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麟留了一封信,人早就跟兔子似地跑了。
齐嫣看完后,指甲死死掐在掌心,一口气没上来,倒在椅子上,脑袋嗡嗡作响。
她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蠢儿子!
侍人们围上来,为她端茶扇风,嘴里焦急地喊着,“夫人,夫人,您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
毕竟小郎君已经天真(愚蠢)很多年了。
人都说漂亮的人脑子蠢,像玉麟郎君那样的俊俏人,没脑子才符合常理。他若是有脑子,那还要别人怎么活?
齐嫣掐了一把人中,又喝了一碗茶水,才堪堪翻着白眼顺了气。
她哆哆嗦嗦伸出手,指着门外,“谢青郁他还在外面?”
侍人面面相觑,不敢回话。
夫人与主公早年和离,夫人带着小郎君在外面生活。
但主公对夫人和郎君情义很深,这些年不但未再娶纳妾,反而一有空就带着花在夫人家门外等着,只是夫人一见他就烦。
不过他们觉得,夫人对主公,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只是这些年积了一口气,死要面子罢了。
他们就算不说话,但这个样子,齐嫣就知道谢青郁肯定在外面。
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霍的一下站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外走。
才走出房门,又折回来,把谢玉麟留下的信带上。
谢青郁从早上在府门前站的,眼下快近晌午了,腿脚酸麻,但这些年他都习惯了,还能再等半天。
揪了揪怀里一束花的花瓣,皱眉担心有些不新鲜了。
大门吱嘎一下被打开,齐嫣气势汹汹出来,他眉间染上喜色。
“阿嫣阿嫣你原谅我,肯见我了?”谢青郁迎上去。
齐嫣把谢玉麟的信拍在他怀里,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冲他吼道:“你的好儿子,跑去平州了!”
谢青郁把信接过来细细地看,齐嫣还在喋喋不休:“你儿子真是蠢的开了花,白长那么一张脸。”
“美人计?你以为赵涂林那个小丫头会跟他一样没脑子,三下两下就被糊弄了?”
反正齐嫣是不会承认谢玉麟随她的,她那么精明那么能忍耐的一个人,如何生的出那样的儿子!
谢青郁看完信,把它淡然地揣进怀里,“咱俩进去说吧,大庭广众之下的,外人看了不好。”
齐嫣扯扯嘴角,默认他这个说法,敞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谢青郁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见齐嫣看过来,他一笑,“家第一次来,怕走丢了。”
其实他觉得,谢玉麟去平州不一定是坏事。
虽然他这个儿子漂亮没脑子,但孰轻孰重拎得清,何况就算惹了什么事,最多也就是丢他的脸,丢不了命。
…………
谢玉麟一路舟车劳顿,到平州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碎成粉末了。
他躺在铺了十层狐皮的马车上,一脸生无可恋。
不!雍州还要靠他来拯救!他不能做个吃白饭的少主!
这些年平州势力在赵涂林手里不断扩大,前年收并了幽州,去年又收并了冀州,雍州的活动空间是越来越小了,他总得做点儿什么,别让雍州处境太艰难了。
“什么东西?”他翻了个身,觉得背后不舒服,硌得慌。
小厮懂他的意思,从第一层狐皮开始摩挲,终于在最后一层狐皮下摸出了一颗炒豌豆。
“郎君,昨天吃的豌豆掉里头了。”小厮笑嘻嘻地拿给他看。
谢玉麟摆摆手,示意他拿开,随手拉开抽屉,取了把小镜,将自己照了照。
这天下的人,莫不知道平州少主赵涂林和雍州少主谢玉麟的。
一个以少年英才出名,一个以美丽废物出名。
谢玉麟看看镜中的自己。
十七岁的年纪,墨发如云,红唇皓齿,眉飞入鬓。眼若春水横波,潋滟万里,世上最苛刻人,都挑不出他皮相上半点不好来。
若是个女子,那就是红颜祸水的材料。
他鼓了鼓腮帮子,管他呢,反正有个优点能拿出手就行。
虽然很不齿,但凭借他的美貌,勾引一下赵涂林,总不会太难吧?
小厮给他背后扇了扇风。
他家郎君娇惯,铺了狐皮嫌热,揭了狐皮嫌硌。
“郎君,咱们要不从长计议吧,这事儿太冒险了,虽然卫澧他算是您姑父,赵涂林算是您表姐,但到底没血缘关系,这些年两家走动又不够亲厚,难免生疏,回头美人计不成反倒被当成细作处理了……
听说平州少主杀伐果断,冷血无情,您再好好想想?”
小厮言辞恳切,换个人他可能没这个担心,但他家少主谁啊?美丽废物的名声响彻九州大陆,出了名的没脑子。
“不!正是因为不够亲厚,所以才要多亲厚亲厚。”谢玉麟眼里亮晶晶的,他是很自信自己这副皮相,等赵涂林被他迷的神魂颠倒,他就回雍州!
