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再追问的深些,她们便会跪在地上磕头,浑身颤抖着请求饶命。
赵羲姮没有人难为人的坏习惯,便不再追问。
心里暗暗猜测,卫澧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些人如此恐惧?
杀人?放火?强抢民女?
她擦着半干的头发,一身雪白亵衣看起来干净又纤细,眼神有些涣散,一看就是在出神。
外门砰的一下被踢开,外头的侍女们哆嗦着请安,甚至带着哭腔,隔着一扇门,赵羲姮都能感受到她们是如何的恐惧。
卫澧强行留下她个年轻女子,没有杀还好好养着,总不会只是闲着无聊讽刺几句欺负几下取乐,赵羲姮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她没什么宁死保贞的骨气,她惜命,但是这也来得太快了些……
她紧张地攥着衣角。
卫澧暂时寄住在集安郡守府上的事情并未提前通知,郡守自作聪明,将两个人安排在一栋房子里。
折腾了一天,卫澧有些烦躁,他扯了扯衣领,将扣子解开几颗,露出小半片锁骨和喉结,准备歇息。
他懒得动手,干脆一并将内室的门踹开。
又是“砰”的一声,婢女被吓得手里巾子掉在地上,然后纷纷跪在地上,将头磕的砰砰响。
满室暗香浮动,是涂抹身体的香膏和栀子澡豆的香。赵羲姮坐在胡床上,几个婢女围着她。她原本就不大,灯光下显得愈发恬静温柔。
卫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倒影出一片阴影。
赵羲姮相当惜命,卫澧白日里才眼睛都不眨地射杀了与他无冤无仇的平威将军,可见他是个残暴之人。她对这种能威胁她生命健康安全的人,充满抗拒。
卫澧见到她,似是不悦,嫌恶地皱起了眉,掐着她的下巴往上抬,“谁准许你在此的?”
周围婢女懂事地退下,临了对赵羲姮表示同情。
赵羲姮嫌他手脏,又掐得自己疼,但她也不敢表示出来,只拿出十分的演技,开始掉眼泪,柔柔弱弱道,“郡守夫人送我来的。”
天杀的老畜生,她阿耶若是还在,轮得到他放肆?
卫澧扯扯嘴角,“一群蠢货。”自作主张。
然后没好气地松开赵羲姮的下巴。
“滚出去!你莫不是以为我当真能看上你了?”他上下打量过赵羲姮,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露出讥讽和轻蔑。
赵羲姮巴不得远离他,连衣服都顾不上带,就要往外跑。
她一动作,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耳垂,并未像其他女子一般打了耳洞。应该她阿耶疼她,舍不得让她串这东西。
卫澧他无意识捏了一下自己的左耳,碰到了一串冰凉的银制品,眼神里的寒意愈发浓重了些。
“滚回来!”他叫住赵羲姮,那双带着冷意的眼睛一弯,露出个笑来,手臂横在赵羲姮脖子上,把人往身侧拖。
小娘子的身体大概都是软的,卫澧没碰过别的小娘子,他只觉得赵羲姮软绵绵的抱在怀里很舒服,像没骨头一样,白天骑马的时候便发现了。
他又将人往怀里勒了勒,栀子花馥郁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令他愈发烦躁,心里有情绪翻滚,好像他对赵羲姮的憎恶愈上一层楼。
勒着赵羲姮的手臂不断收紧,想着若是这样就勒死她,可平多年心中愤?
不行,若就这样死了,就没乐趣了。
“你今晚就在此打地铺守夜吧,物尽其用,我可不养闲人,小公主。”他在赵羲姮断气的前一刻,松了手,居高临下淡淡道,那句小公主更像是一种反讽。
卫澧嗓音十分难听,又沉又沙哑,像是被什么利器刮坏了声带,无论说什么都带着股阴森恐怖劲儿,适合威胁人,又适合讲鬼故事。
即便这样平淡的调子,赵羲姮也起了一身鸡皮。
继而他又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甩甩手臂,然后进内室去盥洗。
赵羲姮捂着脖子蹲在地上咳嗽。卫澧这是料定她不敢不听他的话从这间房子里跑出去。
她……
她的确是不敢。
平州的冬多冷,饶是自幼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不敢在寒冬腊月睡地上,何况赵羲姮这样的小娘子。
卫澧对她忒狠了,但人在屋檐下,想活命就得低头。
赵羲姮从柜子里抱出一套新的被褥,铺在离火炉稍近的地方,自我安慰地想着。
好歹卫澧让她打地铺,清白算是保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男子盥洗都快,还是只卫澧一人如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出来了。
房内热腾腾的,他身上冒着气,是冷气。
赵羲姮天冷一点就不敢出门了,卫澧在平州的寒冬腊月还依旧用冷水洗澡。想必在他看来,打个地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赵羲姮抱着被褥,仰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将头低下,只是惊鸿一瞥,她便瞧见了些不该看的。
卫澧领口裹的严严实实,半点儿皮肤没露,甚至比赵羲姮还严实,活像个贞洁烈妇。
赵羲姮眯了眯眼,他这架势,是怕自己对他图谋不轨?
