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残魂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
生魂:“莫非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
昆仑:“很有可能。烛龙的魂魄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开明的遗珠。他如何知道开明的遗珠在九幽?”
生魂:“可咱们的计划并没有外人知道……”
昆仑:“眼下怎么办?”
生魂:“不如先搁置下,咱们从长计议?”
昆仑:“如何从长计议?我们魂魄分离这么久,再不融合只怕都要散了。”
生魂:“那你说,该如何是好?都怪你,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早点说。”
昆仑默默翻了个白眼:“早点?跟谁说?你?我在忙着干正事的时候,你还躺在女娲的宝座上享受呢。”
两人说着说着,都有些急眼,几乎要吵起来了。
灵昭不得不出言制止:“别吵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且行且看罢。”
生魂叹了口气:“也是,大不了前功尽弃,回去重新修炼。两万年后,又是一方神主!”
灵昭转而问道:“女娲如今情况如何?”
生魂道:“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了。我不在她身上,她便和行尸走肉无甚两样。”
灵昭远远眺望着凤栖殿的方向,悠悠叹了口气:“一方神主,神元只得一万八千岁。她已经逆天而行,偷得了一千多年光阴,不亏了。”
末了,又对生魂道:“便是这几日罢,不必多等了。烛龙一旦进入归墟,你便按计划,送女娲上路。”
次日,女娲神陨的消息自陶唐丘传来。
于此同时,职掌四季轮回的嘘啼成了新的万物主。
又过了三日,女娲被安葬在鹿门。
九丘上下皆为神主送行,除了部分行动不便的神木族。
是夜,月朗风清。
万象宫之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环绕在她们周围的风格外狂猎,隐隐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
“快些罢,风吵得我耳朵疼。”左边那人道。
“早让你进来,你非要在外面。”躲在灵昭身体里的昆仑嘲讽道。
“我偏不,我就要在这里。”生魂瑟瑟地往灵昭身后偏了偏,“外面看得清楚。”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她只是嫌山灵的躯体太弱小,待着不舒服罢了。
灵昭手里倏尔闪出两团火苗,火苗雀跃变幻,渐渐变作了莲花的形状。
两朵火莲花从她掌心落下,在空中又分作成百上千朵极小的红莲,如同落了一场盛大的红莲雨。
等候许久的风呼啸着,将红莲裹进腹中。
不过片刻,挤挤挨挨的风就被染成了烈焰的红色,炙热的温度一层一层,将灵昭包围。
生魂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高温,逃进了灵昭体内,又挨了一顿觉魂的奚落。
灵昭唇间微动,纤长的十根指头在空中简略地掐了几个诀。
风灵们得到指示,带着火的温度,朝着四面八方去了。
不一会儿,灵昭脚下的山峦上就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红点慢慢扩大,如同黑夜中盛放的莲花,带着肆意的热度,向四周侵略。
渐渐的,昆吾丘上四处都燃起了火焰,火焰蔓延成海,灼灼热浪翻滚着,似要将天地一同吞没。
灵昭冷眼看着火舌越来越高,直到快要舔舐她的双脚。
火海中不断传来神木折断的声音,夹杂着咝咝的风声,和怪异的哀嚎□□。
灵昭合上了眼,双手微张。
她能感知到,整个九丘都已经沦陷在红莲火海中。
从死去的神木体内流出的汹涌的元气,正沿着她们在各丘暗中布置的阵法游走,最终尽数汇集到地下暗无天日的九幽。
九幽中的庞然大物在激荡的元气中缓缓复苏,蛋壳上死气沉沉的纹理重放光彩。
而肉眼看不见的内部,萎缩的七魄在元气的滋养下,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接二连三地回到了沉睡的巨人体内。
源源不断的元气依然汹涌澎拜,巨人慢慢睁开了双目,握在剑刃上的手掌逐渐握紧。
随着大蓬大蓬的鲜血从剑刃上洇出,插在巨人胸口数百年,已经和血肉融为一体的昆吾剑,被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
撕裂的痛苦让巨人皱紧了眉头,连在外面的灵昭和她体内的觉、生二魂也感同身受。
灵昭开始还皱着眉一声不吭,到后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终于让她终于忍不住面目狰狞地嘶吼起来。
九丘的火焰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痛苦,回报以更加凶猛的热浪。
涌入九幽的元气磅礴如同大江大河,而整个九丘上方的天空都被染成猩红。
当远在鹿门的嘘啼等人发现异常赶回来时,火势已经无可挽回。
并非所有的神木族都不良于行。
那些从鹿门回来的神木族,眼看着同族葬身火海,无不心痛落泪,跌足哀嚎。
就算不是神木族,看到此种炼狱,也难以无动于衷。
更糟糕的是,这火还十分古怪,火神也拿他们没办法,海水更无法扑灭。
白泽说,恐怕只有能接纳金乌的甘渊之水,能试一试。
