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大德云>少年时(一百六十七)
  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挑一个儿出来也都能独当一面儿。

  这样的时候,多是感叹流年似水指缝间的时候,毕竟这翠竹也长了二十年,霜头一层白了又一层。

  大先生却不见闲着;这几个娃儿能独当一面了,那不得接着拉拔拉拔那几个娃吗。

  人总有摔到的时候,都在成长的道路上;避开了一处坑儿还有下一道沟,总得自个去走去摔才是。

  大先生也没别的本事,总说自个才疏学浅,就是心软而已。哪儿天门口蹲个小子,穿着破烂看着寒碜得不行了啊,那就进来吧。

  别的也没有,只能给你一吃饭的手艺;教你做人,盼你不忘初心守得月明。

  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他只想尽力多教教。在家里骂透了,总好过外头的人来骂,以后的日子他就好过了。

  想想当年的他,那样的不容易也熬了过来。这世上比苦难更可怕得就是熬,熬不过自个儿可不就废那了吗他的苦难和经历造就了如今的刀枪不入,以及足够的能力护着他的孩子们。

  郭齐麟,小辫儿,张鹤伦,孟鹤堂都数不完了。看看如今一个个长大了也都成了角儿,大伙说起人来也都竖起大拇哥儿夸赞两句。

  他们啊,大先生是不管了;放心放手也放下了,剩下的时候就拿来拉拔其他那几个还缺些历练的孩子。

  今年眼看又要到年底了,大先生定下了设教的日子,消息一放出去,日子没到呢那地儿的坐席就让人给订满了。

  今年文案先生亲自督促了一番儿,生怕孩子们心里头惶恐,耐着性子一句一句讲下来的。

  从前都是和孩子大爷于先生一块儿讲,前年带上了烧饼,去年就是孟鹤堂,今儿后半场于先生却没上,换成了张九龄和王九龙。

  这俩皮蛋子,平日里打起架来横得不行,一看到师父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规矩得连气息都压得低低的。

  一听跟着师父同台讲教就慌得不行了,从前最多也就是接在师父前头开个场,这一回和师父同台真是把人紧张得不行。

  九字辈大师哥,张九龄,字仲元。

  先生徒弟今有八科,张九龄可是第三科的九字辈正正经经的大师哥,才学能力自不必说,正经不玩闹时那也是迷过盛京不少姑娘的,除了和王九龙没个正形儿地打过架之外,那可是从没怂过。

  这一回和师父同场,看着巧舌如簧、冷静从容,仔细那么一听这字眼儿里透着颤音儿,正儿八经地嘴瓢了几次,愣是也没敢笑场来。

  换做往日,王九龙也必定得笑话几句,再过分点儿上手就打两下子过过瘾,这一回也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大点儿的动作都没敢动,张口与师父配合着应答时看着谈笑风生,其实留意瞧那眼里的紧绷可没比张九龄少半点儿。

  虽说年轻,终归不负所望。

  先生事后指点了两句也没挑出大错来,只说以后多跟着一块儿出来走走。

  自家孩子还得自个儿照顾不是

  今儿结得早,一直到晚饭后天儿也不算晚;先生看了看外头清冷的残月,往两个孩子的书房去了。

  这会儿八成还在备文,明儿还有一场呢,估计得忙到半夜给困得不行了。

  正是好时候,他得空就多指点两下子;赶上太平盛世,京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得忙,进来也闲了些空,多教教以后能早些放出去摔两下子。

  一路月光清冷,大先生走着走着就多想了些事儿来。

  记得秦霄贤是第四科的孩子,生得好看。他从前总说,这书院里除了小辫儿就老秦最招姑娘了。

  孟鹤堂那几个都是靠实力一场一场地讲了下来,越来越多人认识,越来越多人喜爱。

  倒不是说咱秦小爷没本事,先生的徒弟哪有没本事的个个挑出来都是人中龙凤国之栋梁,非常人可比。

  但你再有能耐也得让人知道才是,往深山老林一躲谁能知道你有能耐陛下能上山里找云磊练兵能上山里找孟鹤堂领兵勤王这都没有的事儿。

  小辫儿打小就俊郎聪慧招人喜爱,这秦霄贤就更是如此了。先生总是眉眼含笑骄傲,口中却十分嫌弃地说这两人往外头一站,能把道儿给堵半天。

  好家伙,那些个女流氓啊。

  不是,那些个大家闺秀,佳人才女们是一个个喜欢得不行了。这样好的场面儿哪里还怕没人知道他们本事学子们上赶着来听学也是想看看他们什么样儿,能学得就多学学。

  旁的人学个五年八年都为准能自个儿领人带班儿地去开一场教坛,张九龄王九龙,秦霄贤这几个也就才二十初的少年郎就做到了。

  这都是好孩子也都是可造之材。

  先生有心栽培,原本这一回也是想带着他的,可孩子是个什么心性他那里能不知道。

  从前看着嬉笑怒骂,潇洒自在,先生只觉着他能过活就好,过两年长大了娶亲生子定下心来也就成了。偏偏造化弄人,愣是给栽在了这娶亲的份儿上。

  失了魂丢了心,说笑起来像梦话。

  大先生叹了口气,当年了真不知道膝下这么多孩子都是痴情种儿啊。

  书房廊下灯影重。

  大先生晃了晃脑袋,把刚涌上心头的那股子酸味儿给压了下去,径直走进了屋儿。

  原本想好的,两人桌案前奋笔疾书的勤奋样儿可是没见着。

  “张黑子你给我站那儿”

