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妖混进妖群,要找到更是难上加难,墨池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化作一道光在黑黝黝的妖中穿梭。
袁椿骑着妖在半空中,身子往下倾斜,笔直坠落,她盯着鼠妖去,赶在墨池之前拎起了老鼠尾巴,但蔚凌追了上来,剑光逼近,势不可挡,袁椿吓得赶紧松手,鼠妖被蔚凌拦腰斩断,嘴里那颗封妖珠坠了下去,下方的妖怪尾巴一摆,又将珠子打上来。
可这一次,距离打得有些远,正好被站在结界不远处的沉花接了去。
“完了。”袁椿咂舌:“那个毒妇。”
她骂完就准备开溜,心中暗想不妙。
蔚凌身子一晃便追上去,断了她的路。
袁椿扁着嘴,委屈得想哭,泪水刚憋到一半,突然眼神一亮:“啊!结界碎了!”
她没撒谎。
妖门前的结界,真的碎了。
*
妖门结界碎了,是被混沌给撞碎的。
就在不久前,混沌和白烈在此打得不分上下,从城里一路打到妖门前,阵势浩大,互不相让。
不得不说,妖门前这块空地真不合适打架。首先,空地不算大,延伸着结界尽头就是一条悬空山路,两侧都是无底深渊。
结界就横在山路的入口处,往山上走,才是真正的妖门。
混沌承认自己轻敌了,他被白烈从高空打落,化作巨大的影子轰然坠地,砸得头破血流,可他好像不觉得痛,更不觉死心,血红的法阵顷刻间撕裂大地,把整个空地化作吃人的沼泽。妖门周围的法侍来不及逃走,全被活生生吞入其中,一时间惨叫不断,咕噜噜地冒着血泡,聚集的群妖更是饥不择食,全在血水里跌爬,逮着人就开始啃食,好似混沌的血阵是他们的美味佳肴。
白烈恨透了妖怪,他左手持剑,迎着黑影落下的方向直追而去,剑上的刻印激起阵阵气流,如刀锋划过,把周围群妖撕成粉碎。
混沌和白烈都负了伤,可是,混沌却能迅速恢复,哪怕胳膊被切段,胸口被捅破,他依靠血阵贪婪地吸收鲜活的生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便包住了血肉模糊的内脏。
白烈是凡人之躯,自然无法自愈,他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混沌击碎了肩骨,右手沾满了血,只剩左手还能动,他踩着妖怪的尸体,站在妖门的结界前,刺冷的风吹扬他的战袍,血顺着手指滴落,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混沌看向他,眼中露着讥笑:“白烈,你这是何苦,不如与我契约,借我妖力恢复,你一定能比现在更强。”
白烈像是听不懂他的言语,面对敌人的嘲讽,他眼中漠然,左手转着剑锋,直指混沌的脸。
那是露骨的挑衅。
他要眼中闪烁着决不会屈服于妖怪的坚决。
“好啊。”混沌从血水中站起来:“你想玩到死,我陪你!”
他猛然起身,朝高空飞跃而出,周围的妖怪还没回过神,就被血池子中裂开的缝隙吞没。混沌向着那白色的身影而去,他要徒手将白烈撕碎,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用血肉领悟到妖和人的差距。他甚至能在脑海中浮现那绝美的场面。
他伸出手,背后的血水已经化作一片猩红的风雪,随着混沌的身躯逼近形成一个半弧形,激荡又疯狂的冲撞而去。
白烈侧身躲开,忽然间风起云散,混沌的身体撞在妖门的结界上,鲜血化作无数利刃,硬生生将那结界破碎成片。
结界破了!
但看清一切的人,却少之又少。
因为在那一瞬间,白烈绕过了无数袭向自己的血刃,精准地迎上中央,剑光再起,他是朝着混沌的头颅而去。
混沌瞳孔睁大,周围的血水迅速收敛,爬上他的身体,在白烈的剑穿破他喉咙的瞬间,迅速将剑锋缠绕,死死地锁在了自己喉咙上。
“白烈、白烈——”
他喉咙受伤,声音沙哑,双手迫不及待地抓住白烈的肩膀。
“我舍不得杀你,你却偏要送死。”
他用细长的瞳孔欣赏着白烈傲然的目光,指尖化作利爪,又细又长,深深地贯穿白烈的肩膀,刺进血肉之中。
“我不会死。”白烈忍着钻心之痛,坚定不决地说:“不会死在妖怪手上。”
他紧握剑柄,硬生生点亮剑锋上绚烂的刻印,骨骼被捏碎,血液打湿了衣袖,血水渗透伤口窜进他的血肉。他感觉到手臂被生生折断了,可他丝毫不放,剑刃一点一点将刀口划深,净火沿着刻印燃烧,把混沌那疯狂又狰狞的面目点亮。
“哈哈……白烈,你果然是——”
混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头颅被斩断,滚落到地上,剩下的半截身子依旧牢牢抓着白烈,满地血水再一次流动起来,朝着远处不敢接近的人群袭去。
“别耍赖,输了就是输了,堂堂凶兽,丢不丢脸。”
耳边一阵尖锐的细响,钢丝缠上那残留的半身,沈非欢踩着妖怪跑来,一脚踹到混沌光秃秃的脖子上,他指尖牵着钢丝,往深渊跳下,像是荡秋千一样环着那悬空的山道绕过一周,从另一边冒出来。
“你、…怎么!?”