甘渊?那只能找烛龙了。
众人找了一圈,但烛龙却不见踪影。
更奇怪的是,他们稍微一回想,发现其实在鹿门,甚至更早,在女娲神陨的时候,烛龙就已经不在场了。
连和烛龙关系最好的羽蒙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而嘘啼这才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九幽之门被破的时候。
之后,无论是女娲神陨还是万物主继任,她都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明明,他才是八神之首。
这可太奇怪了。
嘘啼和白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相同的困惑。
仿佛这几天,有人刻意在他们脑海中抹去了烛龙的存在一般。
没有甘渊之水,纵然众人徒劳地忙活了一整宿,但火势依然到天亮才慢慢减弱。
嘘啼组织众人兵分几路,去搜救幸存者。
然而这场火,烧的实在彻底。从最外面的神民丘,到武夫、参卫,再到赤望、黑白,无论是多少岁的神木,都被这场大火烧成了焦木。
沿途都是被烈焰烤裂的土地,炙热的高温使得大多数人都只能在火场的边缘逗留搜寻。
残余的火焰还在耀武扬威。
四处的哀嚎和悲鸣绵绵不绝。
刚刚经历过神主陨落之痛的九丘,再次陷入了哀痛。
压抑了一整夜的嘘啼此时心中的怒火更甚。
她刚继任万物主,九丘便出了这等惨案,还里里外外都透着蹊跷。
若说是纯粹的巧合,只怕三岁稚子都不会相信。
就在这时,昆吾丘那边传来了动静。
说是万象宫上有可疑之人。
等到嘘啼赶过去时,只见万象宫所在的山如同一整座燃烧的火炬。
远远的,可以看到火炬之上,立着个人影。人影的背后,是破晓的苍穹。琇書網
鱼肚白的天穹上,几条灰白色的云彩突兀地纵横着,像是被火烧裂了口子。
只有站在万象宫之上的灵昭可以看见,那渐渐愈合的裂缝中,隐隐消失的四方形宝匣。
隔得太远,众人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在操控昆吾丘上的火焰。
而嘘啼目力好,第一眼就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却依旧不信似的,死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直到那双熟悉的缀着光点的眼睛和她视线相接。
她看到他嘴唇慢慢地动了动。
顺着他的口型,嘘啼看出来他想说的话:
你来晚了。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那道人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一头栽进了燃着烈火的万象宫中。
在他被火焰吞没之后的刹那,所有的火焰都消失匿迹。
若不是满目的焦土狼藉,众人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方才看到的火是不是一场错觉。
与此同时,嘘啼终于确信那人正如自己所见,就是烛龙。
她胸腔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化作响彻天地的怒喝:
“烛龙——!!!”
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灵昭她们的圈套。
“纵火之人是烛龙!谁能抓住他,重重有赏!”
嘘啼吩咐下去,这一道命令便传到了九丘所有幸存者的耳中。
烛龙自然是找不到的,但是很快,有人在人群后找到了畏手畏脚的烛龙的心上人——昆仑。
还没等别人动手,昆仑自己便像是被抓包的贼一般,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众人瞬间怒从心起,一叠声地嚷嚷着:
“快抓住她!她知道烛龙在哪!”
“别让她跑了!”
“她是共犯!”
昆仑一边捏着御风诀逃跑,一边腹诽:“你确定这个方向能碰到烛龙吗?你这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偏了我可没把握还能坚持住……”
灵昭气若游丝:“……不知道……看天意吧……”
她们赶在嘘啼等人回来之前,利用提前布置的红莲阵将九丘所有神木的元气全部取出,用来融合玄女分离的七魄。
又打开了时空的缝隙,将玄女尚未孵化的蛋连同她们做好的幽冥之门一同,送到将来。好让将来的灵昭能够按照她们的计划,回到现在。
这两件事着实费心费力,加上灵昭现在只是个虚弱的残魂,她如今已经在溃散的边缘。
但还有至关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做。
她们必须挑起嘘啼和烛龙之间的战争。
只有这样,天地间被女娲扰乱的秩序才能拨乱反正。
幸而天随人愿。昆仑逃出没多远,就迎面撞见了匆匆赶来背锅的烛龙。
昆仑心中大定。
“交给你了。”
她话音刚落,身体的控制权就交到了灵昭手里。
于是灵昭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脸朝下往地上扑去。
灵昭猝不及防,正要掐个诀拯救一下,人就掉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怀抱里。
大约还是磕到了鼻子。
所以闻到那抹熟悉的花香时,灵昭的鼻子酸得厉害,眼里也泛起了点点泪花。
烛龙一看,心里就是一窒,“怎么了?九丘出什么事了?”
