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得天恰逢其时地下了场雨,热气消了不少,王九龙躺在清宵阁里脸色苍白。
拿了药回来,徐晓雨亲自熬煮;张九龄也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咱们楠爷,过眼入口的东西不好好看两下子是绝不给他吃得。
王九龙嘟囔着:“像看犯人似得。”
“你还敢说!”张九龄一脸嫌弃,冲着他原本就白皙如今更显病态的脸就骂,道:“要不是你嘴馋吃了那些不该吃,能出这档子事儿吗?差点儿把命给吃没了!”www.xiumb.com
本就是他理亏,这时候只能听骂;要紧的是眼下伤重也打不过人家,还是乖点儿。
徐晓雨端着药来,碗里还瞒着热气儿。
“诶,徐姑娘。”王九龙赶紧喊了一句,笑嘻嘻地扯开了话头,道:“这回真的谢谢你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徐晓雨把药放在他椅榻前的矮几上,笑道:“您客气了,几句话的事儿。”
“那也得谢谢你!”他一笑,像个纯真的孩子。
“你还有脸说!”张九龄白了他一眼,又把话给拉了回来,道:“要不是人家,你这条狗命就送你自己手里了!”
“黑子我给你脸是不!”王九龙张嘴就吼了回去,没大没小的:“就知道说我,你怎么不把赵家的人收拾收拾去!你给等着,等我好了,看我打你!”
怪来怪去,这伤也不是他愿意受的啊!
“赵家哪还有人啊?”张九龄都被他气笑了,道:“当家的男人都死了,女的也卖了。你还想老子怎么样?”
少爷和陶阳提前就找二爷说好了,让他派人看着赵家,一抓一个准,人不用等到并州直接就下了狱。死前照着王九龙身上的伤,都给他们上了一遍。
说起这个,雍和堂的那一场文试,陛下挑中了堂主,这以后咱们的孟哥可就是堂主大人了,国子监的先生走出去多有脸面啊。就是以后忙一些,又要看国子监的事儿,还得时不时领着九良出门去设教,姑娘们见他的时候可就少了。
徐晓雨笑了笑,似乎习惯听他们这么吵闹了,道:“还是先把药喝了吧,九龙草放久了药力就会弱些。”
“哼!”王九龙幼稚地冲张九龄摆了个鬼脸,看着又是满脸病态得让人笑不出来。
侧身抬手端起药碗吹了吹,笑道:“王九龙,九龙草~嘿嘿,你们说这草是不是就为了救我来着?”
他要不说,大伙儿还真没反应过来,这么一说人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赶紧喝了吧,磨磨唧唧的。”张九龄嘴里嫌弃着,从胸衣里掏出一个纸包儿来,一打开就透出一股香甜。
正喝着药,楼梯口就传来脚步声儿,听着还有些小心翼翼。
几人抬眼望去,侍婢清欢端着碗汤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似乎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清欢一愣,随即屈膝行礼。
“有事儿吗?”张九龄笑呵呵地,眸光往屏风后的里间儿扫了一眼。
“后厨煮了解暑的汤,我来给爷送一碗。”
清欢不敢抬头,低眉顺眼的样子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喝了药,王九龙放下药碗,随手拿起手边的蜜饯解解苦味儿。
张九龄丢了块儿手帕过去,再转过头冲清欢道:“去吧。”
王九龙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眼一看,额头蹙起了几道纹;再这么冲张九龄一瞧,眉眼透着股嫌弃,一副就你事儿多的样子。
果然。
清欢前脚刚绕过屏风,里屋传出一声疲倦低沉的嗓音:“出去。”
“爷…”
听这调调,八成是要哭了的。
“我说过,没事不要来这里。”他说。
徐晓雨静静站在桌案边,听着里屋传来的只字片语,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恍惚想起当年,她在天津城,胜南武馆里初见他时,他年少率真,无礼痞气地问她姓名。
回忆一晃又变成了那日,她初来清宵阁,他说的第一句话。
八年了。
清欢垂头丧气地出来,有些委屈。
“徐姑娘?徐姑娘?”
张九龄的叫喊把徐晓雨从恍惚里拽了回来;清欢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
“噢呵呵…”徐晓雨回过神儿来,笑了笑,道:“就别这么客套了,就叫我晓雨吧。”
“那行!”
没等张九龄回话,咱们楠爷就乐呵呵地应答着,道:“回头等我伤好了,我再好好谢谢你啊!”
徐晓雨笑着,不应答。
“谢什么啊?”
一股子贱嗖嗖的语气从楼梯口儿传来,张九龄抬眼去看就见张鹤伦拉着二爷上楼来了。
自打王九龙住进了清宵阁,这里可是越来越热闹了,三天两头就有人来看他,正好还能顺嘴和秦霄贤说说话,省得两处跑。
“师哥快来!”王九龙拍了拍跟前的椅子向他俩招手。
二爷的腿脚看着还是有些不利索,走得慢了些,看见他这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你好点儿没啊!”二爷一撩袍子坐下,酸酸地嘲笑他:“吃不吃鹿肉了还?”
“哎呀…”王九龙把腿上的薄毯拉上,盖上了脑袋,哭喊着:“您就别笑我了!”
真是差点儿就把小命给吃没了。
“真是吃鹿肉给吃的啊?”张鹤伦笑了起来,嘬嘴发出“啧”的声音嘲讽着。
几人都笑了起来,原本因为伤病都有些憋闷,这一下子大家都乐了起来。
“诶你这鹿肉是哪来的啊?”张鹤伦喝了口茶,随口问起;调侃道:“你这面子这么大了,什么时候也让我吃吃。”
“哪儿啊!”王九龙直起了身子,笑道:“打猎来的呗,还别说,那肉可好吃了!”
二爷一下听进了心里,皱眉道:“这会儿不春不秋的,上哪打的?”
盛京又不是穷乡僻壤,寸土寸金的地儿,除了皇室园林,已经很少见那些畜牧了。打猎最好得时候就是秋猎,春猎一般都是祭奠,谢天赏食。
如今是六月,这哪儿来的啊?
“听说前些日子,西北来了几位小臣,或许是为了招待客人才开了猎林打鹿吧。”
徐晓雨收拾着药碗,笑着随口插了句嘴。
“还真是。”张鹤伦笑着,端起桌上的点心,翘起二郎腿就悠哉悠哉地吃起来;道:“你小子,皇室猎林都有熟人啊!吃好吃的,也不知道给哥哥留一口!”
两人正说笑着,张九龄也跟着一块儿吵闹起来,清宵阁一下变得热闹。
二爷打量起徐晓雨,笑得十分亲和,问道:“姑娘也是天津人?”
从军营里出来的人人他自然知道,只是当年他在天津的时候还没有这姑娘,以至于一直也没见到面,这回听说军医的女徒弟跟着来了,他这才想起来。
“是。”徐晓雨点点头,从容冷静。
二爷弹弹衣摆,笑道:“大楠就辛苦你多费心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您客气了。”徐晓雨行了礼,端着药碗下了楼去。大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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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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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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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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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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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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