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再怎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不可能顾及到每一个地方。
在某个她没留意到的位置,几个圈内小有名气的导演、制片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
“王导,你那部电影年前能拍完吗?”
“没问题,已经在收尾了。”
“我最近想谈几个新项目,你们要是有不错的本子,记得推给我!”
“一定一定!”
“说来,我也想搞个科幻类的电影,不过这玩意儿烧钱还难回本,还在考虑。”
“科幻类?我劝你还是歇了这份心吧!这类电影,多得是砸几个亿进去,连一点水花都听不到的情况。”
“对了……”
几人聊得正欢,一个服务生打扮,头发稍稍有些长,戴着眼镜,书生气很重的男人弱弱地插了进来:“几位老总,我这儿有个剧本,方不方便跟您们聊一聊?”
男人名叫杜辉、39岁、爱好写作、单身、也是日后红到发紫的那部《我是药神》的编剧。
《我是药神》这部电影,改编自杜辉以及他身边那些穷苦病人的真实经历,一经上映,立刻引起了大面积的共鸣。
被誉为年度最催泪的电影,没有之一。
无数病人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甚至,这部电影在国内上映的一月后,广传至国外,尤其是在H国,造成了十分重大的轰动。
电影的翻拍版权被买走,H国重新拍摄,新上映的电影,更是戳中了数万人的心,甚至改变了他们国家那些陈旧不堪的法律,使无数人重获新生。
这部电影意义之重大,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然而现在。
这个在未来能发出万丈光芒的剧本,还在遭受着某些‘专业’人士的质疑与轻视。
“你?”
有人接茬,杜辉连忙点头哈腰,从马甲内兜里掏出了被揉得皱巴巴的剧本,有些心疼地抚了抚,满脸歉意道:“抱歉,皱了点。”
他也不想这么对待他的作品。
但是没办法,为了能将剧本拍成电影,他东奔西走了几个月,不少投资人或是导演,看到他的剧本后,无一例外的嫌弃。
他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与磨难。
今天这场交流会,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知道这里网罗了圈里各个领域的佼佼者,他下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才以服务生的身份混了进来。
能进来已然极其不易,委屈他的作品,也是无奈之举。
“去去去!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们这里谈合作?”
“你叫什么名字?主管呢?把你们主管给我叫来。”
“别急!给我看看。”
其中一个举止高傲,扎着辫子,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将手伸到了杜辉面前。
闻言。
杜辉眼里瞬间浮现出了惊喜,他连忙将剧本双手送上,满目期待。
那人伸出两根手指夹着剧本,瞥见上头的电影名后,笑出了声,而后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我是药神?”
其余几人也迸发出笑声:“这种人能写出什么好剧本?”
“听名字就是个烂片。”
“什么玩意儿?”Χiυmъ.cοΜ
那人连第一页都没翻开,嗤笑一声,手一扬,将剧本扔到了杜辉脚边:“这破东西火不了,也没人会投资,趁早死心吧!”
“盘子端明白了吗你?还写剧本?”
杜辉被几人轮番羞辱,气得胀红了脸,他紧咬着牙关,瞪着眼:“我不是端盘子的!我是一名编剧!”
“编剧?”
“哈哈哈你是编剧?”
“行啊,你说你是编剧,你叫什么名字?有过什么作品?作品拿奖了吗?得到市场认可了吗?”
数句灵魂拷问,像是千斤重的巨斧,全劈在了杜辉身上。
从他开始为剧本找投资以来,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
他也无数次的反问:“难道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奖项的新人,连开始的机会都不配有吗?”
“什么都没有,你也配当编剧?我劝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去做代写,总比做梦要轻松容易一些!”
“你这种一无是处,还好高骛远的人我见多了!什么都没有,还想要投资?”
杜辉气得浑身发抖:“你们都没有看内容,凭什么说我一无是处?”
“兄弟,你想做梦呢!我们不拦着,不过……”
说着,小胡子男人手一松,手里的杯子‘啪’得一声摔到了地上:“先做好本职工作,把这清扫干净,谢谢!”
杜辉握紧了拳头,将被酒水打湿的剧本捡了起来,他咬着牙,欲要转身离开。
“叫你呢!没听见?”
杜辉转头,想要喊出那句‘我不是服务生’,但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他不能!
只要还残存一丝希望,他就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取了工具过来,将他们脚下清扫干净。
临走前,其中一人叫住了他:“这剧本你要实在想卖,也不是不行!”
杜辉微怔,转头看向小胡子男人。
而后,便看到小胡子男人慢条斯理地从钱包里取了十块钱,扔到了杜辉身上:“十块钱,够吗?”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几人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杜辉攥紧了拳头,怒火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好在。
理智胜过了怒火,他转身离开,直奔卫生间。
来到卫生间,他快速打开水龙头,掬了几捧水打在脸上,他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他,眼睛通红,脸上遍布水珠,分不清什么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现实残酷,人心中的成见,像是一座大山。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注定没有资格参与竞争。
他的剧本写得再好,都得不到任何青睐,那些万恶的资本家,只会以名气、获奖作品、有无背景,来对他进行衡量。
像他这种人,如果想踏上编剧这条路,就只能从连署名权都不配拥有的代写写手做起。
可是他不愿。
他不愿同流合污,只想遵循内心,做一些有意义的作品出来。
但是。
遵循内心的代价太过昂贵,昂贵到他哪怕拼尽一切,都触摸不到。
他在卫生间待了整整半个小时平复心情。
“还好吗?”
注意到了这个神色怪异的男人,祁默递来一张纸巾,询问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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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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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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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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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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