  “我就不略”

  幼稚的吵闹和围着桌子追赶躲避的玩闹倒是印在了眼前。

  “干嘛你们”先生一声呵斥。

  “师父”两人惊得一愣,站定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父。

  先生抿着嘴偷摸笑了笑,只觉着好玩罢了。谁还不能有个童心了,看这两臭小子多好吓唬,一句话就给吓傻咯。

  “吵什么,今儿太轻松了”

  大先生道。

  “舅舅,他穿我褂子”王九龙站出来,委屈巴巴地告状着。

  师父是师父,下了教坛可不就是自家舅舅了吗,赶紧抓着空撒个娇。

  大先生眼眸一扫,也就是一见黑褂子。穿在张九龄身上还挺合身儿。

  “我怎么没见过你穿啊。”随口一句话罢了,这褂子也不是他一个老人家相得上眼的,只觉得孩子们虽然可爱但实在无聊得紧。

  “家里多得是。”王九龙扬起了得意又明媚的笑容:“回头送一件给您。”

  误以为是舅舅看上了。

  “哎呦,可别。”大先生挥了挥手退了一步,一副承受不起的样子。

  看着也太磕碜了。

  “穿人褂子干嘛。”转过头来冲着张九龄说着,就王九龙这脾气不把衣裳拿回来哪儿肯罢休啊。

  “赶紧换给人家。”

  “师父”张九龄凑到先生身边儿,像个讨糖吃的小孩,语气里还带着得意:“您看,这褂子我穿着多立整儿多好看”

  “给我脱下来”王九龙听不下去,伸手就要打起来了。

  “好了好了”先生又是一声训斥。

  这俩大块头把他往中间儿一围,那还能不能说话了

  “舅舅”王九龙一跺脚,急得语无伦次:“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看着我一点一点长个头的,可不能”

  “去”原本前头还能听,越往后越不行。先生一挥手就打断了王九龙的话,一副再说就揍他的架势。

  看这俩臭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高过他一个头儿的,小时候没看出来啊。

  “嘿嘿”张九龄笑得幸灾乐祸。

  “闭嘴。”先生凶了一句,复而又温和了下来,咱得讲理啊。

  “这褂子喜欢回头自个儿做去,赶紧还给人家。”

  “谁说是他的”张九龄抱胸,一副宁死不脱的倔气儿,道:“这是王珍珠的。”

  “你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王九龙气疯了,挽起袖口绕开师父就要逮住他揍一顿

  “诶诶诶抓不着”

  俩人一玩起来,绕着师父就转悠。

  “谁王珍珠啊”先生没听过这明儿,笑道:“你媳妇儿啊我说老不着家,这是有相中的姑娘呐。”

  “哪儿有的事”王九龙脸一红,到底还是个不能在长辈面前开玩笑的孩子;指着张九龄,气道:“您问他让他说”

  大先生目光一转。

  “嘿嘿嘿嘿”张九龄笑得傻里傻气的,道:“他白,盛京姑娘们说我俩在一块儿像黑珍珠,哈哈哈”

  还有脸笑,说您呐黑得远近闻名。

  “噢。”先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像是恍然大悟般,冲着张九龄道:“你是那黑珍。”

  一指王九龙,道:“他是那“珠”。”

  猪

  “啊”张九龄一愣,随即乐开了花,直属大拇哥儿:“哈哈哈,师父您真厉害”

  真不愧是师父。

  黑珍猪

  “我去你的”王九龙长手一伸就把往他脑门上重重一拍,骂道:“我打不烂你”

  这到底谁说的人也不知道,八成就是这小黑子自个儿编的呢www.xiumb.com

  盛京的姑娘哪舍得这么说,分明回回都戏称一句玲珑公子绝风华。

  那也是姑娘们年轻,见了这副模样儿指不定怎么悔恨去呢

  先生老说笑着,也是没见过世面才看上他徒弟了。

  这世面儿得多大

  “好了”先生无奈又可气,往俩人扭打的身子给踹了一脚,骂道:“给我起来”

  你看,这一闹就没边儿了。

  俩人规规矩矩站着不好说话,低着头绞着衣角儿玩,说三岁都闲多了。

  “书文备好了拿出来我看看。”先生故作正色,倒也不是看不出来他们没写好,就是故意训两句给长长心。

  “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师师父。”张九龄支支吾吾地,抬眼偷偷瞄了下师父,道:“我没写好,我错了。”

  “还大师兄呢。”先生白了他一眼,嫌弃着:“明儿一早拿来,写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语罢,转身扬起嘴角儿走出了书房。

  身后传来稚气未脱的低声嘟囔。

  “都怪你”

  “明明你没写,我说我没写,还怪我”

  “让你穿我褂子”

  “小气吧啦,不让穿还你”

  “哼给你穿两天”

  “两天三个月”

  “两个月”

  “好吧”

  大先生走出了院子,一路笑意浓浓。

  年少时总是让人怀念的。

  他的师父还在时,他也不是如今能担起一方重任,声名赫赫的大先生。

  那时也是一个少年。

  “怎么了这是啊”师父关怀,仍如在耳。

  “师父”

  他和孩子大爷于先生正打架。

  “师师父他还手”

  谁还没撒过娇了,往前数几十年,都是孩子。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也都曾是意气风发上九天的少年。

  鲜衣怒马少年时,回首再望霜染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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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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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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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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