小厮闭嘴了,希望赵涂林能看在上一辈的交往上,放他主子一马。
马车停在街边,忽然动荡起来,渐渐地喧哗声一阵比一阵强烈。
谢玉麟隐隐听见了少主等字样。
他一咕噜从狐皮褥子上爬起来,乌黑的发丝滑落下来,搭在他因动作剧烈而半扯开的锁骨上。
黑发雪肤红唇,配上那小兔子一样清澈的眼神,很难不让人动心。
小厮想了想,忽然觉得,也许美人计可行……
谢玉麟半跪着,倾身挑开帘子,向外去看,只见四周都人头攒动,一副万人空巷夹道欢迎的架势。
他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车窗下站着的小娘子,乖里乖气:“什么……什么少主啊?你们少主要回来了吗?”
小娘子从怀里掏出两颗水果一枝花,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城门,疯狂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少主要进城了!”
谢玉麟又问:“你们都很拥戴你们少主啊?”
“当然当然!”小娘子头也不回地点头。
“那你们少主……”谢玉麟戳了戳她,想继续问,被小娘子不耐烦打断了,“你怎么问题这么多?”那人回过头,要瞪他一眼,一见谢玉麟那张脸,登时熄火了。
谢玉麟正双手撑在窗棂上,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她。
她身子一歪,险些酥倒在地,吓得谢玉麟瞪大眼睛,好在身边的人及时扶住了。
小娘子赶忙擦了一把口水,踉踉跄跄转过身去,碎碎念:“我的心是少主的,我的心是少主的。”
“少主啊啊啊!”
“少主看我看我!”
城门口忽然传来潮水一样的尖叫,接着水果、鲜花、香囊都像雨点一样掷过去。
赵涂林攥着马缰,皱着眉,活脱脱一副有人欠她十万两银子的模样。
好烦!!!
她爹就不是人,十四岁就把担子扔给她不算,现在两口子要举办第六次婚礼,要她回来操办。
操办她个头!
谁家一辈子结那么多次婚!!
关键是你爱结结,让闺女当牛做马还是人吗?
人们的悲喜并不相通,大家只觉得他们少主皱起眉头的样子,简直俊炸了!
那红色的披风,微微抚动的时候,都散发着神明一般的光芒。
陈若江一时不察,脑袋被苹果砸了个包,他人都麻了。
这活儿没法干了,他不想干了,卫澧和他闺女,一个比一个难辅佐,他一把年纪还得被苹果砸,哪儿说理去?
必须得加月俸!
“少主,呜呜呜,若我是男子,我愿意做少主三夫四侍里的其中一个,只求少主能看我一眼。”
“谁不想天天看着少主?天下排着队想侍奉少主的男人多了去了,若是少主愿意,整个长白宫也装不下。”
“呜呜呜呜,这世上怎么有像少主这样会蛊惑人心的人?”
发出这种感叹的,有男有女。
谢玉麟舔了舔粉嫩的唇瓣,有点儿打退堂鼓了。
太可怕了,他想要诱惑赵涂林,殊不知赵涂林日常要面对的诱惑竟然这么多,有男的就算了,还有女的。
“我……我想回家了。”他弱声弱气开口。
“少主来了!”
他的感想还没抒发完,只听见有人喊叫,谢玉麟下意识抬眼。
马车高,他无需被谁遮挡视野,一眼便瞧见了骑在马上的女子。
头发扎的很高,又黑又密,像是染过了那样的黑,皮肤是近乎透明的苍白,下巴尖尖的,唇很红。
微微挑起的眼睛里都像浸着冰,却不是全然冷的,带着一种近乎放肆的野性,要让人臣服。
又冷又媚,像是贫瘠荒野里最后一朵红蔷薇,那样看起来细弱的身体里,藏着一股折不断的韧劲。
她下巴抬起来的时候,他心一阵颤动。
这样的人,他有任何想法都会被洞察吧?
谢玉麟咽了咽口水,一下子将帘子扯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
他捂着胸口,有些呆滞地问小厮。
“你见过蔷薇吗?”
小厮挠头,“见过。”
“那你见过冬天檐上的冰凌吗?”
小厮继续挠头,“见过啊。”
谢玉麟长了那么漂亮一张脸,现在用来傻笑了:“好看的……”
“雍州来远客了,不出来打个招呼吗?”赵涂林看着街边大大方方停着的马车,上面带着雍州的图徽,微微眯起了眼睛,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谢玉麟在马车里呛了口水,咳的喘不上气,刺激出生理性眼泪,眼角嫣红的,不胜可怜的模样。
他竟然被发现了?明明马车很低调啊。
他缩了缩手,然后将车帘挑起,探出半个身子,有些紧张道:“姐……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谢·豌豆公主·美丽废物·玉麟(瞳孔地震jpg):“你怎么发现我是雍州来的?”
栀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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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330149230472151825105216884006020102")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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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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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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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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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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