灵昭浑身无力地向下瘫去,烛龙只好半抱着将她放在地上。
,神情哀凄,“快走,他们要杀你!”
昆仑啧啧咂舌:不愧是你。
灵昭无语:我真的磕到鼻子了。
没等烛龙细问,嘘啼已经带着人杀过来了。
一众人见到烛龙,更是怒气高涨。
其中有神木族,不由分说便攻将上来。漫天的飞花藤蔓,看上去绚丽多姿,却含着满满的杀气。
烛龙眸光一冷,挥手间,一只半大的金乌飞到他的头顶,向着前方唳声高鸣。
一层薄薄的结界迅速在两人身边形成,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灵昭却撑不住,哇得吐出一口血来,将烛龙胸前洇湿了一大片。
烛龙大惊失色:“你怎么了?怎么又咯血了?”
灵昭白着一张脸,虚弱地摇头。
“你倒是快点啊,这身体真撑不住了。”昆仑催得焦急。
灵昭缓了一口气,看着烛龙紧张焦虑的神色,不知怎么,心里一痛,倒像是有无限不舍似的。
“他们说你,烧了九丘,你快跑…”灵昭说这话的时候,背着烛龙,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勾了勾小指。
一道木质的长箭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金乌的屏障,朝着烛龙飞来。
烛龙却全然不知,他不知所措地擦拭灵昭嘴角的献血,“别说话,我带你去找神巫。”
灵昭轻轻抹去他鬓角的汗珠,眼里似有无限眷恋缱绻。
“好。”
灵昭应着。
却在抬手搭上烛龙的肩膀时,像是突然发现偷袭而来的利箭一般,骤然挺身挡在他的身前。
那根被灵昭动过手脚的长箭就这样在烛龙眼皮子底下,钻进了灵昭的后背。
他只来得及伸手徒劳一抓,接着便觉怀里一沉。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木质的箭羽,不明白这一只箭是如何逃过了金乌的拦截,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骤然射穿了眼前这具纤细柔弱的身躯。
灵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但她其实不怎么感觉到痛,反而是掌心里娲玉的印记在一下一下发烫,提醒她该离开了。
她听见烛龙满是悲痛惊慌的嘶吼:“神巫——,神巫!!!”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在她们的掌控中。
娲玉的印记越发滚烫。
“还不走吗?”昆仑催促。
灵昭已经神智迷离,却还记得那件事——为什么在这之后,烛龙没有和嘘啼同归于尽?
她总有一种直觉,答案就在此时。若她不能发现,她便会满盘皆输。
神巫冲破众人的阻拦,飞到灵昭身前。她将最珍贵的续命之药塞进灵昭嘴里。
等探过她的脉搏,神巫不由大吃一惊,这一箭怎么会有如此威力?她身体的衰败,竟然已是无可挽救的程度。
烛龙看着神巫,面上的神情从焦急到绝望,最后化成卑微的乞求:“救救她,神巫……”
灵昭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似乎在茫然地寻找什么。
忽然一滴水掉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涣散的瞳孔微微一凝,飘忽不定的眼神移到了烛龙的脸上。
才发现那滴水竟然是他的眼泪。
那双游离着日月,曾经漠然,也曾经欢喜的眼眸中,此时蓄满了泪水。
发红的眼眶让这个日月之主,众生之上的神明显得格外脆弱。
而灵昭忽然看到了他瞳孔边缘的那一圈异样——
那是!
灵昭突然激动起来,她双手揪住烛龙的衣裳,嘴里发出轻微而无意义的两声“嗬、嗬…”
烛龙和神巫不明白她怎么了,她体内的昆仑和生魂却瞬间察觉到了:
“他的眼睛,怎么变成金色了?”
生魂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喊不好,“灵昭,不能让他杀了嘘啼!”
