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咱们家光顾着供二房跟三房读书了,家里的活一直都是老五老六老七顾着,为啥让五房分出去?是只有分出去,他们才能有一条活路!不是我一个人对不起五房,是咱们大家对不起五房!分家的时候,我啥也没给他们,不是我不想给,是咱家这些年都被掏空了。”
“总想着老二、老三在县城读书,一大家子人花销大,银子,粮食都是先紧着二房三房使。给你们用得多,下面的弟弟妹妹用得就少,我都不知道,咱家没银子了,竟然还逼得要把清瑶卖掉!”
“从五房闹分家的时候我就在反思,这些年我对你们二房三房太容忍了,下地,你们两个不舍得卖力气,读书又不行,钱还都花到你们身上,对别人不公平。”
他咳嗽两声,一屋子人的心都提起来了,殷老五给他拍着胸口顺气。
“爹,我们五房现在过得挺好的,您老不用惦记我们。”
殷巧手欣慰地看着他,说道:“你要是再有个儿子,我就不惦记了。”
“老六跟老七老早就有人给他们俩说亲,你们兄弟三个踏实能干,这点我不操心,但是一直到现在,老六跟老七都还没成亲。老二,老三,你俩知道为什么吗?”
殷老二跟殷老三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一母同胞,前后就差几分钟,从小又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彼此心里想什么只用看一眼就知道。
不过殷老三没殷老二聪明,他做什么事情只会跟在殷老二屁股后头,就拿读书来说,他的资质就不如殷老二。
“爹,您看着我们做什么?”
殷老二前些年也是认真刻苦过的,不过他那都是小聪明,放在文章里就能看出来,教他念书的先生早就劝过殷巧手。殷老二有点心虚。
“早先教你的方先生跟我说过,说你们兄弟俩念书不行,老三是天资愚钝,不开窍,你是有几分小聪明,放在大考里肯定不成。后来有了老四,老五,他们两个念书都不行。”
“我不服气,偏要供着你们两个念书,砸钱让你们一场又一场考试。结果你们两个果然如方先生所言。老六跟老七一天学堂没去过,都是老五教他们认字,他们的水平也就不是个睁眼瞎。”
“本来我都准备认命了,偏巧你们二房出了个乐安读书好,我又重新燃起希望,让你们继续呆在县城,花力气供着二房三房的几个孩子读书。可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老二跟老三下地,还没开始干活就先往林子里钻,一会儿喝水,一会儿撒尿,你看看你们的手,白白嫩嫩的,你再看看你们几个弟弟的手!”
“老二媳妇,老三媳妇,你们在娘家的时候也是念过书的,我本来以为你们知书达理,就算不知书,至少明理吧!老六再有半个月就要娶亲了,你们受了家里这么大的恩惠,回报给兄弟们什么?”
“老六的婚事该是谁操办?你们问过一句没有?我跟你们娘年纪大了,你们一个个都躲到县城里,怎么,你们是让我们老两口自己去操办?还是说,你们不认老六这个弟弟?”
一番话把二房跟三房说得没话说,王氏眼睛转了转,尴尬笑道:“爹,这不是机会难得,我们回去忙活乐安念书的事儿了。”
殷巧手叹了口气。李柔娘倒了杯水递给殷老五。
“爹,您喝口水吧。”
殷巧手嘴里发苦,无奈说道:“我知道你们想分家,但我不同意分家,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只要我殷巧手活着,我就不同意分家!你们二房三房以后不用再打分家的主意了。”
王氏急了,问道:“爹,您为啥不同意分家?五房不都分出去了,您这是偏心!”
殷巧手猛地把水杯摔到地上,啪的一声吓得王氏尖叫一声。
“谁都有资格说我偏心,你们二房凭啥说我偏心?我是偏心,心都偏到你们二房跟三房了!”他的声音猛然拔高,“从今天开始,你们二房跟三房老老实实在家种地,我给你们一房十亩地,你种出来什么吃什么!乐安他们几个的束脩我直接交到学堂里去,他们的吃喝你们自己想办法!”
“念了二十来年书,要是连自己媳妇孩子都养活不了,那不成废物了!”
