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人沿着长明河往昆仑山下齐聚,青羊山下的小镇也愈发的热闹,无数人翘首以望想要上山,但是那一道浅浅的竹篱笆却深锁山门,无人可越。
山下小镇上各个茶肆酒楼、客栈饭馆儿、路边小摊儿,凡是能逗留驻足的去处皆有人踏足,镇子上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不是笑容舒心、乐事开怀!
如今镇子上的人胡乱猜测山上那群懒惰汉子的流言渐渐少了,但是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山上那群汉子的来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都想要上山去拜访,而且这些人显然都是来自于不同的地方。
难道山上那一群懒汉还曾经走遍天下不成?
那为什么他们如今又只待在山上也不挪窝?
其实再回头来看,虽然一直以来都对他们不怀好意揣测不已,但是他们好像也并不在乎,几乎很少下山。
如今反而得益于他们镇子上多了这么多人,让镇上几乎每一家人家底都丰厚了不少,镇上不少人多少都心怀愧疚。
镇子上一处小角楼,和其他地方迥然相反,门庭冷清,寥无人迹。
楼下两排竹竿上晒着刚刚织好的素布,清风吹拂带起一片白色波浪,阵阵沁人心脾的草药香气不断散发于空中。
楼上一个女子仰面躺在一张长椅上,如今无夜,困了便睡,睡了又醒。
“段家娘子,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开门,可是要赚不着钱了!”
旁边楼上一个中年女子描眉画眼,坐在自家楼上看着楼下自己的男人在招呼不停,给那些大财主上酒上菜。
长椅上的女子正是那个几乎每天都会上山去在自家菜地里转悠、不时还和蓝衫隔着篱笆吵架之人。
由于女子是买来的童养媳,所以很小就住在了婆家,但是天不佑人,婆家就自己婆婆和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丈夫’。
后来在一场怪病之中,婆婆和丈夫双双离世,只剩下了女子一人独居到如今,时光蹉跎已经二十几年,女子也从小女孩儿变成了如今镇上人口中的‘段家娘子’,到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女子的本名为苏容大。
‘容大’就是容易养大的意思,是苏容大父母怕其夭亡而依照风俗故意取的贱名,在贱名之中已经算是非常文雅、及有内涵的名字了,也是苏容大父母顾及她是个女孩儿才有所收敛,其他的例如:死娃子、铁疙瘩、铜豌豆、傻子之类的更是惨不忍闻、闻之想笑,所以苏容大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经历世俗风波。
寡妇门前是非多,在婆婆和丈夫刚刚去世的那几年,苏容大年纪又小,独自一人过得很憋屈,受尽了白眼,冷嘲热讽、各种闲话差一点就让女子在那几个夜晚之中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在河边遇到了那个独自饮酒的男人,看见他踏着月光而舞…
在那之后,镇上人眼里的苏容大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不会成日躲在家中只是一个人黯然流泪,面对所有冷嘲热讽她都回之以笑,锄田、织布、采花、唱歌、跳舞…过起了一个人的生活。
年纪慢慢大了之后,镇子上的男人看她的眼光也不同了,有的想要动手动脚,她就会像发疯一般地乱打乱叫,甚至还会跑到别人门上大骂,有的明里暗里各种示意,但是女子的房门总会早早关闭,光透不进。
慢慢的过了几年,镇子上的男人都对她敬而远之,而女人们见到她虽然还会调侃她一人寡居,但是心里无不尊重这位贞烈的女子,都愿意和她说上几句真心话。
到现在,镇子上无论男女老少无不尊重这位段家娘子,视之为‘女子丈夫’。
苏容大织布的手艺也是远近闻名,因为她织的布从来不会变色发霉,坚韧柔软又耐用,遇火不燃,镇子上遇到新人出嫁、小儿出生总是会事先来买一点预备,再加上她一直不芜田园,日子过得很舒心。
只不过女子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望山,晚上望月。
“赚那么多钱干什么,我不缺吃不缺穿的,够用就行了!”
旁边女子还想再劝,不过楼下火急火燎的声音正在催促:
“你睡醒了吗?
“睡醒了赶紧下来帮忙!”
“知道啦!”
女子声音听似烦躁,起身扭弄着腰枝下楼了。
苏容大睁眼看着女子的背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也知道她是一片好心,并不是想要在自己面前故意卖弄她那份家庭纷扰劳累的幸福。
但是这就是人心,有的时候即使已经有所收敛,但只要稍存其意,就会在无意之中显露出来,虽然只是一丝末节,但是落在旁人眼中就会显得极其刺眼。
“你趁机多赚点钱啊,给你家那两头小老虎攒点媳妇本儿!”