昆仑忙问怎么了,灵昭却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她吃力地抬起左手食指,舌尖被狠狠咬破,像是要彻底榨干自己一般,拼命凝结出体内最后的一丝元气。
烛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伸手去捉她的手,却被她躲过。
她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一点清凉从眉心散开,蔓延到五脏六腑,像是一缕山泉,一阵清风,让他在无尽的悲痛中,喘了一口气。
做完这些,灵昭左手无力地垂下,右手的印记微微一亮,转瞬即逝。
她走了。
徒留下烛龙一人在这里,痛失所爱。
一番天旋地转后,玄女的三道残魂在一具新的身体里苏醒了。
“这是哪里?”生魂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见一片白茫茫的水面,“头痛得很。”
昆仑也觉得头痛,伸手一摸额头,火辣辣的一片,低头看时,手指上还沾了点血。
显然是刚磕到了头。
昆仑嘴里“嘶——”了一声,起身挪到水边,想看看这是哪个磕到头的倒霉蛋。
结果,看清真容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是他!”
灵昭这会儿还是没什么力气,倒也抬眼看了看。
好家伙——居然是烛龙?!
昆仑摸了摸脸,又摸了摸额头上硕大的龙角,现身说法:“看这角这么大,我还以为很沉呢,结果也还好嘛。”
她玩得开心,灵昭却觉得心里不安——刚坑了别人,转眼又占了别人的身体,这实在是,太有缘了吧…
她一个晃神,回过头来发现昆仑已经把手伸进了烛龙的衣服里。
“你干嘛?”灵昭惊讶问。
“怀里有个什么东西烫得慌。”昆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
不是别的,正是那个治世宝匣里的黑石头,也是被封印伪装了的,玄女的蛋。
此时外面的那层黑色伪装已经差不多剥离干净,露出了里面熟悉的花纹。
生魂也看到了,插嘴道:“难怪了,这家伙在他这儿啊。”
昆仑将东西又塞进了怀里,“烛龙这身体着实不错——比你那个小山灵的好多了。倒是省了咱们不少事,赶紧去大壑融合魂魄吧,不能再拖了。”
灵昭恹恹地应了。
正准备要走,忽然水面上波涛起伏,过了一会儿冒出一个一人高的水泡来,里面隐约是个人的形状。
水泡口吐人言:“你可算醒了,怎么回事啊,突然摔这么一跤,吓我一跳。”
昆仑:……
水泡继续絮叨:“我都说了这里没有出口,你看你偏不信,非要找。两边就这么大地方你逛了多少圈了…”
昆仑:“开明?”
开明莫名其妙:“干嘛?”
昆仑笑了笑,“你这个样子还挺好笑。”
开明一愣,接着生气起来:“你,你这个混球居然嘲笑我!我……”
不等他说完,昆仑便拍了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尘,潇洒地从他眼前消失了。
开明没说完的话瞬间咽下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沙滩,又朝四周喊了几声烛龙的名字,才终于确信他是真的走了。
“难道这里就是出口?”
摸不着头脑的开明伸出水凝的触手来,在他刚刚站立过的地方试探了几下。
无事发生。
开明不死心,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小半个自己凑了上去,依然没有效果。
他甚至学着烛龙方才的样子说了句,“你这个样子还挺好笑。”
沙滩还是沙滩,水还是水。
唯一确认的就是,烛龙方才确实是在嘲笑他。
开明终于勃然大怒,对着空无一人的沙滩咒骂烛龙。
幽冥之门就开在融天山附近。而融天山就是大壑的入口之一。
昆仑心念一动,便到了幽冥之外。
睁眼时,只见外面尸山血海,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令人直欲作呕。
妖风四起,卷起来的呜咽声如同鬼哭。
昆仑大吃一惊。
“这…这是何处?”
生魂跟着一看,也吓着了。
“幽冥之门怎么开在这种地方?”
灵昭后知后觉地睁开眼,见了这炼狱般的情形,亦是心中一震。一时间以为昆仑念错了口诀,跑错了路。
三魂震惊,忽然听得背后一阵阴风袭来。
昆仑一个利落的翻身,躲过了一击。
她们原来所在的地方被不知什么削去了一大块,土石翻飞,十分恐怖。
昆仑甚至惊起了一身冷汗,若不是烛龙这具身体好用,只怕刚才无法全身而退。
偷袭者一击不中,又蛰伏起来,静候时机。
敌在暗,我在明,情势对昆仑十分不利。
何况她体内还有一个将散不散的灵昭拖后腿。
必须速战速决。
昆仑一边脑子里飞速盘算,一边不露痕迹地卖了个破绽。
果不其然,偷袭者上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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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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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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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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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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