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家安然归来,且肩扛手挑的收获颇多,家人转忧为喜,乐得开怀。
芳儿更是领着一群娃娃拍手雀跃。
虞伯让众人将猎物在河边摆好,手抚着灰白的胡须问道:“贤侄,这些物什当如何处理?”
项羽用稀疏的短须在芳儿的脸上蹭着,惹得怀中的小丫头摆着小脑袋咯咯大笑。
“今日是子期生辰,还是让小寿星来作主意吧!”
“大哥,此次打猎你出力最多——”
虞子期摸着脑袋,环顾围着的村民,见大家正注视着自己,满是殷切。
“留一半猎物给你,拿出一些用于今晚晚会,其余与众人分掉,每户分十斤肉,你看如何?”
一听到每户能分十斤肉,村民欣喜万分。
生活艰辛,平日能偶尔吃到一点肉食就已经让他们很满足了,十斤肉做成肉干添到日子里,够吃一年了。
“不妥!”
看到村民脸色从开心变成失落,项羽笑道:“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一起猎到,期间凶险异常,大家生活困顿,向来吃肉不易,我看就平分掉吧,子期你觉得呢?”
不想这话将众人惊了。
要知道六头两百多公斤的大野猪,三十多头五十来斤的山鹿,加上野兔、山鸡和山羊,算下来将近五千多斤,换成秦时的斤两,要一万多斤啊(秦时一斤约为后世的半市斤)。
虞家村七十多户人家,青壮大都去服劳役,除去向虞子期样的少年,大都是老弱妇孺,全村人口也就一百三十来人。
这一万多斤肉分下来,每户人家要得一百五六十斤,这下村民们坐不住了,看向项羽的眼神就像在看天上的神。
“大哥,那就如此处置!”
虞子期心中一暖,暗暗为大哥的豪气折服,跟这样有情义的人成了兄弟,是幸运。
“贤侄大度,但这样还是不妥。”
虞伯也为项羽的气度折服,但思量片刻,说道:“肉不好储存,做成肉干也需大量粗盐,村里没有这个条件,不若每户分肉十斤,大家自行处置,再留一部分今晚食用,剩下的大家到集上卖掉换成钱物,如何?”
“阿爹,那就按人头,不论老幼,每人分肉十斤,剩下的明天去集市上卖掉!”
虞子期利落的定下方案。
他指挥着大家一起动手将猎物在河边收拾掉。
在肉的诱惑下,大家干得格外麻利,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处理完毕。
接下来分肉,大家喜气洋洋地排好队,虞子期带着一干少年将肉一份一份地递给村民,大家都领到足额的分量,乐得合不拢嘴。wWW.ΧìǔΜЬ.CǒΜ
日头慵懒地往西方走去,待大家将现场收拾好后,已经是日暮时分。
于是大家开始准备篝火晚会。
项羽与几个少年聚在一起嘀咕片刻,就分头行动。
猴子去找香姐和虞伯商量事情,清河跟阿水拿着篓子去河边捉鱼,虞子期在梧桐树下盘炉弄灶,项羽带着龙且和六儿去往山脚下砍些柴火,摘些野果佐料。
众人返回时,就见到现场已经摆出两排长桌和木墩,相隔约五丈,桌上放好了盘碗,梧桐树上彩条飘飘,灶已架好,旁边摆好砧板铜刀,还有一道用石头围出的约半丈长的沟槽。
香姐正带着妇人们将昏黄的油灯点了摆在桌上。
听得一阵吹拉弹唱的声音,是虞伯几个老人在把弄着些乐器,有皮鼓、竹箫、缶盆、铜锣,还有一架古琴。
村民们围着很是欢乐。
见得芳儿领着一帮娃娃们乱跑,正在玩弄着石头,兴高采烈地丢来丢去。
项羽拿起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个飞机模样,教着几个孩子跳了几下,就让她们自个儿玩去了。
猴子带着村民在场地中间摆了一堆柴火,又在四周摆出几个略小点地柴堆,倒了些桐油。
少年们麻利地将炉火点上,引了些火放到沟槽中,又将竹子劈成了细长的签状打磨好,将肥瘦相间地肉切成豆状一一穿好,鱼也收拾了尽数穿好。
洗好的半篓山果被被女人们分到桌上的盘里。
在用酒葫芦酿了两大瓮果酒后,项羽又在几块布条上浸满桐油,绑在几只长箭上点好,分给龙且几人。
会稽山早已笼在夜里,这个村落的这块梧桐树下却亮着悠悠的光,还有许多欢快的笑声从光中跑出来,传去远处。
月拉开云帘,悄悄探头,想看个究竟,星辰也垂在那片河上,想过来看看。
在村民的注视下,项羽拿起一只火箭,手持赤阳弓,飞身冲向梧桐,只听踏踏两声,人已经在一丈高的树枝上站定。
村民们一阵叫好,芳儿满眼星星的依着娘亲尖叫,少年们连打呼哨。
略一回眸看向那出,美妇凝眸如水,唇角翘起,就如云中露出的月牙。
项羽长吸一下,提起一口真气,从树上跃起,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一个滞空搭弓就射。
火箭带着呼啸射入场中的柴堆,火光碰到桐油瞬间炸开,甚是好看。
四周的柴堆也在这瞬间一同炸燃,火光大起,将这方场地照的通红如昼,就像村民们欢喜的脸。
会稽山七猎人开场表演甚是完美,极大的突出了项羽的伟岸英姿,几个小伙悟性不错,站位明确,主旨清晰,有培养前途。
眼见如此,项羽心头畅快,高喊:“晚会开始!”