隔壁女子听见苏容大的话,再回头笑时眼神澄澈许多,走路的身影声音顺眼顺耳许多。
苏容大望了一眼天上,自从那轮明日悬挂之后,西昆仑洲再无月光,不知何时日落,秀眉一扬又躺下接着睡。
“段…”
“又是谁呀?”
苏容大才刚刚躺下,楼下又有声音传来,未究其人便出声打断了那人。
“是我!”
一个年轻的魁梧男子神色恭敬地站在楼下。
“喔,言礼,是你呀!
“一个人来的吗?怎么没见你大师母!”
陈言礼神色焦急道:
“大师母她…她有事走不开,只能我下山了!
“这一次是有事求段姨你和我一起上一趟山。”
“上山?
“为什么?怎么了?你师傅出什么事了吗?”
苏容大满怀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山上会突然请人上去。
两旁街坊也眼光好奇,没想到山上居然会请段家娘子去,这还是青羊山上第一次主动让镇子上的人上去。
不只是小镇街坊邻居,就连旁边的外来人士也驻足观看,因为这个年轻的魁梧男子是从山上下来的,有人识得,他就是青羊宫首徒陈言礼。
事情紧急,陈言礼也顾不得人多眼杂,言道:
“段姨,三言两语说不清。
“如果你有空的话和我去一趟就知道了,现在除了你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好,那你等我一下!”
苏容大见陈言礼着急,也没再多问。
等到苏容大再出门时,已经换好了新衣裙,头上钗环齐备。
“段姨,能不能把你这些新布也全都带上?”
苏容大皱眉犹疑,但还是点头答应。
于是两人一起上了山,身后跟着一大群别洲来客。
走到山门处,少年鲍参军拦在篱笆前面,只放了陈言礼和苏容大二人上山。
“近日山上有事,不宜会客。
“抱歉了,让各位前辈在此耽误时间了。”
鲍参军始终面带微笑,礼节周到,态度随和,山下一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都立在篱笆外面等待。
而鲍参军旁边的少女宋安宁则像是木人一具,脸色苍白,既不言也不语,只要一想到山上院子里那一幕幕场景宋安宁就冷颤不停。
苏容大两个人到了山腰处,再往上全都是满山野花争奇斗艳,和山下一片荒芜的景象截然不同,远远看见那一座座坐落有致的茅草房,几条石板路将各处相连。
起于自然之中,融于自然之内!
原来这就是山上的真貌,和那无数次想象之中实在是相差太远。
总是以为一群懒惰男人住在一起,山上会是一派脏乱的土匪窝样子,没想到会如此的整齐有序,甚至能感觉到一股超脱世俗的美。
此时苏容大劳尘闲心,贪嗅山上的清新气息,可是细嗅之下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让人头脑发胀。
“段姨,你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陈言礼继续领着苏容大往山上走,却不是往山顶走,而是拐去了那间院子外面。m.χIùmЬ.CǒM
院子外面的花丛中,几个少女蹲在花前,面带泪痕,花容惊色,一个个脸色惨白,不言不语,即使看见大师兄带着人来几个少女也呆滞一动不动,既不与人见礼也不和陈言礼问好。
而一群少年都在爬在院子矮墙外面,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院子里却一个也没有进去,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渐渐接近,直到陈言礼和苏容大二人走到院门前一群少年们才和二人打招呼。
“怎么样了?大师母醒过来了吗?”
“宋姨刚刚才醒,不过还帮不了忙。”
山上就只有陈言礼一人叫美妇人‘大师母’,其余的少年少女大都叫宋姨!
苏容大站在院门口,眼神中惊骇难定,一路向小院子走来,空气中的血腥之气越来越浓,果然这里就是源头。
院子里满地涂血,染满鲜血的红色布片铺满了院子两边的空余地方,堆积成山,只有一条窄窄的小道通向里面的屋子,血渍不断地从院子里往外流淌,院门口一股红色小溪哗哗流入一旁的花草丛中,整座院子宛如一座血海坟冢。
苏容大只觉得胸腹中翻覆搅动,那股气味是一生从没有闻过的恶心,甚至让人觉得害怕。
但是苏容大反复环视四周却依旧没有见到那个在河边独自饮酒的男子,于是四八年纪的女子一边叫着‘神仙哥哥’一边冲进了血色山海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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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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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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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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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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