混沌那颗落在地上的脑袋露出惊恐的神情,可沈非欢没给他继续惊叹的机会,跳上山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把混沌的头踢向了深渊。
剩下的半个身子瞬间慌乱起来,追着自己的人头去,沈非欢趁机拽动钢丝,接过白烈手里的剑把那双不愿松开的手斩断,哪知不等他用力,那半个身子便自己失去了平衡,无声无息摇摇晃晃,滚落到深渊之中。
沈非欢赶紧上前,双手托着剑还给白烈:“情急之下借来一用,将军莫要介意。”
白烈苦笑一下,随手把剑握住:“谢谢。”
沈非欢垂目,他刚才忙活了一阵,一张俏皮可爱的脸蛋搞得灰头土面。
白烈把剑收进鞘中,指尖抹了抹沈非欢脸上的灰:“还痛吗?”
“嗯?”沈非欢没听懂,察觉白烈眼睛盯着他的胸口,恍然会意:“不痛不痛,反正死不了。”他往自己胸口拍了一下:“恢复起来比混沌还快。”
白烈看着稀奇,往沈非欢胸口碰了一下,却不料这一下力道大了些,引得自己手臂阵痛,白烈微微蹙眉,收回了手。
“将军,结界方才被混沌撞破,妖门就在上方,我们快些上去。”沈非欢凝着神,低声道:“你伤深至骨,让我替你看看。”
*
此时此刻,在妖门的结界所在之处的前方。
墨池正朝着沉花,大步往前跑:“仙子,仙子!”他踹飞追来的妖怪,急得满头大汗:“那是慕容尘灏,是我、是我朋友。”
沉花握着那颗封妖珠,举在半空中看,看了一会儿,她垂下眼:“你朋友?怎么看着是只蝴蝶?”
墨池用力点头:“他……”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不知该不该说,他突然想起之前的推断,说沉花也许是太历院的人,可面前的仙子却如往常一般,温柔可爱,笑得如此亲切。
“你再看看,真是你的朋友?”沉花把珠子递上前:“有一种蝶妖,剧毒,碰着人是必死无疑,也是这样的斑纹…你可仔细看看,万一放错了,那就不好了。”琇書蛧
墨池小跑两步,到了沉花面前,他第一次认真看那封妖珠,里面是一只残破的蝴蝶,此刻扑摆着翅膀,来来回回的翻腾。
“真有这种蝶妖。”夏洲视力好,把珠子里的花纹看得清楚:“但是封妖珠断绝了气息,我分不出里面究竟真假。”
而在墨池眼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没错,绝对不会错,嘿嘿。”
他开心地睁大眼睛,伸手去拿沉花手里的封妖珠,在沉花身后,结界正在破碎,零零碎碎的光片如透着流光的蝉翼,随盘卷的气流,山门两侧无底的深渊坠落。
沉花把手一抬,避开了墨池的手。
“妖道之徒,该死。”
她薄唇沾着光,眼里仅剩阴郁,细长的指尖往身后轻轻一抛,晶莹剔透的封妖珠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沾着结界波澜的光晕,往无底的黑暗坠去。
墨池傻眼了,他几乎毫不停息,一掌推开了沉花,朝着黑暗的深渊纵身跃下。
沉花摔在地上,她脸色僵白,又伸手去拉墨池的衣角,但她抓了空,只剩嗖嗖凉意滑过指缝,群妖朝这边涌来,法侍立马顶上,所有的都在一瞬之间进行着,
蔚凌距离有些远,只见妖怪如浪潮,涌向法侍形成的铜墙铁壁,墨池跳得果断,他也没看清楚。而下面妖怪大部分被袁椿操控,她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徒儿殉情了。”
袁椿就说这么一句,蔚凌起初没听懂。
她又好心提醒道:“你徒儿跳下去了!人没了!殉情了!”
