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从破旧的柜子里抽出一床被褥,被褥很重,较为细小的胳膊抬起有些吃力,这是等到大冬天长安城飘雪纷飞时才盖的被褥。
他将被褥铺好,已是气喘吁吁,浑身却丝毫不出一滴汗。
这些年来他倒也发烧过好几次,覃先生也留下了一副专治发烧的药方,只是他现在也没法去抓药,他只好用些土方子,暂且先让烧退下来。
徐长风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桌前,点起一盏油灯,手持银针伸进火苗里烤上一会,接着脱下衣服,将烫手地银针一步一步刺入身上的穴位。这些年来,徐长风除了熟读文人圣贤留下的经文,倒也略知一些中医之道,久病成良医,毕竟骨子弱,自然得学点医术。
这是一种偏方,将银针打通人体特定的经脉,从而起到通气散热之功效。接着,他又将银针在额上刺了几下,留下细小红色的针眼。他发烧是因身体受寒而导致的内热,所以热气会往头上冲。如今刺破额头,便可以让热气通过针眼散出。
做完这些后,徐长风又喝了一大碗水,接着蒙头盖被,沉沉睡下。
这一觉睡下,他感觉自己像是处在一个天旋地转地世界里,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晃。恍惚间,他瞧见了眼前亮着一盏灯,在风雨黑夜之中照亮着,任凭雨水浇灌而下,灯火仍是不熄灭。
这盏灯,他见了不止一次。
因为天生经脉细弱,身子骨也异常瘦弱,十天半月便闹出些小病来,骨瘦如柴。他父亲曾寻遍了长安各大名医,皆说他活不过二十,当时他还很小,并不理解这二十是怎样一回事。
六岁那年,他父亲有幸取到了一缕十年灯灯芯,相传十年灯有着长生之功效,父亲便将这缕灯芯注入他体内,以求续命。谁想这缕灯芯注入后,他的身体竟然逐渐有所好转,尽管依旧虚弱,但活过二十不是问题,可若想长命百岁,那只是杯水车薪。
这事情还未过去多少时日,这因机缘得到一缕灯芯,竟使他家破人亡。
那天夜里,他听着厮杀声翻滚下了床,还未明白是什么情况,便被家仆抱起从暗道里逃离,后来家仆不幸被横飞的乱箭射中,也丧了命。
那日正下着茫茫大雪,徐长风独自一人,身着单衣,流浪在长安街巷,好在他当时还小,未曾被人认出来,这才捡回了一命,可与他的父亲,将永远阴阳两隔。
他平日里睡觉,常会梦见这一盏灯。覃先生告诉他,这一盏灯其实就是十年灯的灯魂,他能活下来,全靠体内注入的那灯芯。
只是今夜,这一盏灯显得格外的明亮。
不知为何,一种奇怪的感觉驱使徐长风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盏灯。他步步朝着灯火走去,寂静雨夜下,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他小心翼翼将手伸向灯火,竟不觉得发烫。不仅如此,他的体内似乎正源源不断的汇聚着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和昨日在藏书阁参悟寒雨剑经一般,那是灵气入体!
徐长风慌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他这细弱的经脉,怎能经受得起灵气的刺激?
然而让他更加疑惑的是,灵气涌入后,并没有以往那种剧烈的疼痛感,而是化作了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沿着他周身经脉流淌,这一感觉十分舒畅,徐长风忍不住痛快的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他清楚地看见,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气流从天而降,不断地贯注眼前的灯火之中,徐长风感到很惊讶,蹲下来仔细看着灯火,只见灯火里一缕数寸长的灯芯,正微微散落出如青烟一般的颗粒。xǐυmь.℃òm
“灯芯正在被损耗!”
徐长风看着这一场面,触目惊心。
这下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灵气入体,自己却没有感到痛苦。原来灵气都被灯芯吸收了,随后换成那股奇妙的暖流,流淌全身。
他体内的灯芯,宛如一个熔炉,将灵气的能量提炼,再传入他的经脉之中。这样一来,徐长风所引入的灵气,便比他人更为纯净,最关键的是,哪怕他天生经脉细弱,也一样能引灵入体,一样能踏上修行之路。
十年来,他从来没想过十年灯还可以有这功效,直到他今日参悟了寒雨剑经……一切都改变了!
自己的未来,出现了新的起点。
只是这一代价,需要消耗他那十分宝贵的一缕灯芯,等于是以生命为代价而修行。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十年灯的一些功效,故而他才会直接选择离火剑经来参悟,本想通过灯芯的阳刚之力,助他参悟成功。可惜离火剑经太过狂暴,这会让体内灯芯暴动不安。
而寒雨剑经煞气很重,参悟同时煞气也会不由自主的自体内焕发。于是十年灯本能的帮他将煞气给化解,这一来二去,相当于是激活了十年灯的功效。
譬如修行者得到一奇珍异宝,若是不懂如何使用,那也如废品一般,一文不值。
想到这里,徐长风深深感慨,机缘果然十分玄奥。
只是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头,为何覃先生十年来一直不准许他学剑?为何他只是参悟了一本剑经,便开启了这十年灯的功效?
显然,在得到十年灯灯芯的那一刻,徐长风这一身体质,便已经达到了修行的水准。
“如果让我过早的修行,灯芯也会提早耗尽。覃先生原来是想让我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啊……”徐长风心中暗想道。
回想起覃先生离去的那天,他问徐长风有没有恨他……若是那天徐长风点头,估计会让覃先生寒心。
徐长风睁开眼睛,屋外发出微微光亮,已经是清晨。
而他捂着厚厚的被褥,宛如伸出在一个大火炉之中,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好热!”
徐长风手忙脚乱地踢开被子,用力翻身跳下床。
徐长风双脚平稳地落地,一呼一吸之间,隐隐传来一丝清爽的感觉,头不疼了,身体也不在发热了,他的烧完全退下了。
“噼里啪啦……”
徐长风舒畅的伸了个懒腰,竟听到身上的骨头发出清脆声响,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身体,变得更有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徐长风惊讶道。
此时他总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上边。
他敞开衣服一看,只见胸口上,脖子上,很多地方都黏着黑色的脏东西,隐隐还散发一股恶臭。徐长风连忙脱了衣服裤子,冲到院子外的水缸旁,舀起一瓢水使劲往身上泼,从他身上,留下了一地的黑水。
“这难道是……”徐长风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脏东西冲走了一小部分,露出白嫩的皮肤,宛如婴儿一般纯净!
“洗髓境!”徐长风激动地叫道。
仅仅是一夜之间,他便从普通人,跨进了修行者大门,成功洗髓。
徐长风欢喜地在地上蹦跳了好几下,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跳得比以前高了。
洗髓炼体,一旦跨入了洗髓境,身体各项素质都会有着飞跃一般的变迁。徐长风深吸一口气,望着刚刚升起的骄阳,眯着眼神感受这美妙的感觉。
他心里不禁暗暗庆幸,好在江北林帮他转移了监天司的视线,否则监天司一直徘徊在院子旁边的话,昨夜发生的事情,定然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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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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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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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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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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