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邺城的街巷中,看着往来商贩听着贩卖叫喊声儿。
几年前,这座城还在蛮人手里。原以为会沾着蛮族气息,不曾想,不过几年光景就没有半点儿曾被蛮族统领的痕迹。
果然啊,骨血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走在街巷中的两人,有秦霄贤一位,另一个可不是咱们堂主大人。他作为钦使,暗下又是秘密领兵的主将,麻烦事儿一堆接着一堆,哪里有空闲出来。
左不过是秦霄贤才到,没事儿好忙的,拉上刘筱亭就出来走走了。
这里看着和其他城镇并无多大不同,只是北境气候干燥些,就算入了冬也是一沙漠苦寒的份儿,没有盛京隆冬大雪的潮湿。
“你怎么就来了。”刘筱亭不是爱吵闹的人,平日也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背手慢行走在他身边。
嬉皮笑脸这词儿从不沾边儿的。
“师父怕我想不开呗。”秦霄贤拖了尾音儿,语气有些慵懒。
他在一小摊前停下,抬手勾起横竹排上挂着的小布偶,这是哄孩子的玩意儿,他逗弄起来还觉得有趣。
“你也想开些。”不知为何,听着他吊儿郎当的回答,刘筱亭就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怎么想的呢,心里头明明闷得很,说起话来还像没事儿人一样吊儿郎当的。可他要真是想通了,怎么会让人有一种“魂不附体”的感觉。
道:“人,皆有一死。”
早晚而已。
“诶,你看。”秦霄贤打断了他的话,拿着玩偶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眉眼弯成半月。
刘筱亭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接着往前走。
道:“走吧,该回了。”
他们也不是真的闲的发慌,这一趟来西北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蛮族有异,他们不能不上心;孟哥是明面儿上的钦使,多少人明里暗里地盯死了他,那些个儿只能埋在地底下的事儿可不就得他们去挖了。
黄昏前,他们得领上一队人马扮作平民去秣陵城。
当年二爷养伤就在那里,算是边境少有的热闹小城;往来北境的往来货贸交易就在那里,他们得去找几个隐秘的线人问一问当年的事,如果可以再找出当年被蛮族首领灭掉的亲王一党的知情人。
他国内政,实难追查。
从邺城去秣陵城倒也不远,只不过毕竟人多,再者边境一向鱼龙混杂,保不齐行家一瞧就能看出他们几个都是练家子,似敌非友地岂不是白白打草惊蛇。
黄昏正是一帮贩货人回城的时候,也是他国商贩进城歇脚的时候,人多些倒也说得过去。
二爷书信中提起得那个人就在秣陵城一家酒馆里当掌柜,是个机敏的人但可惜没有底线的人,是给钱就办事儿的墙头草。
倒不是说人不好,只是这样的人知道得多也同时嘴巴太紧了,生怕一句话说错就引来杀身之祸,殃及全家。
刘筱亭过来的路上就琢磨着怎么和人谈,咱德云书院走出来的人,要是让人在嘴皮子上给占便宜了,那也太没面儿了。
两人进城时正赶上黄昏,人潮涌动。不多做拖延,按着事先知晓的酒楼名儿就寻了过去。
伙计说掌柜的不在酒楼,回家去了。
问明了地址几人就散在人群里,各自往那掌柜的私宅去了。
地方不偏,就在闹市后边儿的民巷里,拐个角儿就到了。
宅子看着挺不错,但再静也该有点儿人气儿才是。他们到时,敲了半天的门无人理会,几人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大门不上锁,这小院子的屋门也是半掩着的,里头静的不像话。
几人在院子里站定,都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来。护卫侧首抚上腰间刀剑,警惕四周。
刘筱亭眉头一皱,眼眸轻扫打量着屋门,缓步靠近;屋门底有一不显眼的血迹!
脚步一顿,未等及推门而入;秦霄贤一把推开了他,转身扫袍,背手拔剑!
