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就去吗?”
赵羲姮看他眼神闪烁,游移不定,以为他不想去,心里有些恼火,刚要开口,卫澧就握住她的手。
“等你晌午睡完午觉,咱们去成不成?”赵羲姮眉头一皱,他就知道她要不高兴。
上午去下午去都没什么差别,兴许是卫澧有事,所以才显得迟疑.
赵羲姮在正事上从不无理取闹,“你若是有事的话,咱们换一天也成,你哪天闲下来告诉我。”
“也不是要紧的事……”
卫澧看着她认真为自己考虑的模样,心神一动,微微敛眸,鸦黑的睫毛如扇,弧度姣好,压住她的脑袋,缓慢低头将要亲上去。
满室皆是缱绻温柔的氛围,侍女们捂着眼不敢看,却悄悄露出一条缝隙。
赵羲姮看着他逐渐贴近的脸,下意识把人往外一推,卫澧一时不察,连人带凳子一并仰倒在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赵羲姮,指着她,“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没能你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赵羲姮略有心虚,她似乎反应过头了,于是连忙抬手将人拉起来,“咳,我不是故意的。”
卫澧还是一副懵住的样子,见她过来扶自己,甚至主动往后缩了两下。
他实在反应不过来,赵羲姮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那么娇娇软软的人,初见时候还会被自己吓哭,难不成怀孕之后脾气会变差,力气也会变大?
赵羲姮心中略有些愧疚,于是捧住他的脸,在他的面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撒娇道,“主公不要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
卫澧眼神闪烁,心中略微松了口气,料想她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自己一时没有防备的缘故,他指了指自己另一边面颊,“还有这儿。”
“啧,你怎么这么麻烦,事儿真多。”赵羲姮在他另外一边的面颊啃了一口,留下两道浅浅的牙印。
卫澧又怔了怔,拉着她的手起来,带着半脸的牙印,略有些关切的问道,“要不找个医师再来看看吧?”
“我很健康,看什么?”赵羲姮撩起眸子问。
卫澧怕她再生气闹脾气,只能点头,“那你说不看就不看。”
脾气大点儿,力气大点儿都不要紧,只要身体健康就行。
两人说了会儿话,卫澧便出去了,赵羲姮只当他是去忙正事。
书房盥洗间有一面一人高的铜镜,清晰的倒影出卫澧的身影。
他对着镜子,将左耳上那一串闪亮的银耳饰摘下,留下几个细细的耳洞,不细瞧压根儿瞧不出痕迹。
然后将脑后束着的马尾散下,取了个玉冠,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倒腾自己的头发。
往日梳发极为简单,将头发梳顺了再捆上,最多攒几个小辫子固定,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繁琐,忙忙活活一阵,额头上都出了细汗,发冠还是不曾戴稳。
卫澧恨不得将这些东西都砸了去,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将横簪取下,叼在嘴里,把头发重新梳一遍。
最后实在烦躁了,只得暂时放弃发冠,先换了衣裳。
衣裳是纯白的袍子,正是赵羲姮去年时候给他做的那件,赵羲姮觉得他穿着不好看,卫澧也觉得与自己不搭,这衣裳便随手放着从未再碰过。
穿好衣裳,卫澧定了定心神,收敛起烦躁,耐着性子将发冠捡起重新梳发,这次才勉勉强强有个样子。
他对着镜子看自己,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放松一些。
赵羲姮的父母该喜欢谢青郁那样的女婿,他回想着谢青郁常日里的行为举动,学他一笑,两边的嘴角端的一般高,眼睛略弯。
凶神恶煞的年轻人,一时间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和善,那白衣玉冠,笑容亲切的人,让卫澧深感陌生,陌生到他都认不出那是自己。
除却那张脸,整个人似乎年长了许多。
他缓缓走了两步,步伐放得极慢,倒也有了几分温柔的气度。
卫澧一歪头,变成这样,值不值得?
管他值不值得呢?
他要跟着阿妉去真真正正祭拜她父母的牌位,告诉他们,阿妉有了孩子,但他之前的样子,哪里会是他们喜欢的女婿模样?他们会放心将自己的女儿托付吗?放心他成为他们外孙的父亲吗?
或许谢青郁那个模样,才是他们希望的女婿人选。
卫澧掌心微微汗湿,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纵然他穿的学的有些许像谢青郁,但他不如谢青郁俊秀,不如谢青郁有文采,尤其装不出谢青郁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气度。
东施效颦,不过如此。
他这样出去,阿妉会不会瞧出他的心思,也觉得他不伦不类惹人笑话?