呵,可真是多虑了。
卫澧湿着头发,过来踢踢赵羲姮的腿,又拉了一把衣领,“不会伺候人?”
狗比卫澧,她可是公主,伺候你你要折寿的!
赵羲姮心里骂的欢快,却还是站起来,像是一道细柳一样不胜娇弱,声音小小软软的,“主公要些什么?”
她身娇柔嫩,白皙的下巴上还带着卫澧方才粗鲁的掐痕。
卫澧丝毫没有怜惜,微微弯腰,伸手又掐上了那个位置,赵羲姮柳眉微蹙,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m.χIùmЬ.CǒM
老子有机会一定亲手宰了你个老狗!
她心里骂得越凶,眼泪掉得越欢快。
“你在心里骂我?”卫澧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好像她只要一说是,他那口雪白锋利的牙,就能咬穿她的喉咙。
赵羲姮拼命摇头,做出瑟缩模样,“我怎么敢?我自幼父母双亡,胆子小,现在又惊又怕,怎么敢骂主公,您怎么会这样想我?”
嗐,你猜对了,老子不仅在心里骂你,还想打爆你的狗头呢。
“真没有?”卫澧又问了一遍。
“自然没有。我与主公是结过什么仇吗?主公为何如此对我?可我长在深宫,哪里见过主公?”
赵羲姮装乖埋下了头,更显得娇弱几分,泪水涟涟地试探。
卫澧见她现在又惊又怕,胆小如鼠的样子,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现在的赵羲姮在心里都不敢骂他,换过去的赵羲姮都该抽打他了。
她变得这样乖顺,卫澧痛快内心充满报复的快意之余,又觉得无趣。将她的下巴捏得更重些了。
“结仇?兴许是结了仇。不过你就记住我讨厌你就是了,讨厌你这张脸,讨厌你说话,讨厌……”他顿了顿,咧嘴一笑,那张阴鸷的脸一瞬间绽放出极为灿烂的笑容,可惜生就一副不讨喜模样的人,就算笑容再大,依旧让人觉得如见毒虫。
“甚至讨厌你笑。看着你在我身边儿过得不好,我便开心了。”他竟然笑出了声,深夜里瘆得慌。
喜怒无常,赵羲姮默默再给卫澧补上个标签。她觉得哭久了,喉咙有点儿干,头也有些晕。
“去吧,给我拿布巾擦头。”他拍拍赵羲姮的脸,让她去。
卫澧看着赵羲姮纤细的背影想,这辈子他就算死,都得带着对赵羲姮的厌憎到地底下,他一日不见赵羲姮过得不好,他一日便不能瞑目。
他从十几岁开始,赵羲姮这个名字,就伴随着屈辱刻在他灵魂里,每每午夜梦回,他的心情都极度复杂。但贵人多忘事,赵羲姮恐打死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但没关系,他记得住就好。
也还好赵羲姮不记得他了,不然他一定现在就杀了她。
婢女们将东西摆放的十分整齐,赵羲姮很快便找了布巾,她拿了两块儿。
卫澧坐在火炕边儿上,她就站着为他擦头发。
火炕散发着滚滚热意,让她十分舒服,甚至磨磨蹭蹭地不想离开。
但她又怕卫澧这只疯狗咬人,在热炕和安宁之间终究是选择了安宁,尽快给他将头发擦了半干,甚至动作尽量放的轻一点,连半根头发都没给他扯掉。
卫澧的头发又黑又粗且十分浓密,摸起来顺滑的像是缎子,赵羲姮不怀好意地想,祝他早日秃头。
“好了,滚吧,熄灯睡觉。”卫澧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不多时候就已经坐不住,驱赶赵羲姮去熄灯。
赵羲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今天到这儿,大概也就结束了,希望这老畜生别再搞出什么新花样。
她将灯芯都剪了,转头看见卫澧已经仰躺在火热的炕上,四肢修长,宽肩窄腰,肌肉紧实流畅却不粗犷,比例完美。
她无心欣赏,磨了磨牙,转头看向自己的地铺。
要是有机会,她必定要逃的,但愿这种操蛋的日子早点结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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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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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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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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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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