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城外,北郊。
一个男子背着厚重的书箱,提着一盏残破的油灯,独自走在上山的路上。
他已经连续赶路了一个时辰,身体很是疲惫,抬头望了一眼天边将满的月亮,掏出怀中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接着踏上征程。
一阵风吹过,手帕不慎掉落在地,露出左下角绣的一个名字。
宁采臣。
……
天有不测风云。
刚还万里无云的夜空不知何时已乌云滚滚,很快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宁采臣的伞在昨天路过金华的时候被顽童用石子砸烂了,现下只得狼狈地在雨中前行。
好在他运气还不差,走了二里地就看见前方树影婆娑间,有一座老宅。
宅子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但胜在保存完好,估计每年都有翻修。
宁采臣想也没想就先奔到檐下,累的坐在了地上,一边拧着身上的水,一边借着门口微弱的两盏灯笼光,朝宅院的匾额上看去。
……奇怪了,为什么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有翻修院墙的钱却不重刻一块牌匾?真是奇怪的一家……
宁采臣犹豫了片刻准备敲门叨扰,毕竟这深山野林的还下着雨,行路是不可能的了,干脆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在重振旗鼓,反正距离学使的考试还有几天,也不必太急。
但他又转念一想,自己身上没剩几点盘缠,这么晚了还叨扰人家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他的手抬起放下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放下了。
不如……就在门口凑合一宿吧。
可就在他手放下的瞬间,门开了。
这可把宁采臣吓了一大跳,毕竟这荒郊野外的半天不见个人影,任何突如而来的动静都会被感官放大。
门在悠长的“吱呀”声中开了一条缝,一只有些呆滞的眼睛挤了进来,上下打量了宁采臣几眼。
“我家小姐请您进去。”
仆从打开门,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你……家小姐?那,那多谢。”
宁采臣道了谢,留着满肚子的疑问,只得先背上书箱跟了上去。
谁知一进院子,他就被一阵穿堂风吹的迷了眼,身前的仆从走得很快,一个没留意就没了踪影。
周围很黑,他借着月光穿过了几条回廊,走到后来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正当他有些沮丧的时候,忽然面前出现了几个光点。
哪儿来的萤火虫?
他随着几只忽闪的萤火虫走了几步,转入了一个光亮的内院,顿时有了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盈盈的月光洒在草地上,一株洁白的昙花正摆屋檐下,吸收月之精华缓缓绽开,半遮半掩在雨帘之后,像一个羞涩的月下美人。
宁采臣看得痴了,他哪里见过这种花,只觉得如梦如幻,周身的一切都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纱。
“春白,去拿件衣服来,我要去赏花!”
一个天真浪漫的声音突然从楼上的房间传来,宁采臣连忙回过神来,躲在了院子的墙后。
“小姐,夜里凉,外面还下着雨,明天再赏花也是一样的。”疑似春白的丫鬟说道。
“你懂什么!昙花就开这一晚,你要我明天再看?”
那个好听的声音明显有些动气,但是她的丫鬟依旧无动于衷,搪塞了几句就把门关上了。
他抬头望了眼楼上的窗子,只见那上面映出了一个绝美的侧影,饱满的额头连接着娇俏的鼻子,再往下就是一张薄而小的嘴唇,叫人只看一眼就震慑心魂。
不知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宁采臣心里想着,眼睛连忙移了开来,不敢再看,因为这种人可不是他一个穷书生高攀的起的。
趁着没人,他急忙离开了内院,可那位神秘的女子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
“你刚才去哪儿了?让我一顿好找。”
宁采臣还迷糊着呢,正好撞上了那个给他开门的仆从,便解释道:
“实在是抱歉,您这大院气派非常,鄙人平生未见,一时眼花迷了路。”
仆从只说:“快随我去前厅见小姐吧。”
接下来的路变得亮堂了许多,沿路还能看见几个仆从端着茶水经过,只是——
“为何大家都低着头走路?这样岂不是会撞到前面的人?”
仆从一听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给大人一句忠告,不该管的事别打听。”
“是是是。”
宁采臣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默默把“谨言慎行”四字记在心上。
但他越观察,越是好奇,这仆从里基本是男子,年迈的居多,偶尔有年轻的眼睛上也会裹着纱布,似乎都患有眼疾。
一个好好的宅院,还坐落在深山里,不请些身强力壮的男丁,尽找些体弱病残的是为何?
宁采臣想不通,不过没等他想通人就已经到了前厅。wWW.ΧìǔΜЬ.CǒΜ
他有些忐忑,怕这家不愿收留自己,那他恐怕真要在外露宿了。
“鄙人宁采臣,此番深夜前来叨扰,实在愧疚,还望姑娘能收留一晚,明早就走。”
他记着仆从的话,低着头上前解释道。
就听厅上传来一个清澈的声音,不同于之前那位的天真浪漫,却十分舒适,仿佛有溪水流过。
“公子为何低着头?”
宁采臣有些惊诧,但也只敢微微抬头向上看一眼。
只见前厅正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被屏风遮住了大半,只能看见一个柔美的剪影和一撮露在外面的白色衣角。
那屏风上绣着一只吉祥如意的凤凰,好像活的一样,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连忙又低下头去。
座位上的女子笑了。
“实不相瞒,我的祖母信佛,说今夜将有贵人光临,特地要我等在这里。”
宁采臣听完这话有些受宠若惊,连说“不敢”。
那女子又说道:“但公子也不必拘束,毕竟今夜来此的客人不止您一位,早些时候就有一位方丈大师先带着徒弟来了。”
宁采臣一听就猜到了是住在山顶的那位方丈大师,一定是下雨路滑,才会来这里借宿一宿的。
有大师那种前辈在此,贵人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吧?他的心情便平淡了许多。
“那宁某就在此谢过姑娘了,敢问姑娘贵姓?”
女子又笑了笑,她这一笑仿佛屏风上的梅花都随风摇摆了一阵。
“小女子姓游,公子可以叫我,游姑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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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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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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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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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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