这一刻,殷清瑶还是挺佩服她爷的,乡下人养娃都是吃饱饭,养大孩子,给孩子娶媳妇,一辈子地里刨食。她爷想让殷家出人头地,就是……她二伯三伯看起来不太争气。
“爹,您消消气。”崔氏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您的身子要紧!”
他们三房天天想着怎么分家,她知道王氏想分家,所以王氏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反正她又不是长媳,啥事儿也落不到她头上。
她推推殷老三,殷老三也跟着附和道:“是呀,爹,您先保重身体,老六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们这不是都回来了嘛,干啥事儿您吩咐一声就成!”琇書網
他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王氏急道:“你们少装好人,分家的事儿你们心里没想?”
殷老二瞪她一眼,把她往后拉,自己站出来,说道:“爹,您说啥就是啥,我们都听您的。”
王氏还想说话,被殷老二按住,只能听着。
殷巧手满意地看着他们,说道:“从今儿个起,马尾巴岭那一块儿的地给老二家,红岗渠的地给老三,南岭的二十亩地给老六跟老七。剩下的地,你们兄弟几个一起帮我们老两口种。”
“我跟你们娘操劳一辈子了,不想管那么多,等老六娶了媳妇,我们老两口就跟着你们吃饭,一房轮一天,老七跟静娴跟着我们老两口,啥时候老七也娶了媳妇,七房也跟着一起轮。等静娴说亲的时候,你们几个哥哥一起给她凑嫁妆,你们有意见吗?”
一家人面面相觑,意思是家还没分,但是能过成什么样就各凭本事了。有人欢喜,有人发愁。
老六跟老七是没什么意见,对他们来说,种十亩地跟玩儿似的,而且就算娶了亲,十亩地的粮食养活一家子人绰绰有余,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但是二房跟三房……
“爹,我们吃亏啊,我们一家六口人呢,就十亩地,恐怕不够吧!”
王氏在后面一直戳殷老二的后背,殷老二知道她的意思,赶紧开口问。殷老三也问。
“我们家五口人,孩子们都正是能吃的时候……”
殷巧手摆摆手。
“那我把地都分给你们,乐安他们读书的钱你们自己出!”
“爹,我们没意见!”
两个人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崔氏戳戳殷老三,见他没体会到自己的意思,便开口问道:“爹,乐琪该说亲了,这事儿怎么说?”
殷乐琪比殷静娴还大两岁呢,说亲的事情迫在眉睫,都知道女儿的嫁妆给得厚点儿,能说上好人家。
“你们自己说人家,我们老两口不插手,不管你们准备多少嫁妆,到时候我们老两口给二两银子的添妆。二两银子不少了,老六说亲才给二两银子彩礼。”
崔氏想说二两银子连打两条被子都不够,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殷巧手直接打断他们,说道:“剩下的事儿你们兄弟们自己商量吧,老六的婚事该怎么办,你们今天就拿出一个章程来,我累了,想歇歇,你们都出去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林氏一直坐在炕尾,王氏这会儿才想起来讨好婆婆。
“娘,咱们这不就算是分家嘛,要不您再劝劝爹?”
比起分家,还不如不分家呢,二房跟三房这个时候知道着急了。林氏抬起眼皮看着他们,尖声说道:“你爹都说了不分家,你们也别再打主意,你们一个两个一肚子坏心肠,巴不得我们老两口死了好分家产是不是?”
