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就见有人站在前湖庙前望了一眼,发现偏殿完好无损,那人大步进来。
卢象英讶然。
竟然不是清兵,是降兵。
约莫四十来岁的老兵油条子,身材矮小,很符合卑鄙小人的长相,尖酸刻薄獐头鼠目的五官,胡子拉碴,奔走中喘着粗气,露出一口黄里泛黑的老牙。
应该是抽旱烟抽的。
如此瘦弱的一个老兵,却走出了清兵浑身披甲的沉重脚步声,无他,这降兵肩膀上扛了个穿着翠蓝色长棉袄的女子。
还是总角发型。
看其身材,应该是个十四五岁在及笄边缘的江南女子。
很娇小玲珑。
老兵扛着女子走进来,搭眼看见香炉上的饼子,愣了下,旋即咧嘴一笑,知道这里没人藏着了,有人的话,饼子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但还是警惕的扫视了一眼,才放心的扛着那女子去往偏殿。
卢象英一直在观音佛像里看着这一切。
心中了然。
这女子身上的棉袄质地上佳,应该是城中富贾的女儿,大概全家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结果还是被降兵搜了出来。
然后……
这降兵见色起意,抢到这女子后扛了出来,想要找地方奸污满足兽欲。
这些事对于正在屠城的清兵降兵而言,大家心照不宣。
如果稍微没点廉耻心,根本不会扛着女子到处跑,直接就在原地把事情解决了,不过看这情况,这老兵油条子大概还有更美的想法。
先占据了这女子的身体,如果她醒过来没有自杀的想法,可以忽悠她嫁给他。
白得一个老婆,何乐不为。
卢象英陷入天人交战。
他不是一个英雄,也许幻想过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来个一剑光寒十四州,但他以往做过的好事,也仅仅限于交还失物之类的,连扶大爷大妈过马路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现在,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姑娘,即将承受地狱的火焰。
卢象英心里很愤怒。
明末,清兵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然而降兵做的也不少。
这样的人,该杀!
但他又很纠结。
救?
那很可能暴露自己和赵巨鹿。
不去救?
大概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结,良心难安。
这是个艰难抉择。
就在此时,赵巨鹿从阿弥陀的佛像里探出半个脑袋,询问的看向卢象英,眼里的意思很明确,救不救,救的话老子就去弄死那老兵油条子。
卢象英沉默了。
偏殿里安静无声。
那女子晕过去后还没醒过来,所以老兵油条子脱她的衣服也简单,不存在撕烂衣服霸王硬上弓,捡死鱼就可以了。
虽然这么说对这无辜的女子有点冒犯,但她现在就是条“死鱼”。
任人摆布。
卢象英想对赵巨鹿摇头,内心却极度煎熬,想点头,又担心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正在内心踌躇不决之时,偏殿里响起了女子一声嘤咛。
醒过来了!
旋即又是沉闷的巴掌声,偏殿里继续陷入安静,显然刚醒过来的女子被老兵油条子扇晕了过去——着实够狠。
能一巴掌把人扇晕,这得多大的力气。
卢象英心里一跳。
这一巴掌不仅抽到了女子的脸上,也狠狠的重重的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男子汉大丈夫,岂可如此懦弱!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那么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
心中一横。
老子今天就在明末的江阴城来一趟侠客行又如何。
成功的话,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不成功……
大不了就白来大明走一遭。
探出头,对赵巨鹿比划手势,“你去偏殿那边盯着,我去外面看看情况,你如果发现有机会就出手,一定要一击必杀,不能给老兵油条子一点反应的机会!”
一旦被老兵油条子反应过来,别说救不了那女子,自己两人也要搭进去。
赵巨鹿点头。
两人从神像里悄无声息的爬出来,卢象英把短剑递给赵巨鹿,看着赵巨鹿敏捷而谨慎的靠近偏殿门口,卢象英则猫着腰小心翼翼来到前湖庙前。
万幸。
四周看不见人影。
卢象英放下心来,悄然回去,发现赵巨鹿没找到机会,还猫腰躲在偏殿门外,卢象英暗暗头疼,这老兵油条子确实够谨慎。
精虫上脑的情况下,竟然把门窗都关了。
这就很难了。
要想进去弄死他,必须强行开门或者推窗,然而只需要一丁点的动静,老兵油条子就能反应过来,到时候少不了一场厮杀。
赵巨鹿不惧怕区区一个降兵。
但担心这老兵油条子破罐子破摔,先把那女子给一刀宰了,这有违两人从佛像里出来的初衷,所以赵巨鹿迟迟不敢动。
卢象英给赵巨鹿做了一番手势,示意此刻前湖庙外没人,一两刻内应该是安全的。
只能说是应该。
鬼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又有人带着良家闺女来这个地方发泄兽欲,毕竟前湖庙在江阴城内来说,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
赵巨鹿询问的看向卢象英,怎么办?
卢象英沉吟半晌,从门缝里看见那老兵油条子已经在褪那女子的外裤了,棉袄已被脱掉,等他把女子脱个精光,救不救意义不大。
这个年代,一个及笄边缘的良家闺女脱光了被几个大男人看见,也没活着的意思了。
时间紧迫。
怎么办?
卢象英大感为难,要速战速决,可那老兵油条子哪怕此刻精虫上脑,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习惯——他的战刀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旦惊动他,意味着必然是一场厮杀,而老兵油条子如果大声呼喊吸引来其他降兵或者清兵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女子的外裤已经被老兵油条子褪下!
万幸是秋天,穿了长里裤,不至于暴露身体。
来不及瞻前顾后了。
卢象英在赵巨鹿耳边轻声蚊语,如此这般……赵巨鹿立即颔首,将短剑交还给卢象后,卢象英来到东墙的窗户边。
此刻已看不见赵巨鹿,但只有相信他做好了准备。
卢象英深呼吸一口气。
抬头看了看天。
阴霾天。
阴沉沉的,让人没来由的觉得心冷,和下雪天一样,是个杀人天。
心里祈祷了一句。
但愿……
我卢象英今日一念之间的妇人之仁,不会是江阴求生的终章。wWW.ΧìǔΜЬ.CǒΜ
旋即低声吼了一句:
老子难道不应该有主角光环啊!
破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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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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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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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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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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