大家欢笑着围着桌子坐下,坐不下的就在空地坐好,围成一片。
香姐带着妇人们在石槽上翻烤着串,不停地撒些盐巴在上面,炭火上的肉逐渐变得金黄,香气扑鼻,油从肥肥的肉里滴落在火上呲呲作响。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烤肉就装满了两大盆,虞伯乐呵呵地端着分给众人,龙且也扛起酒瓮给众人添满。
将几块油脂腻腻的肥肉扔进灶上的铜锅里,项羽不停的翻炒,用新作的大木铲使劲的挤压猪油,扔了几把野山菇、香草叶、野葱末和山姜片后,端起一盆肉块倒进了铜锅,略一搅动就加满水盖上了大木盖。
大秦的红烧肉就这样在项羽的手里诞生了,虽缺少酱油醋,料想也比白水煮的要美味百倍了。
过得半刻时辰,锅里哗哗作响,阵阵肉香从梧桐树下飘起,悠悠荡在村民们鼻尖,勾的大家馋虫大起。
芳儿一群小孩更是大流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铜锅看着。
又过得半刻,在众人地期盼中,项羽掀开锅盖,用铲子挑起几块肥肉放进嘴里轻嚼几下,但觉入口即化、美味香浓,让人食指大动。
将剩下的肉给几个小孩儿分了,这才招呼虞子期起锅,端起一锅红烧肉分外碗中。
大家一手拿烤肉,一手抓红烧肉,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
酒醉人,肉香浓,春风习习,月暖心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人生快事。
又有这么多淳朴的山民陪伴,项羽伸了伸魁梧的腰身,肆意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当然,有酒有肉,还有节目。
猴子早就按照项羽说的,撺掇着让香姐和虞伯她们准备了节目。
虞伯带着七八个老人拿着乐器在人群中坐好,接着就开始了精彩演绎,一时鼓乐齐鸣。
在古朴的律动中,虞伯开口唱到: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
虞伯粗犷的嗓音里,听得悲凉感伤。
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个孤独的老人,他感念满国人醉、国破家亡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痛惜,拖着宁折不弯的躯体决绝地投入滚滚江流。
声音落下,鼓乐音止,项羽良久才从沉默中释然。
他心想,自己将担起重任,纵横天下,傲笑群雄,带着江东男儿攻破秦都,你在天有灵,必将看我报这血海深仇。
项羽拿起长箫,飞上梧桐树头。
一曲笑傲江湖,悠悠地从箫中传出。
箫声放荡不羁,却带着坚定,回荡在众人耳畔,透入心底。
虞子期和龙且心念一动,取过长剑,在火光中纵意起舞,脚下踏步流星,手中剑去如飞,豪气干云。
香姐看着这癫狂地三人,默默的走向古琴,琴起箫和,朱唇轻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曲终了,项羽纵身落在场中,看着众少年开口说道:
“人最宝贵是生命,而它只有一次,当我们老去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因为我们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了最壮丽的事业——为推翻无道和追求公理仁义而斗争!”
虞子期等少年围了上来,众人将手紧紧握在一起,眼中闪着青春之火。
无限的力量在这群少年心中肆虐,乱世将至,这将是他们的天下,使命、青春!
谁与争锋?谁主沉浮?
项羽沉浸在好容易才营造的氛围里,正要用力挤出几滴晶莹。
芳儿跑过来抱住他双腿,埋怨道:“叔哥哥,你看你们,把娘亲都弄哭了,我要跳舞,要唱山歌!”
项羽这才看到香姐眼睛湿湿的。
四目相对,香姐将头转过,倏尔又倔强的向他看了过来,柔情、却又一无反顾。
这同生共死的感觉,让项羽吓了一跳。
于是哈哈一笑说道:“好,我们跳舞,虞伯来点欢快的曲子!”
说罢,拉着芳儿跑进场中。
芳儿一边伴着鬼脸,一边嘻嘻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大家被小姑娘的活泼感染,发出阵阵爽朗的大笑,方才沉默的氛围消散的无影无踪。
项羽指着芳儿道:“小鬼儿,你这样不对,看叔哥哥教你街舞。”
于是,就在两千年前的山村里跳起奇形怪状却又节奏感十足的——街舞。
小姑娘还挺有天赋,跳着摆着,似模似样,我最摇摆,还招呼大家一起来。
村民们看得饶有趣味,只是最初还放不开,后来慢慢在芳儿和虞子期等人的带动下,纷纷加入进来,一时间群魔乱舞,鬼哭狼嚎。
跳着、摇着,项羽左手拉起芳儿,右手抓住猴子,大家有样学样,汇成了里外几道圆圈。
跟着节奏,项羽引导着众人往里往外的来回跑动,当圆圈聚到一起就嘿哈大喊。
舞池外,一美妇人正双手捧头默默地看着大家发呆,这时斜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道白绢。
妇人惊醒,环首看去,却见一伟岸的男子,正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顿觉不好意思,俏脸微红。
男子用手绢轻轻抹去妇人眼中的两朵晶莹,有力的大手拉过妇人,走进了人群。
妇人略作挣扎,却觉挣脱不开,身子不自觉的跟着去了。
舞圈分开一道口子,将二人迎了进去。
项羽牵起香姐母女的手,加入了这场放肆的狂欢。
伴随着火堆的一声炸响,晚会推向了高潮。
。。。。。。
夜已深,几个少年躺在一座茅屋顶上,史无前例的晚会已经过去,众人却仍然心绪难平。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用小手揪着一男子稀疏的胡须,男子佯怒地挠起她地痒痒,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男子吐掉嘴中的茅草,开口说道:“子期,今天是你的生辰,你们年龄相仿,差不多再过一年就要去山外面看看了,你们当努力修习,多做准备,将来我们一起干件大事!”
“对,干件大事!”
众少年看着东南方天空里最亮的一颗星星,握紧拳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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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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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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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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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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