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怎么变,依旧气质清澈如泉,眉目清朗间坦荡荡宠辱不惊的样子。
“胡灵!”左剑秋隔着铁栅门对我笑,“好多年没看到你了,你稍等等,我去跟保安打个招呼放你们进来。”
我微笑着朝他点头。
保安打开门,左剑秋迎了出来道:“我也没有独立的办公室接待你们,只好请你去图书室坐坐了,好在现在是上课时间,图书室没什么人。”
“左老师,您还在图书室吗?”我一边往校园里走一边问他。
“还在呢,图书室也挺好的,工作没什么压力,也清净。”左剑秋笑着点头。
“左老师,其实当年的事对你很不公平。”我想了想终究忍不住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公平的,我的确没有处理好那件事,如果当年我勇敢些,顶住校方的压力细查下去也许袁小丹就不会死了!”
左剑秋叹了口气说:“你们是我带的第三届学生,也是最后一届,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班主任,所以这些年,校方也找过我,想让我继续回去授课,我都拒绝了。”
“左老师,其实当年的事并不是你的错,有些人,既然选择了一条路,没走到真正绝望的时候是不会回头也不会醒悟的!袁小丹从小学起就多次主动替陈珊珊顶包,她们之间已经形成了利益关系,即使你站出来细查,也查不出真正的结果。”我说。
左剑秋愣了半晌,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头惊讶的望着我道:“胡灵,你的意思是,她们之间真的是心照不宣,袁小丹当时是自愿的,后来只是顶不住同学们的风言风语才……”
我望着他点了点头。
左剑秋望着我,脸上露出几许悲哀,随即又释然的笑着摇了摇头说:“胡灵,几年不见,你真的长大了,没想到困惑我那么多年的心结最后竟是我曾经的学生帮我解了,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不是您没想到,而是您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学生小小年纪就会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灵魂,所以宁愿固执的认为袁小不过是受到陈珊珊的威胁和霸凌不敢说真话而已。”我说。
“也许吧!”左剑秋微微点头,“我一直都愿意相信人性之初是善良的,也愿意相信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是存在的。”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图书室门口,左剑秋推开门,一股浓郁的纯净墨香扑鼻而来。
图书室很整洁,跟左剑秋给人的感觉一样。
干净而叫人安心。
虽然不过是一排排连油漆都已斑驳的高大木质书柜,却擦拭得干净锃亮,书柜上贴着崭新的类别标签,每一本书都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最妙的是之前那些横七竖八的阅读桌,如今摆放得整整齐齐,每张桌子上都用不同形状的小陶罐种着一棵绿植,或是三两根卷曲着正在舒展的蕨类,或是一小丛毛绒绒的狗尾巴草,或是一棵正怒放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都是些野外常见的植物,放在这里却有种完全不同的意境。
简简单单的几点绿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生命、希望和蓬勃。
我惊喜的扭头望向左剑秋问:“左老师,你将这里布置得真漂亮,现在图书室已经向学生们开放了吗?我记得我们还在学校那会儿图书室还不对学生开放的。”
“嗯!”左剑秋含笑点头,“如果不对学生开放的话,这么多藏书实在可惜了,所以我向学校提出了对学生开放的建议,校方答应了。”
“对了,胡灵,这次回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左剑秋接着问我。
“是有些事想找您帮忙!”我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阅读桌上。
左剑秋望了一眼银行卡,又转回头疑惑的望着我。
“左老师,这张卡里有十八万,我作为贫困生的助学基金,请您帮忙保管,交给真正需要的学生。”我望着左老师说:“现在也许有些少,但我以后会不定期的往卡里转帐。”
左剑秋愣住了,望着我嘴唇微微颤抖,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胡灵,你信得过老师?”良久,左剑秋脸色才逐渐恢复自然,望着我说。
“胡灵,不说以后,单这十八万,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了呀,对贫困生来说,你这可是大善举呀,其实,你可以直接捐给学校,也许还能……”左剑秋接着犹豫着说。xǐυmь.℃òm
我望着他摇了摇头,“左老师,我信得过你的为人,而且,我并不在乎其他,只希望真正需要的学生用到这些钱。”
话说到这里,左剑秋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学校每年也都有来自各方面的助学金,但有时候能用到的,并不一定是那些真正需要的孩子。
有些话无需说太多,大家都能明白。
我说着将卡塞进左剑秋手里。
左剑秋接过薄薄的卡片,紧紧握在手里,望着我郑重点头:“胡灵,你放心,老师不会辜负你的用心,记好每一笔支出,每一分钱都用在需要的孩子身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光,言语中满是坚定诚挚的力量。
“左老师,谢谢您!”我朝左剑秋鞠了个躬。
“我应该要替那些孩子谢谢你!”左剑秋一把扶住我的胳膊,眼角有些湿润,“胡灵,你放心,我今天就去向校方申请回去授课,这样才能更了解学生的情况。”
“左老师,其实我也真心觉得你更适合授课!”我由衷的说。
“唉,不说了,之前是我糊涂,一些事想得还没有你明白!”左剑秋苦笑着摇头。
我没有告诉左剑秋我现在的工作,他是个教育者,有些事,他也许并不相信,他是个多思的人,告诉他,反而会让他心里有包袱。
左剑秋也很聪明,见我没有多说自己的事,也没有多问。
助学基金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对于左剑秋,我对他很放心,他身上有一种正气,一种很多人身上没有的,刚正不阿的正义之气。
告别左剑秋从云山一中出来,我和陆逍鸿顺路回了一趟柳桥村,给四舅奶奶和我妈上了几炷香。
回江州的路上,陆逍鸿接到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他的脸色有些凝重,犹豫了半晌后,才告诉我,付奶奶住的那个钢厂旧址,出事了!
而且事情可能跟祁越有关,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处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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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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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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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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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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