上次婚礼上,他与虽与阿妉一同拜过了她父母的牌位,但这次到底是不同,他没法再穿着喜服遮掩,也不是隔着一层青庐的帷幔。
他要像个丈夫,像个父亲。
赵羲姮晌午睡起来,迷迷糊糊见身侧多了个人影,一身的白,她当是谢青郁,惊的一下子爬起来。
谢青郁怎么会跑来自己的卧房?
她再仔细看看,发现竟然是卫澧。
他竟然穿了一身白衣?简直一反常态。
赵羲姮笑起来,“你怎么好端端的将这身衣裳穿出来了?”
卫澧没应她,只是半低着头,他手掌微微攥着,藏在袖下,始终不肯松开。
赵羲姮扒拉他许久,他才微微将头偏过去。
只见他脸颊与耳根俱是涨红,额间有几丝细汗,原本左耳那一串亮晶晶的银耳饰都不在了。
“不好看我去换了。”他终究是无法忍受赵羲姮打量的目光,心中羞耻万分,几乎是逃一样的要跑出去。
他早知道的,早知道的,早知道不该这样自取其辱的。
赵羲姮坐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肢,“好看!你坐下我看看你。”
卫澧背后被赵羲姮贴着,暖烘烘软乎乎的,他僵硬着坐下,手垂在膝上。
赵羲姮摸摸他一串的耳洞,感叹道,“这么多啊。”
卫澧身子又僵硬了几分。
她又摸摸自己的耳垂,“打耳洞疼不疼?”
卫澧摇头,“不疼。”自然对他是不疼的。
赵羲姮眼睛放出光亮来,“我也想打耳洞,这样就可以戴漂亮的耳饰了。”
“疼。”卫澧忽然改口,“打耳洞疼。我方才记错了。”
“那就算了。”赵羲姮悻悻的,她有点儿怕疼。xǐυmь.℃òm
卫澧摸摸她白皙细嫩的耳垂,“好看,你不用打。”
打了之后他舔起来不舒服。
这小嘴儿今天下午是抹了蜜?说话怎么这么甜?赵羲姮高高兴兴的,不吝啬的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自打卫澧换了这身衣裳,脾气像是都被封印住了一样,赵羲姮问他什么他答什么,半点儿也不呛声。
乖是很乖,但赵羲姮不知道他为什么今日忽然就改了打扮改了脾气。
她起身换了衣裳,上午时候说要一起去祭拜的。
衣裳没穿鲜艳的,只一身青绿色的厚襦裙,外头披着雪白的大氅。
牌位摆放在一间偏堂,合葬的陵墓什么的还在晋阳的皇陵,自然现在是无缘祭拜。
卫澧的僵硬和做作在面对牌位那一瞬达到了巅峰,至少赵羲姮是这么觉得的。
她忽然知道卫澧今日为何一反常态作这身打扮了,心中微微有所触动,更多了一点儿酸涩。
其实他不用这样的,她阿耶阿娘又不会嫌弃他,就算嫌弃也打不到他。
两人在牌位前跪下,小桃给他们二人一人点了三炷香。
赵羲姮与卫澧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去。
纵然父母双亲已经去世多年,但赵羲姮每每回忆起两人,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眼眶里闪着盈盈泪光,咬着下唇憋回去,泪眼朦胧了视线,似乎看见牌位上,她的父母影影绰绰坐在上首,对她展开笑,音容相貌一如当年。
今日是为高兴之事来的,她不好掉眼泪,只是左右翻找也没找到帕子,卫澧将袖子伸过去,在她脸上擦了擦。
赵羲姮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带着笑容,语气哽咽,对着上首一双牌位道,“阿耶阿娘,这个人你们上次也见过啦,是你们的女婿。”
“他人挺好的,对女儿也挺好的,不比你们给女儿选的差,你们不要担心了。”
卫澧心脏砰砰的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赵羲姮说他不比谢青郁差,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羲姮对着牌位碎碎念,“女儿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阿耶阿娘一个好消息的,女儿现在也快要有孩子了,你们快要有外孙或者外孙女了,如果你们还在的话,肯定也会特别高兴。”
她一拉卫澧的手,“你们看,女儿女婿都很好看的,孩子将来生出来也一定很漂亮。”
卫澧几乎听不见赵羲姮后来所说的任何字句,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赵羲姮说他很好,说他好看。
赵羲姮眼眶红红的依偎在卫澧身侧,暗地里却掐了一把他的腰,“你倒是说话啊你。”
卫澧回神,冲着牌位又磕了三个头,他想说的话,都在心里了,岳父岳母听得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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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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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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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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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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