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翻?”
他像是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笑的非常不给游光蒲面子。
游光蒲面上有些挂不住,立即补充道:“推翻确实不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但是冯永昌,必须要卸下这提督的位置。”
“谁给你的胆子?”
贺晏清凑近,从她倔强的眼睛扫到她因羞意憋红的耳廓,嘲弄中带着一丝审视。
“东厂身处皇宫大内,冯永昌又惯会收拢圣心,长此以往,他东厂便一直稳压我锦衣卫一头,你想推翻……怎么推?靠公公你这张小嘴吗?”
游光蒲被对方身上的气势所震慑,忍不住抿着嘴唇咽了下口水。
“其实不瞒您说,奴婢这些年跟在蔡中平身边,也知晓不少东厂个中秘事……”
她刚想推出自己的筹码,然而就在此时,四六突然来报:
“主子,韩擒韩大人在门口求见,说审出了些眉目,请您去诏狱一趟。”
贺晏清:“嗯。”
眼看着快到嘴的鸭子要飞了,游光蒲急忙出声:“恳请大人带阿菩同去!那犯人看到阿菩分毫无伤,必会心绪激动,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陆芝华的案子她略有耳闻,陆府火烧那晚她还曾混入其中,现下如果能帮贺晏清理清此案,合作几率定会增大。
听完她的话,贺晏清饮尽最后一口酒,起身瞧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想去便去吧。”
游光蒲面色一喜,迫不及待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府。
……
再次进入诏狱,游光蒲已经摆脱了那个被羁押的角色,摇身一变成了审讯者。
虽然走道依旧黑暗无光,潮湿幽冷,但跟随着面前那个挺拔的红色身影,游光蒲觉得自己仿佛也能无畏前行了。
走到审讯室的门口,韩擒转身朝贺晏清拱手道:
“大人,那家伙还算个汉子,高川足足上了两个时辰的刑,才终于招了。”
贺晏清云淡风轻地点点头:“嗯,招了些什么?”
韩擒圆脸一抖,为难地露出了一口发黄的牙齿。
“这梁则广说自己是个杀手,有人花钱雇他取陆芝华的命,但就说了这一句,便……昏死过去了。”
贺晏清蹙眉听完,大步走进审讯室,游光蒲跟在他后面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奄奄一息,面色苍白的梁则广。
他浑身的皮肉都被抽开,血迹斑斑,脑袋上戴着个可怖的铁帽子,游光蒲直觉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高川正在一边休息,见有人进来,立即一扫疲惫,站起身来:“大人,今天是仲秋,要不还是让卑职来审问吧?”
“无妨,”贺晏清挥挥手,找了个最干净的椅子坐下,“把他叫醒。”
高川不再多话,转身挖起一勺冷水,就朝那血淋淋的人头上浇去,游光蒲也曾被这么叫醒过,知道其中的痛苦,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嘶……哈……”
不多时,梁则广便艰难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的另一只眼睛在长春院时被闵洛书毒瞎了,但此刻,他还是看清了站在贺晏清身后的游光蒲。
游光蒲被他那双淬的毒的眸子盯着,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好在贺晏清一把拉住了她身前的手。
那只握着她的手也不如何温热,但此刻却意外的让游光蒲找回了一丝勇气。
“梁则广,谁让你去杀的陆芝华?”
她挺着脊背,学着贺晏清的样子,冷淡地问道。
“哼……哼哈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小阿菩。”
梁则广坏笑着,一时嘴角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眼里的恨意越发幽深,就连平淡的相貌都散发出一种诡谲的气息。
“贺晏清,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老子从这里出去……第一件事就把你的人压着办了。”
贺晏清的眉头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高川,掌嘴。”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煽在梁则广的脸上,他缓缓地张开流血的嘴巴,吐出了一口碎牙。
“……本座有一百万种方法让你张嘴,想必你先前也领略过了。”
贺晏清幽幽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轻轻地拍了拍游光蒲的手。
“阿菩,乖,去找外面的韩擒,要他给你弄把七弦琴来,等琴到了你再进来。”
游光蒲头次见他这样温和地对自己说话,虽然不知他要七弦琴是何意,但她并未多问,配合地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甬道,贺晏清才回过头来。
那双黝黑双眸里,逐渐升腾起两个黑洞般的旋涡,将原本平静的表象搅碎,撕扯出内里的偏执,与深入骨髓的疯狂。
“大,大人……”
跟随贺晏清多年的高川已感到了某些不对劲,当机立断退到了门边,“卑职突然有些想出恭,先走一步了!”
高川一走,屋内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贺晏清慢条斯理地走到梁则广跟前,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居高临下地说道:
“……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话毕,他身侧的绣春刀骤然出鞘,寒光一闪,梁则广只觉腿间凉风划过,然后便被阉割了个彻底。wWW.ΧìǔΜЬ.CǒΜ
对方的动作之迅速,快到他根本没来的反应,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疼痛也铺天盖地地袭来了。
他的血水和冷汗涔涔地融合在一起,与衣服一同糊在肉上,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老子,嘶……老子要……杀了你。”
贺晏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听说你的家乡在南方,还有个十年未见的胞妹?”
“你想干嘛?!”梁则广突的瞪大了眼睛,“你这个贱人……贱人!”
这种话贺晏清早年间听的多了,这句在他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你过奖了,比起你杀的那陆家几十口人来说,还是太轻了些。”
“说吧,是谁要你杀的陆芝华?”
贺晏清含着笑,又拿刀恶劣地往对方的伤处戳了戳,可对方依旧咬牙不答。
“不说?其实你不说,本座也能猜到一二。”
贺晏清干脆背着手,开始在审讯室内优哉游哉地散起步来。
“陆芝华身为宝泉局大使,高价贩卖报废的低值铜钞版,再通过‘挑剜裨凑’的手段,以真作伪……造出高值的弘顺宝钞,流通于市场。”
“如今这宝钞贬值,倒真与陆芝华脱不开关系。”
最后他停住步子,悠悠然下了结论:
“你身后的人,怕不是想从这件事中牟利,便是被这陆芝华挡了道,不得不除掉他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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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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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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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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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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