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在。”
“为本宫更衣。”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然而杨玥却并未入眠。随着一声呼唤,一位身着红色衣裙的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在她手中拿着的是一件凤袍,这是王朝中最高贵的女子衣服。
杨玥换上凤袍,坐在铜镜前,她的贴身侍女阮水薇开始为她梳理发髻。自从她入宫起,这个宫女就一直跟随在她左右,如今细细算来,也有十年了吧。
能讨主子欢心,却未必能深受主子的信任。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宫女,却两者都做到了。她是杨玥最宠爱的宫女之一,在这偌大后宫之中,同样也有着不小的地位。
梳理完毕,杨玥起身,在阮水薇的陪伴下,轻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宫殿。
大明宫内最为华丽的一座宫殿中,此刻依旧亮着明晃晃的灯火,里头隐隐传出鱼水欢悦之声。自从她封为皇后起,这盛世王朝的皇帝,就再也不曾问过国事,把自己所在宫殿里,夜夜笙歌,无所不欢,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她收回了心神,继续朝前迈去,来到一座更为宽广的宫殿之中。这儿一个守卫也没有,也没有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但却十分的朴素,庄严,大气。
她踏入宫殿台阶的那一刻,已经瞧见了那位身着蟒袍的男子,端庄直立站在宫殿门口,他仰望星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水薇很识趣的止步,尽管她是杨玥最宠爱的宫女,但在手握王朝重权的王爷面前,这点宠爱就显得十分的卑微。
杨玥来到蟒袍男子身前,没有多余的礼仪,同样没有客套的说辞,两人仅仅是相互对视一眼,似乎便已经把各自的话述说完毕。
“我知道你迫切想要对付周琪轩。”蟒袍男子发出低沉地声音,“可他没那么容易死,在长安是如此,在扬州也是一样。”
杨玥没有回话,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的手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琪轩不除,王朝就别想有一个安宁的夜晚。”杨玥深吸口气,沉着冷静说道,“本宫,也只是想早点结束这一噩梦。”
“可你别忘了。”蟒袍男子视线从天边的星辰之上收回,“我们如今最大的敌人,是凌空剑庄的余孽。若非这十年来,我急需突破八阶修为,又怎么可能任由他们这般放肆?”
听闻这话,杨玥再次沉默了下来。
八阶和七阶不过一字之差,然而想要跨越这一道壁障,是无穷无尽的巅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个江湖,从来不缺乏巅峰强者,然而能迈出那一步,晋入八阶,只是寥寥几人罢了。
“可八阶又如何?”蟒袍男子无奈地叹息,“九阶之上,才能长生。”
杨玥听闻这话,微微眨了下眼皮。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他已经是八阶修为,距离九阶已经不远才是,可他这话一出口,杨玥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可怕的不是遥遥无期的目标,而是脚下没有前往的途径。
他困惑了。
“九阶长生,真的存在吗?”杨玥忍不住问道。
若是存在,为何如今这天下,却没有一位九阶修行者?
的确,长生不代表不死。可是这天下之大,有关长生的史料记载,却是微乎其微,就仿佛,有人在刻意抹去通往九阶的途径。
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无数迷途的修行者,穷尽一生想要拨开那一层云雾,只为了一览九天之上的风光。
“也许,该是时候交出王位了。”李聂遥望星辰,低声喃喃道,“这座江山,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杨玥望着眼前这位男子,她忽然觉得他老了。
为了这座王朝能长治久安,他付出了太多。
谁不渴望手握王权,一统江山,让亿万人臣服?
王权的背后,更多的是一些看不见的血雨腥风。
杨玥望着逐渐远去的男子,眼里头泛起了迷惑之色。八阶之上,便能知天命。她很好奇这个王朝中最高贵的男人,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色,才让他迫不得已说出这一番话来?
此时此刻,远在长安城外的沧澜山上,同样也有一位绝代佳人并未入眠。
她长着一张极美的容颜,肌肤如雪,双眸中泛起的清影似细雨润物,缥缈万分。
她静坐在山巅之上,遥望着远处星辰,眼中同样也泛着一丝迷茫之色。也不知此时此刻,王朝内究竟有多少人在遥望星辰,他们又在想些什么呢?
在这迷茫的黑夜之中,每个人的内心,都深深渴望着能有一盏灯。它将破开这夜的束缚,照亮前路。
江湖夜雨十年灯,得十年灯者,得天下。
这天下,并非只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天下。
“令狐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李梓殇爬上屋顶,一眼便瞧见了那静坐着的绿裙女子。
“皇子殿下。”令狐千青连忙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李梓殇恭敬作揖,“我在想,长安的夜,和千岛湖的夜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李梓殇来到令狐千青身旁坐下,低声问,“不知令狐姑娘可否想到了答案?”
令狐千青摇摇头,“小时候我师父就一直跟我说,长安不同于别处,可等我来到了长安,我才逐渐发现。世人口中所说的长安,好像也不过如此?只是人多了些,车马多了些,亭台楼阁多了些。”
“确实如此。”李梓殇点了点头,“世人都说长安好,我看不见得。在长安待得久了,反而会觉得腻。”
李梓殇说完这话,两人不禁沉默了下来,静静望着满天星空。Χiυmъ.cοΜ
长安很少能有这般晴朗的夜,满天繁星之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也许等自己有实力拨开云雾一探究竟时,那世界里面的事物,早就不足以让自己感到好奇了吧。
“其实梓殇挺羡慕你们踏歌行弟子。”李梓殇摇头笑道,“每日晨起读书,抚琴学剑,深居于红尘世外的仙境之中,无车马喧扰。”
“可人终究是要活在世俗之中。”令狐千青摇了摇头,“清者自清,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踏歌行事实上也并非皇子殿下想的这般美好,就如同世人都认为生于皇权贵族之中一般。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所谓的美好,或许却是他人所要面对的痛苦。”
李梓殇轻轻哀叹一声,不禁转移了话题问道,“令狐姑娘是打算参加繁星会吧?”
“嗯。”令狐千青点了点头,“我师兄曾说过,人活着就如同这满天繁星,尽管独一无二,且都能绽放出光彩,可在千万颗星星里头,每个人的地位都会显得十分渺小。想要从这千万颗星星中脱颖而出,并非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加明亮,而是要学会独自离开。”
令狐千青说完,无奈的摇头,“只可惜,如今我还不明白,我师兄所谓的离开,是什么意思?究竟要怎样才能让自己从繁星之中离开呢?”
“这个问题……梓殇也不清楚。”李梓殇同样一脸尬笑,“或许他心里头会有些眉目吧?”
“他?”令狐千青疑惑了一番,心中似乎是猜到了那人指的是谁。
“嗯,覃先生的弟子,徐长风。”李梓殇点了点头,“虽然只有洗髓境的修为,然而他却能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若是这一届繁星会他也参加的话,又会是怎样一副画面呢?”
距离繁星会只剩半年,谁都清楚,如今的少年,不过只是洗髓境修为罢了。
这一晚星光很明亮,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在璀璨明星中,一颗黯淡无光的星星,正悄然的从天边落下,最终沉寂在这无尽的夜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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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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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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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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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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