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甚么事三更半夜,急急把我招来。”
只见一个士子模样的人,匆匆进了矾楼的一处雅间,却见里头几人正在围着两张纸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兄弟今夜没来看师师行首的演出实在太是可惜了,真是矾楼数十年未曾有过的精彩啊!哥哥急招你过来也是想让你亡羊补牢,不然明日满城传颂,你却蒙在鼓里,恐招你骂。”
“师师行首今晚有甚绝艺展示不成,可科举还没结束啊!”
“绝艺也是有的,但更绝的却在这里,你先看了这两道词再说。”
……
另一雅间里,二、三个四、五十来的文人,聚在一起纵情饮酒。
“老夫出道三十余年,从未有今晚之痛快矣,各位,为《沁园春》和《满江红》浮一大白。”
只见几人一齐饮了,数巡之后,各现醉态。只见一人指着一边侍候的姐儿说道:
“且调丝竹,与我等唱来。”
那女子应命调弦开唱,但未唱两句,便被一人阻止了。
“此两词,只合豪杰壮士执铁板而歌,小娘慢声细语怎显气势,去,且拿大鼓、铁板来。”
只一会便听得里头铁板铮铮、鼓声隆隆,几位男人豪迈而歌,“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慷慨激昂的声音直透墙背。
……
高衙内既不懂诗词,也不会武功,台上的文比武斗,他全然不管,一心思全在那行首李师师身上,眼看着那个平日里对他不假颜色美人儿,与那个无名小子却亲密无间,心里不禁醋海翻波。
完颜希尹一路在想着那首《满江红》,“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这小子对外族竟有恁大的恨意,若不除去,异日万一成势那还了得。他心里头计算着,便看到一同坐在马车里,神情郁郁的高衙内,心想这个蠢货或可一用。
“那个叫做李师师的行首,果然人间绝色,想不到对衙内这等贵人不理不睬,居然青睐于一个乡下的小子,真是令人费解。”
“在东京城里,那小子算个鸟,老爷若要他死,便如碾死一只蚂蚁。”
完颜希尹知道其是个色鬼,特意刺激了他一下。那蠢货果然经不起挑拨,顿时火起。
“陆虞侯,明日与我打探清楚那小子的落脚之处,待老爷我好好修理修理于他。”
陆谦自然明白高衙内被女真人当枪使了,但当面却不敢说破,只是唯唯诺诺的应了。
……
蔡鞗虽是纨绔,但比高衙内又多了几分见识,今晚他原本想挑起高衙内、女真人与淮南郡王之间的冲突,自己坐看好戏,可是冲突倒是成功挑起了,那结果却是大出意料。那些牛高马大的女真人,竟然收拾不了一个乡下来的小子,反而成就那个竖子的威名。
不过那甚么《沁园春》《满江红》倒真有点意思,他也叫同伴抄了一张,明日拿去给哥哥和老爹看看,他们或许能看出什么来。
……
玉音与玉容一起坐在海南郡王的豪华马车里,夜深了宫里是不便进去了,虽然明日免不了要受母妃的一顿骂,但她们似乎全然不担心,却是在兴奋的议论着刚才的场景。
“姐姐,你说那小子,一个文弱书生,那来恁大的力气,竟与公牛一般的女真人对打了近一柱香时间也不落下风,我开始以为女真人只一拳,他就要趴下了呢。”
玉音对古浩天的文才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对于他能写出两首好词不甚惊讶,但对其突然展现出来的惊人武功,便似发现了新大陆。
玉容长了玉音几岁,正是怀春的年纪,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个文武双全,英俊不凡的小年郎,一下子打破了她心中的宁静,她仿佛觉得往日梦境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就在刚才,当看到女真人对他步步紧逼时,她觉得自己紧张的快要窒息,后来看到他与李师师并肩写词时,又莫名的有了妒意。
“姐姐,你听见我说了吗?”玉音见玉容半天也没有答应,禁不住问道。
“哦,我已是听见了,那两首词自是非凡的。”
“我问得是武功!”