蔚凌有些怔,转身往妖门方向去,夏洲紧跟着他,眼中红光闪烁,化作一声嗜血的咆哮。
天与地被窜起的黑烟笼罩。
结界已碎,法侍们齐齐退向那蜿蜒在深渊上方的山路。
妖怪蜂拥上来,来不及撤离的法侍与他们扭打在一起,一些人被妖怪撞下深渊,一些人挂在山崖边上,这场面混乱一片,吵杂不断。
山路通往妖门,是返回人间唯一的出路。
沉花趴在山崖旁边,呆滞地看着底下无尽深渊。蔚凌落在她身侧时,她突然站起来,像见着了什么可怖的恶鬼一样的拉开距离,往妖门的方向仓皇地逃。
“不能让妖怪去人间,赶紧顶上结界!”
她冲法侍们喊着。
蔚凌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在响,山崖之下无边无际,哪儿看得到人的影子,他甚至怀疑袁椿在骗他,墨池怎会如此鲁莽,往这明摆着送死的境地里跳。
可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一缕耀眼的光,从山崖底下冲上云霄。盘绕在妖门周围的风卷乱了火星,让那明亮的颜色点缀了整个昏暗。
“是尘灏。”夏洲在后面,嘴巴咬着蔚凌的衣服角生怕他也跳下去。
蔚凌一怔,又往悬崖边去。
“信我,当初锦川他救你便用的这冲天炮给我捎信,他自创的玩意儿,这世上没有第二个。”
夏洲在极力解释,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着下方层层叠叠的黑暗,蔚凌心有余悸。
猫的身子拖不住,四条腿撑着身子在地上磨:“你徒弟人傻,傻子命长,阎王爷看不上。”
蔚凌恍然回过了神。耳边风声太大,伴着深渊腾起的嘶吼,迷茫间他回过头,才发现身后早已是齐齐涌来的妖群。
“封印…!”夏洲冲他喊。
蔚凌手中已经起了封妖阵,可是夏洲趴在他面前,弱小的猫身正对前方涌来的妖怪,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
每次都是这样。
这只恶妖,总是这般挡在自己身前。
蔚凌手中的光阵缓缓散去,要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刻下封妖阵,只怕连夏洲也难逃牵连。
“解。”
蔚凌轻声一句,右手指尖向内,往左臂的法脉上迅速划过。
黑色火焰翻滚缠绕黑猫的身体,那蔓延开的速度快到惊人,迅速吞噬了周围的妖怪,将他们化作黑炎的一部分,迅速收拢到夏洲身侧。
狂风肆虐,妖气沸腾,火海之中,妖王的身影再次觉醒。
结界碎落的光笼罩在夏洲那张无比英俊的面孔之上,被与生俱来的邪恶化作闪逝的阴影,他的双眸如白昼碎裂的狭间,映着璀璨猩红的恶兆。
那是地狱一般纯粹的杀戮,天地间所有溃烂的诅咒都难逃他的齿牙。
蔚凌愣在原地没动,看着天与地昏黑一片,看着夏洲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黑色的烟尘环绕他周围,包裹着他修长而有力的躯体,化作他一贯爱穿的玄黑长袍。
他微笑着,往妖门的方向扬了扬下:“杵这儿干嘛,你不是想回人间吗,快走啊。”
恍惚间,蔚凌看向妖门的方向。
退到山路上的法侍正用尽全力撑起结界,那耀眼的薄膜化作弧形,把唯一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有我在,一只妖怪都不会放过去。”夏洲声音温婉,却比平时要低沉些许。
话音落下时,沿着地面的边缘展开一道黑色的弧线,那弧线快速蔓延,腾起细小的黑刺,把还不死心的妖怪噼里啪啦地穿肠破肚,随后往里侧包围,围成了一圈混黑火墙,任谁也不敢再前进半步。
蔚凌往妖门的方向跨了一步,片刻又停下来,他看着夏洲宽阔的后背,低声问:“你…不走?”
“我说了。”夏洲道:“你还我封印,我们两清。”
蔚凌听着这话,胸口好似被扎了一下。
“你徒弟和慕容还没上来,妖门结界很快会重振,他们赶不上,我会替你照顾。”
夏洲往前走,群妖向后退,他一人挡在妖门前,便如铜墙铁壁,封锁了一切出路。
蔚凌望着他,看他离自己越来做远。
夏洲最后看他一眼,随后身影向前,化作笼罩苍穹的火焰,点燃了妖门结界以外的整片废城。
“再见了小神仙。”
他的声音在上空徘徊。
只剩熊熊之火,将人间妖域,分裂永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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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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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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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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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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