刀剑银光闪过,几声交错。
黑衣人数名从屋内闪出,正与秦霄贤等人厮杀意欲逃走;黑衣人身上衣物皆有破损,看样子是在他们来之前就血战了一场,越发得没气力了。
屋里的还没来得及解决,高墙处翻下了几名粗布衣蒙面人,领头的一看就是女子的身形。
这女子倒不像来杀人的,越墙而来就与屋里的黑衣杀手对上了眼神,短暂挣扎时,一个收拾几人上前帮忙。
混乱之中突围而出。
秦霄贤挥剑追了出去,刘筱亭自然就是留下收拾残局了。
调虎离山计可万万中不得。
粗布衣的女子只带了四人,还带照顾着那两三个受了重伤的黑衣人,论腿脚实在是败而无愧。
秦霄贤的人都是陪着二爷想过战场的精兵,几人没有受伤又都是健将,上了房顶几身翻转,就把他们堵死在巷口了。
秦霄贤落地时,几名粗布衣蒙面人扛着黑衣杀手正从一旁的拐角处逃去。
女子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不知是发愣,还是打算留下拖住他们,让那几名受伤的黑衣人有机会逃走。
护卫追着那逃走的黑衣人去了。
秦霄贤身边儿还有一个近身侍卫,拔刀侧身正欲擒人。
女子身边儿还有两名素衣蒙面人护着,把她护在了中间儿,手上握着的剑紧了又紧,一副宁死也要护她周全的架势。
她看着瘦弱,脚步虚度无力甚至有些杂乱,看着像是重病在身,但这步子手法不可否认也确实是练过两日绣花拳的。
黑衣人再如何也就是刺客,能俘则审,否则死要见尸。
秦霄贤没想分心去寻那些黑衣人,这女子被人护在中间儿才是最有价值的;就算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一定和他们找的人有关。
秦霄贤握剑相向,指着她。
她的眼睛。
“你是谁。”
她看着他,说不出半句话来,指尖儿在衣袖里颤抖着。嗓子一腥,忍不住捂住心口咳了几声。
血迹渗透过蒙面的麻布,星点红。
就是这几声咳。
女子身旁的人似乎急了,连忙扶住她;没等反应过来,余光一勺便看那秦霄贤瞳孔一缩,挥剑上前而来。
五个人刀剑交错,衣裳破裂声随之而来,巷子里刀光剑影,石墙上刀纹错落。
一名蒙面人与秦霄贤的护卫厮杀,拖住了脚步,另两人则是护在女子身边儿不离半步,死死挡住了秦霄贤的剑。
宁可中剑也不愿躲过,不给他半点机会近身而来。
秦霄贤的像是中了邪似得,不像一开始的耐心,剑剑杀招就是要破他二人的防护。眼看就要只撑不住了,蒙面人胸中一剑,喊了一句蛮族话。
应当是让女子先走的意思;女子捂着胸口,眼里水雾正浓,看着厮杀的几人犹豫不决,秦霄贤一剑刺进一名蒙面人胸口时,她终于转身逃走。
秦霄贤并不恋战,拔剑抬腿一扫,侧踢在蒙面人脖颈上;凌空一翻就拦在了她身前!
女子气息不稳,扶着墙有些摇摇欲坠,他气息微乱,抬手刺剑!
她挥袖侧身,偏头一转勉强躲过;杀手都没能躲过,何况是她,障眼法罢了。
转身躲剑那一瞬,剑锋改向,利剑穿过发丝儿,秦霄贤手腕儿转动,刀刃一侧,耳旁一旋,面纱落地。
她堪堪站定,长发散落,耳旁断发落地。
她的眼睛还是很灵动,伶俐中带着温柔,泪珠子断了线一般地一串一串地往下落。
怔在了原地。
秦霄贤手一松,刀剑落地清脆冰冷。
他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像是在做梦一般看着那双眼睛流水潺潺;溢出眼角儿,滑过脸颊,在伤疤上翻了几个浪最后从下巴滴落在地。
她眼睛猛地一缩,袖口滑落出一把短匕首,银光刺眼。
短匕朝他眼眸刺来,他猛从呆愣中惊醒,随即转身躲避,一把控住了她握着短匕的手。
一转一侧,两人掉了个站位。
秦霄贤这一转身,身后原本刺向他的剑来不及收回,银光一闪,力收不及,重重地刺进了她的手臂里。
“老秦!”刘筱亭的喊声儿从巷子外传来,听着只有几步之遥。
他把她抱在了怀里,侧身抬腿踢开了身前的蒙面人。
她却推开了秦霄贤,在他侧身之时就势溜了个空,滚倒在地。三名蒙面人死了一个,另两名向她几步跑来,护在身后。
秦霄贤上前,似乎要把她抢回来。
蒙面人撒了一把粉末,霎时一片雾蒙蒙,几片飞镖过来,护卫挥剑几转替他挡下;粉末有毒,来不及屏息,刀剑难挡。xǐυmь.℃òm
“老秦!”
刘筱亭的声音恍如在耳,只是他太无力了,眼皮子霎时沉重得就磕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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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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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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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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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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