殷清瑶还是头一次见她奶骂王氏。
王氏赶紧讨好道:“娘,您想哪儿去了,我跟光耀我们是最孝顺的,我这不是还想着在县城给小姑找个好人家呢……”
提起殷静娴,林氏不再骂了。
“那我们就先出去了,爹,娘,你们先歇着吧。”
五房带头从屋子里出来,其他人跟着也出来了,殷老二仗着自己是长子,主持着又开了个小会,他是想主持来着,但是他没经验,最后主持的事儿又落到五房头上,李柔娘松了口气。
老六老七兄弟俩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也不想把老六的婚事办得太难看。
李柔娘本来想去找李梨花,出了门想到人家家里正忙着呢,估计没功夫,转身去了里正家找徐氏。
成亲要过六礼,他们赶得急,上次见面的时候男女双方的长辈亲属都在,直接就过了纳彩、问名、纳吉这三项,当时他们给了一两银子的纳彩礼,两家口头上把婚期定在了十月初九,接下来就是走正式的习俗去到女方家里过大礼,还得找她爹这个媒人到女方家里请期。
当时商量的是到时候不用拿礼物,直接给银子,但是如果真的空着手去,又会显得他们家不会做人,让街坊邻居笑话。
里面的门道还多着呢,李柔娘拿不定主意,去找里正媳妇徐氏商量。
殷老五陪着李柔娘去的,殷清瑶乐得清闲,转身就回家了。
先到坡上看了自己种的瓜子,回到家里,杜鹃正在喂小马驹吃草。院子里放着两个麻包,大的里面装着核桃的硬壳,小的里面装满了核桃仁。他们出门之后,杜鹃也没闲着。
“杜鹃姐姐,你歇会儿吧。”
杜鹃给小马驹喂完草料,说道:“没事,我不累。”
见她又要去扫地,一个人不停的干活就是心里不安的表现。殷清瑶趁着这会儿空闲,决定跟她谈一谈。
“杜鹃姐姐,你过来歇会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自从殷清瑶把她的身契拿回来之后,她们两个就不如以前亲近,杜鹃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
殷清瑶让她坐,她才过来坐下,脸上能看出紧张来。
“杜鹃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了你的身契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杜鹃摇头之后,低着头不说话。
“杜鹃姐姐,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两个是同患难的交情,我不忍心看着你流落到其他地方,所以才出手帮你的。知道你怕被家人再卖一次,所以我把身契给你,是想让你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
“你大可不必因为一张身契就觉得低人一等。我说了,我们是朋友。我早就想找你谈谈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事儿多,我娘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到时候还得有人伺候她,帮着做饭做家务,等我娘生了,还得有人帮着看孩子。”
“我们家人少,所以早就想请你帮忙照顾他们。我可以给你开工钱,现在我能给的不多,每个月包吃住给三钱银子,你看你能干不能?”
杜鹃惊讶地抬头看着她,说道:“不用给我开工钱……”
殷清瑶打断她。
“就是大户人家买丫头也是要给工钱的,哪有让人白干的道理?我现在能给你开的工钱不多,等以后家里好点了,我给你涨工钱,以后我还要买人的,将来我对他们也是一样的。”
“杜鹃姐姐,你的身契你自己先拿着,等你赚够三两银子,你可以给自己赎身,到时候你要是还想留在家里,咱们就还按照现在这样,我给你工钱,你给我干活,你看成不?”
杜鹃低着头想了想,抬头笑道:“行,我听你的!”
殷老六跟着他们两口子一起回来,李柔娘给他列了个单子,过大礼的时候送什么礼物,为了表示重视,至少得送四色礼,糖果、茶叶、红布,还剩一样,几个人坐下来想来想去,因为这一部分礼物不在老宅的预算里面,所以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糖果可以换成红糖,上次殷清瑶去府城买的还剩下很多,到时候包上两斤,茶叶也是,包上一斤茶叶,红布是老宅答应的,开完会,就交代二房去买了,最后一样……李柔娘眼前一亮,让殷清瑶准备两斤焦糖核桃!
正好四种礼物,简称四色礼。
殷清瑶听着他娘算过来算过去,是没花钱,没花老宅的钱,倒是把自己家的东西搭进去不少。
心里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分家了,要不然让她娘再管几年家,他爹娘能把自己搭进去。
“五嫂,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唉,我以后……空话我就不说了,以后能用上我的地方,您跟五哥只管开口!”
“自家兄弟,说什么客气话,我跟你五嫂希望你能过好,早点成家才是最重要的!”
算算日子,今天是九月二十六,二十九是个好日子。
“老五,明天你去一趟西局村,跟我爹说一声,二十九的时候咱们去女方家里过大礼。老六,你回去跟咱爹娘说好,让他们把礼金备好,到时候还得二嫂、三嫂跟你一起去。”
“你们到时候早点去,把事儿办完就回来,别在人家家里吃饭,马姑娘的娘身体不好,不方便招呼你们。”
两人应了一声,把细节商量定了,就开始分头行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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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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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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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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