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澧一直以为,是便衣警察完成任务归队了,心里还颇有不舍。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夏日炎炎,蝉鸣阵阵,图书馆里的空调作用几乎为零,自习室人堆着人,又热又挤,谁都像是一屉即将出锅的灌汤包其中之一,还是那种技术低劣,漏了汤的,浑身沾着黏腻漉漉的汗水。
这种环境之下,脾气也都不大好,胳膊肘不小心抵上了,都要横眉立眼。
赵羲姮还坐在原来地方,埋头在题海里。
卫澧坐在她身边,挡着窗边的阳光,额头上都是汗,苍白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用纸折了把扇子,给她扇风。
所有人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
卫澧追在赵羲姮身后跑了一年也没转正,人家就是那么不冷不热地晾着他,半点儿反应没有,不过他没生气倒是挺稀奇。Χiυmъ.cοΜ
也不怪大家觉不出俩人猫腻,毕竟他们半点儿亲昵的痕迹都不见,哪里像是早恋?
何况卫澧被年级主任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可是梗着脖子喊,他倒是想早恋,赵羲姮心里只有学习,并不理他。
年级主任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宏伟的图书馆,暂且没找他家长谈话,观察了一段时间,见赵羲姮成绩没降,卫澧月考排名往前靠了五十名,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澧他爹将这件事归因于祖宗显灵,毕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理由能让这小兔崽子重新做人了。
原本打算早个恋,最好整出个小兔崽子气死他家那个老兔崽子,卫澧现在哪敢告诉家里?赵羲姮不打死他就不姓赵,他现在偷偷拉拉小手都怕人家不高兴。
卫澧又忘带皮套了,他半长的头发耷拉在额前,被汗水黏住,并不舒服。
赵羲姮扫他一眼,笨蛋。
她把手腕上的备用皮套扯下来,扔给他,分了自己榨的西瓜汁给他一半。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手腕上会常备这种东西,还是专门给一个男孩子用的。
卫澧笑了笑,把头发绑起来,再悄悄戳戳她,“晌午去吃冷面?”
赵羲姮在纸上列出一个公式,装作不为所动,等卫澧开条件。
他继续戳戳,“冷面里的辣白菜、火腿肠、酱牛肉、西红柿都给你。”
这么热的天,就适合吃一碗冰冰凉凉的冷面。
好耶!
赵羲姮露出阴谋得逞的微笑,“面分你一半。”
切,还不是她一大碗自己吃不下才会分。
卫澧心里碎碎念,他又被骗了,她明明就很想吃冷面,就是馋他碗里的酱牛肉什么的。
两个人这么久对付着还没分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干饭能干到一起去。
学校附近朝族饭馆的冷面满满一碗,面里带着碎冰,卫澧把她碗里的冰都挑出来,“你先吃。”
剩下的他再吃。
“你大学准备去哪儿?”赵羲姮好像随口似的问他。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反正我可选的地方少。”赵羲姮生拉硬拽一年,他也就这样了,走体育特长生倒是去哪个学校都能去。
赵羲姮要是把他甩了,算他倒霉。
她咬着筷子,没做声。
卫澧叫唤起来,“你该不会是想着怎么甩开我吧,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这么没良心?我碗里的好吃的可都给你留着了。”
他叫的太大声了,赵羲姮左右看看,好在没人看他们,她瞪他一眼,“闭嘴吧你,我什么时候说要甩开你了?”
一天天不说话能死?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赵羲姮高不高兴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挺高兴的。
俩人学校离得近。
他对着赵羲姮洋洋得意,一副她甩不掉自己的表情。
赵羲姮觉得这人跟个傻子似,她要真想撇下他,有的是法子,但勉强让他得意一会儿吧。
卫澧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赵羲姮学校好是好,就是洗澡不方便,没有独立的浴室,浴室在楼层尽头。
他这个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不过是想让她住的舒服一点。
赵羲姮一开始是摇头的,他就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道理。
他数着指头,跟她讲,“你看,咱俩都上大学了,这不是早恋,这叫正常交往,住一起多好,有利于交流感情,到时候我给你做饭。婚前同居有利于降低离婚率。”
“嗯。”赵羲姮吐了口瓜子皮,岿然不动,连眼皮都没抬。
臭不要脸,谁打算跟他结婚了。
“那房子好啊,宽敞明亮,你学习什么的都不耽误。”他见她不为所动,更着急了。
“哦。”赵羲姮饶有兴致地看他着急。
“两间卧室,我又不跟你睡一块儿,我的人品你还不相信吗?一年,我是不是连你手都没碰一下?”卫澧急得抓耳挠腮,他多好啊,她说不行他还能强迫她不成?
卫澧这人不经逗,赵羲姮觉得她再逗下去,他今晚估计饭都吃不下了,于是拍拍手点头,“好吧,那你今晚做饭。”
一开始对他是有偏见,觉得他这人不靠谱、玩心重、不长久,但一年这么久,卫澧这个人是不错的,很尊重人,主要看起来也抗揍,她爸应该是很喜欢的。
当然他们两个住在一起的事情,祈祷她爸千万别知道,不然容易出事。
半夜十一点,赵羲姮看了眼手机,按照卫澧的尿性,他虽然最后会乖乖的什么也不做,但过程绝对还要挣扎一番。
三
二
一
“咯吱~”门被轻轻推响了,一个烟粉色的脑袋从外面探进来。
“睡了嘛?”他悄悄问。
也不管赵羲姮回不回复,自顾自道,“我换了地方睡不着,咱俩说说话呀?”
