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满城覆雪不见青绿,往年就是下雪也不会连着十天盛雪封城,原本以为这场雪得下到年后,大伙儿都备齐了冬货迎这一场隆冬大雪。
第十二日晨,雪停阳升,扫过屋檐上的霜雪时映照了一重光亮。
杨九腹痛。
医女守榻,婆子侍奉,大夫屏风外头侯着。
午后雪融,暖阳穿云照青瓦。
侍女进进出出,铜盆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血沉得像他们大婚时的正色喜袍。
阳光穿过枝桠透过窗纸散在内室地上,一层绒光温暖。
婴儿啼。
侍女送进了几身干净衣裳,产婆擦拭了血迹,洗净了手才转身儿出了屋。
“听!”夫人们都在屋外等着,听着孩儿啼哭的声儿,这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生了!生了!”
二爷坐在一旁,虽然沉默,但细看那掌心一松,里头细汗终是止了。
三名婆子行了礼,眉开眼笑:“给王爷道贺,龙凤双喜啊!”
“什么!”没等二爷说话,夫人一下就站了起来,仔细询着自个儿没听错:“是龙凤胎啊!”
“快快快!赶紧给王妃熬参汤补着去!”云夫人最先回过神儿来,心下高兴得不得了,拉上咱师娘就往里进了。
二爷舒了一口气儿,怔愣中带着稚气的笑意,像是没回过神儿又像是高兴地愣了神儿;转身有些跌撞地往里屋去。
杨九累坏了,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嘴角儿微白,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子重得很,一个劲儿往边儿上看。
二爷握着她的手,看她嘴角儿动了动,道:“孩子好的很,裹暖了就抱过来。”
杨九扯扯嘴角儿像是安心,眼皮一扣就昏睡了过去。
“九馕!”二爷一急,张嘴就喊了起来。
“把嘴闭上!”夫人低声儿一吼,骂道:“这是累坏了这是,你别吵!让她歇会儿。”
“吓我一跳…”二爷嘟囔着,眉眼里有些无辜的委屈。
这家里头看着是容不下他了。
想当初他也是手心里捧着的娃儿啊,唉,风光不再,风光不再啊。
这刚生产也不敢开窗,这霜重雪浓的,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让杨九受了寒;用丝巾轻扫了两下子散了散床榻边儿的血腥味儿,产婆抱着孩子过来。
浑身都红扑扑的,小脸儿有些皱,小手攥得紧紧的。
母亲和师娘可高兴坏了,一人一个抱着心疼,止不住的笑意。
“看眉眼,长大了也一定玉树临风的!”
“小九白,这俩都随孩子娘了,一看也是个白嫩的!”
两人一言一语,怀里的宝贝儿是越看越叫人欢喜,这都心疼不过来了。
二爷这刚站起来,想看这个儿又让姐姐背过身去了,想看那个儿又让母亲抱着和姐姐夸起来了;转了两圈儿是一眼也没瞧见。
“哎呀!”爷们一跺脚,道:“您二位能不能歇歇啊!我这当爹的是一眼没瞧见啊!”
“给我闭嘴!”母亲一斥,抱着娃娃还退了一步,眉眼里满是嫌弃。
没等二爷反应过来,这头姐姐又是一脚踢在了他腿上,一个白眼就是横啊。Χiυmъ.cοΜ
爷们这下可委屈了,瞪大了小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这地位一下就摔落千丈啊这是!比他当年从毛领崖上摔的还碎啊,这么些年的情分就让这俩小屁孩儿给整没了!
“打不烂你!”姐姐哄着孩子,轻柔地拍着摇着,腾出一眼来给二爷:“再给你吓着孩子!”
嘴上这么说着吧,这还得是娃儿他爹不是?夫人抱着孩子走近,微微侧身,松松臂弯让怀里的宝儿露出个小脑袋来让他亲爹瞧瞧。
二爷正是委屈的时候,看着这小子就一脸不高兴,哼了一句:“红扑扑的,哪儿好看了!哼!”
“给我滚一边去!”姐姐一恼,又是狠狠地一脚。
要不是看他当年摔得太重,这会儿就给赶到院子外头跪着去!
母亲看着好笑,走近道:“这可是你亲生的娃儿,哪儿还和自个儿孩子较劲儿吃醋的?没个当爹的样儿。”
“烦人…”二爷嘟囔起来,嘴巴一嘟就是不高兴;说是说着,还是俯身抬手微微挑开布角儿看了看里头的小脸儿。
宝宝动了动嘴皮子,吧咋了两下子;嘴唇粉嫩得很,以后一定和她母亲一样可爱又贪嘴儿;二爷看着看着,眉心舒展开来,心头暖暖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好看吧。”母亲笑着,道:“这是姑娘,以后啊还得要你护着呢。”
“姑娘啊”二爷喃着,笑得欢喜。
怪不得招人疼的,姑娘可招人喜欢了;以后他的姑娘一定是天津城里最美的,走出门儿去人人喜欢,爷们个个上门求亲。
呸!求什么亲,不给!
正这么一想着,原本笑得欢喜的爷们一下就变了脸;一把就从母亲手里把孩子给抱了过来,看那小气样儿还谁都不给似得!
“怎么了这是!”母亲笑得有些无奈,这傻小子又想哪儿去这是?
“别搭理他!”
姐姐笑道,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想什么了;拉上云夫人逗逗小子玩儿。
这小子可遭罪了,以后不招亲爹疼。
看他爹那副偏心样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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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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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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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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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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