玉音见姐姐心不在焉,不满的顶她一下,玉容顿时脸上发烫,连忙拿话掩饰了。
不觉得马车进入了森严的郡王府,玉音突觉得自己又进入了一处笼子,她的心冷了一下,终究是一场空想啊,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情又一下子低落下来。
……
古浩天一行人被淮南郡王和张几成等缠着庆功,较迟才离开矾楼。
和女真人明争暗斗一番,古浩天已经再无秘密可言,接下来的日子必然是步步惊心,防不胜防。
“今晚矾楼一闹,小官人你果然获得天大的名声,但后头恐怕便有更多的麻烦,从此我们便再无秘密可言了,卞祥兄弟你要和陈贇兄弟合计好,以后安全防范要更加严密。”许贯忠有些忧虑的说。
“恐怕还有一事也要有所准备,今晚之后,小官人便是京城士林皆知的名人了,今后山水客栈只怕门槛也要被踩破了。”萧让的担心也很有道理。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若叫朱贵把客栈开业起来算了,也正好借这阵风多赚一些银子,结交一些可用之人。”
古浩天觉得既然无法潜伏,干脆浮出水面,何必无端的示弱于人,徒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若是高衙内之类到店里作乱,该当如何?”吴贯忠问道。
“便把客栈寄于淮南郡王名下,量他也不敢太过嚣张。”
“那日后客栈便再无隐密可言了。”
“到时再设法就是。”
许贯忠想的深远,古浩天也听的明白,两人其实都想到万一与朝廷对立的那一天,这家客栈的去留问题。
……
李师师应该是今晚情感起伏最激烈的一个人,这回她已经回到那小四合院的房间里,她静静的坐在床沿上,思绪却依旧飞向三楼的舞台。当那个女真人将锦盒欲投向她之时,她觉得自己身子发凉,心想这回非死即伤。
然后她看到那个昨晚刚刚认下的弟弟,猛虎一般冲向那女真人,而且在她提心吊胆之中,竟然打羸了(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随后面对另一个女真人的填词挑战时,她一点也不担心了,虽然自己也觉甚难,但她相信这个天才的弟弟,果然他不负所望,一出手便惊艳全场。Χiυmъ.cοΜ
李师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磨墨之时,身上汇聚了许多忌妒的目光,那多是两楼的那些女眷,那些人虽然贵为公主千金,但谁又有她那一刻的风光,那时她是多么盼望时间能再拉长一点。
想着想着,她为自己的变化感到有些吃惊。在矾楼自十二、三岁出道以来,少说也有五、六年了,特别是成名之后,接触的达官贵人、王孙公子、文人骚客不知凡几,但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心动过。可自那日在淮南郡王府遇见了这个少年人之后,她竟然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感觉,昨晚竟然鬼使神差的,把他带进了自己那个从没有让男人进过的院子。
可惜自己是一个青楼女子,年岁还大他甚多,她不由的又失落了,就这么愣愣的坐着。然后她看到了这个弟弟刚才交的那卷“作业”,于是急不可待打了开来。
首页便是《雁丘》两字,下头有一段文字说明:
古时有书生赴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皆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书生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景石为识,是曰雁丘。
接着却是根据文字而设计的四幕剧情,分别是相识、热恋、南飞、殉情。
李师师刚才匆忙之间也就潦草的看了四幕剧情,这会静心看了一遍,虽觉别具一格、感人至深,但总觉得意犹未尽。
恁感人的故事,这人怎么就不写一、二首诗词呢?她百无聊赖的收起“作业”,突然在最后一页的背面,发现几行字迹,莫非这弟弟对她使坏,故意作弄与她?
她迟疑的看了一眼,心里蓦地狂跳了一下,然后那第一行文字就把她的目光给粘住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她连忙闭上眼睛,她不舍得再看下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仿佛这句话直问到她的心坎里,她无数遍的叨念着,直到心潮慢慢平息,这才睁眼看了后面的文字。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
在许多人一夜无眠、不辞辛劳之后,当东京城的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时,《沁园春》《满江红》及昨晚矾楼文比武斗的精彩,已经传遍了千家万户,并迅速向四处传播。
甜水巷边,鲤鱼街上,那座不起眼的客栈,立即成了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而此刻,古浩天正刚刚起床,他调戏一下可爱的莲儿,然后在她的侍候下梳洗吃饭,开始了新的一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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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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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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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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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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