他进来,将门掩上,怀里正抱着个枕头。
赵羲姮不稀罕搭理他。
他当作默认,把枕头放在她床上,小心翼翼挪上来,盖好被子,双手搭在小腹上,乖巧的不得了。
“你说说话。”他翻过身,扯扯赵羲姮的头发。
“不说,你爱睡就睡,不睡就滚出去。”能让他带着行李进来,就已经是她最大的退让了。
嗯,虽然他平常歪理多,但婚前同居降低离婚率这句话她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卫澧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他翻来覆去,心里发酸,夜色总是能激发起人心底最柔软的情绪。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赵羲姮被他翻来覆去吵得实在睡不着,干脆转过去面向他。
卫澧敛了敛眸,摇头,“没什么,你睡吧。”
他这样委屈巴巴的,怎么可能是没有事?
“你说吧,我听着。”她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卫澧没敢拉她的手,只是取了她一缕头发,放在手指间绕啊绕,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赵羲姮,我认真问你,你要怎么样才能喜欢我?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
他觉得一直都是他在单方面付出,她偶尔会给回应,但这种回应虚无缥缈的,让他抓不住摸不透,总觉得像是假的。
赵羲姮一开始就不喜欢他,跟他在一起也就是因为被他缠的烦了。
就算现在她答应和自己住在一起,卫澧好像从她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爱意,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令他很心慌。
“你要是哪天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就跟我说,我不缠着你了,这样也怪没意思的。”他蹭了蹭枕头,不敢看她。
他并不想在赵羲姮心里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卫澧觉得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真的奇怪。他明明一开始只是觉得她长得漂亮见色起意罢了,但是她真好啊,什么什么都好,就是手都不让他牵。
赵羲姮被他说的有点不困了,她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含蓄了,所以让他觉得自己一直还没有接受他?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手腕上总是给他备着皮套;他做的复习题,都是她晚上熬夜给他整理出来的;还有答应和他一起住;默许他半夜爬上自己的床。
换作不喜欢的人,她是不会理的。
“那你觉得我哪里像是不喜欢你?”赵羲姮反思,她改。
“你都不让我牵手……”卫澧扁着嘴,赵羲姮隐隐约约好像能看见他眼眶里有晶莹的东西闪动。
哭……哭了?
啊,可怜死了。
他还挺难受的,发顶突然被她摸了摸,她的掌心柔软温暖,让卫澧怔了片刻。
赵羲姮叹口气,突然凑近,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我是很久之前说不让你牵手的啊,你稍微尝试着牵一下,我又不会甩开你,真是不该听话的时候听话。”
卫澧眼睛睁的老圆,手钻进去,一下子握住她的手,额头和掌心微微冒汗了,“这样可以吗?”
“可以。”赵羲姮点头。
他尝试着,凑过去,小心翼翼抱住她,“那这样可以吗?”
秋日睡衣并不厚,,两个人贴在一起,体温就交融了,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很让人觉得温暖眷恋。
“可以。”
卫澧眼睛亮了,得寸进尺,低头,学着她的样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再亲亲她的鼻尖,呼吸相亲的暧昧令他一下子喘息急促起来,然后沿着鼻尖,他轻轻咬了咬她的唇。
见她没有抗拒,胆子就更大了一些,尝试着用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然后一点点深入,也不问她可不可以了。
他愈发与她紧贴,用自己的反应去蹭她,亲吻也愈发放纵,安静的夜色里清晰可闻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和粗重喘息声。
赵羲姮被他亲的浑身发软,几乎窒息,没什么力气去反抗,只能被迫承受,她脑海里的警报滴滴拉响,再不停下来就要失控了。
原来她也是很喜欢自己的。
当然他这个人还是很懂得适可而止,绝不会触碰底线。
人还是要勇敢一点,勇于尝试。
打第一天以后,两间卧室就空了一间。
反正就是亲亲摸摸抱抱,加上纯粹的睡觉,他们很乖的。
期末考试之前,餐厅的饭桌收拾出来,就成为了复习资料堆积的地方。
赵羲姮在做题,卫澧给她剥橘子。
他是不太忙的。
橘子的丝瓤脉络都剥干净了,他叼在嘴里,凑过去,“嗯。”
有些人总喜欢做这些幼稚又肉麻的小游戏。
赵羲姮脸红了红,往后躲了躲,他不依不饶,揽着她的腰又贴上来,他太会撒娇,被磨得没办法,赵羲姮只能轻轻将橘子瓣叼过去。
他顺势和她亲吻。
“叮咚~”门铃响了,两个人才难舍难分的分开。
脸颊是红的,嘴唇肿起。
卫澧急急忙忙去开门,大概是快递。
推开门,门外站着个中年男人,手弯上搭着一件外套,站姿笔直。
他见到卫澧,好像也是一惊。
“爸……爸爸爸……”赵羲姮吓得声音都发抖了。
她不是怕她爸,她是怕卫澧被她爸打死。
赵星列眯起眼睛,在卫澧上上下下扫过,红肿的嘴唇很明显昭示着刚才他打断了什么。
粉毛的小兔崽子?还有耳洞?脖子后面纹身?
卫澧腿一软脸一白,险些跪下,好歹扶着门框才让自己站住。
真男人,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而恐惧呢?本来就是该见家长的,就是他现在的形象实在……
他慌不择言,“爸爸爸……爸中午好……”
赵星列抬了抬下巴,“老子不太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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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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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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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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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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