菀儿对药草还是有点见识,毕竟这两年跟着太医署也不是光吃白饭:“‘千月草’是抑制妖毒用的,怎会出现在这个方子里?”
沈非欢道:“白府的药是我在煎熬,药材里有千月草。”
紫菀儿愣了下:“不对啊,今日我们刚点药材……千月草一片未少,你是不是看错了,把别的什么药看成了千月草。”
沈非欢轻笑一声:“那我问你,御药房可有百血草?”
紫菀儿的脸蛋“唰”一下就白了,她小心翼翼地说:“这玩笑可开不得,百血草是毒药,以前薛爷爷提醒过很多次,让采药人千万别采错了药。”
沈非欢:“所以,有吗?”
紫菀儿脑袋直摇:“没有,肯定没有——你问百血草作甚…”话刚说完,她顿时明白了什么:“难不成…给百府的药……”
沈非欢眼中闪烁烛光,看着有些阴冷:“要不你再确认下,到底是采错药和千月草放了混,还是真有人居心叵测,在药里动了手脚。”
紫菀儿被他目光冻了一下,心跳提到嗓子眼:“你、你别乱来,这大半夜的我没法帮你确认,要不、你等我一天?我明天、明天看看……”
沈非欢低下头,继续研究册子上的记录:“行。”
其实对沈非欢而言,上面两种可能性都不重要了,他明白蔚凌为什么要让紫菀儿故意在册子上如此明显的加上药方,是要把这个疑点抛给太医署,观察太医署的应对方式,从而更精确地锁定目标。
沈非欢暗中行动,采药人的死与他有关,蔚凌察觉到这点,故意赶在沈非欢之前介入,因为他清楚沈非欢的做事方法,要避免牵连无辜,必须在沈非欢动手前将目标捉出来。www.xiumb.com
想到这里,沈非欢忽然觉得很好笑,他这人嫌麻烦,就算能找到目标,也会因为考各种意外的可能性而把相关的人通通杀光。现在蔚凌这般画蛇添足,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警告沈非欢不要在太医署大开杀戒。
仙尊还真是费尽心思。
沈非欢盯着册子,又道:“小丫头,我问你,你把记录加进去的地方,可与取药顺序有关?”
紫菀儿听他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没,你看这些记录,写得密密麻麻,我哪儿加得进去,每一页只有最后有点空隙,我只能加在那里。”
沈非欢道:“那,真正的取药顺序,药童可还记得?”
“你在乎这个做什么,很重要吗?”紫菀儿没懂。
“嗯…你看。”沈非欢把册子平铺在地上:“这本册子上每一个药方都是按顺序写的,如果我们能知道给白烈的药是在这里面哪些药方前后,再结合前后开药人的名字,说不定就能推断出是谁开的药了。”
紫菀儿听到这里,整个一恍然大悟:“真的唉!要不……我明天也一块儿问问?”
沈非欢对她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有劳。”
可这话刚说完,他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沈非欢反应比紫菀儿快太多,他挥手灭了烛,又把紫菀儿嘴巴捂住,手中钢丝一甩,缠上头顶屋梁,顷刻间双脚离地,把紫菀儿抓着一起升去了屋梁上。
“唔!?呜!”
紫菀儿根本没听到动向,吓得一阵挣扎,沈非欢压着她,把她逼到立柱角落,低声道:“有人来了,安静。”
“……!?”
话音落下没多久,大门传来戳动门栓的声音,细细嗦嗦好一阵,门开了,果然有人鬼祟而来,紫莞儿立马入戏,屏息凝神,她看着那人轻车熟路走去药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柜子,往里面放了一些东西进去,又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沈非欢眯着眼睛,周围太黑,他看不清楚。
对方把东西放好,在药柜附近徘徊片刻,突然转身往仓库这边来。
沈非欢立刻会意,这屋子里密不透风,刚吹灭的蜡烛残有味道,那人一定是闻到才会往仓库走,倘若看见有蜡烛在地上,一定会引起疑心。
沈非欢手速快,没等那人走来仓库,他便落下钢丝,将蜡烛缠上,迅速拖上屋梁。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好在,大厅里的蜡烛也刚吹不久,兴许可以蒙混过关。
紫菀儿已经快吓得窒息了,她和沈非欢挨得近,心跳一下一下,仿佛撞到沈非欢身上。
那人走来仓库,停留片刻,又转身离开,这时正好有巡逻侍卫从太医署外面过,亮晃晃的火把从窗外透出光,稍微描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沈非欢没认出他是谁,紫菀儿却一阵寒战,指尖不由自主抓紧了沈非欢的手。
她太熟悉太医署的人了。
只需要看轮廓,也能看出那个人的身份。
沈非欢按住紫菀儿,尽量安抚她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等那人离开屋子以后,他靠近紫菀儿,压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是谁。”
紫菀儿指尖冰冷,许久没有说话,但她知道,眼下她只有回答一个选择,她不敢招惹沈非欢,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撒谎。
她还是太年轻,在危机时刻不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于是,她颤抖着,把自己看出的身影说出了口。
“是、是……张太医……”
沈非欢道:“去看看,他换了什么。”
钢丝纠缠成厚厚的一层,缠着紫莞儿把她放下去,紫莞儿心里也很在意,她顾不上黑了,小心翼翼跑到刚才张太医摸过的位置,眼睛看不清,却可以用手摸,药柜上的草药名字都是刻在上面的。
“千月草,是千月草。”紫菀儿拉开抽屉,从里面取了一根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沈非欢跳下来,无声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把药材拿了过来。
“百血草…”紫莞儿呆呆地说出了那三个字:“今日清点时,这里面放的确实是千月草,为什么张太医要…”
“仙尊玩了一记打草惊蛇。”沈非欢冷笑起来:“做亏心事的人开始慌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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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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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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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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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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