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沉默地注视着宋白,嘴上没说出来,但是眼睛作为心灵的窗户,已经泄露了她的想法。
她们出生在这个又穷又苦的家中,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就是三姐妹之间的互帮互助。对宋甜和宋俏来说,大姐宋白是她们目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当她们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当胡春和宋竹嫌弃她们的时候,当她们有小病小痛的时候,都是宋白在照顾她们,还教她们怎么正确地干活,教她们怎么跟村人们相处,教她们怎么做一个不讨嫌的人,相当于她们人生道路上的明灯和引路人。最近这段时间的宋白屡次把胡春骗得团团转,还总是能因为梦而真的挖到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更是让宋甜和宋俏对宋白增加了信任,相信宋白能保护她们,而且跟着宋白,她们不会饿死。
对七岁的宋俏来说,还有一个看起来小,但实际上对她影响很大的原因,那就是宋白做菜好吃,特别好吃,还能变废为宝,比如宋白能用别人丢弃的鱼鳞做出好吃的鱼鳞冻,能让她偶尔在各种咸菜和吃到腻的萝卜白菜中享一享口福。
“姐!你答应我吧!”宋俏撒娇加恳求,忽然弯下腰,把脸颊贴到宋白的腿上,透着亲昵。
宋白既无奈,又想笑,轻柔地答道:“现在商量这个太早了!咱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甜和宋俏异口同声地追问:“要做什么?”
面对两双丝毫不藏奸的干净眼眸,宋白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压抑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然后才用起伏不大的语气向宋甜和宋俏讲述了她上辈子的一小部分不幸遭遇,不过她并不是直白地描述,而是借口说自己做了一个那样的噩梦。
她说了自己是怎么被卖给人牙子的,也说了人牙子又把她卖给百花坊,还简略地说了百花坊里的老板娘是如何心狠手辣。
在一旁认真听的宋甜和宋俏把眼睛越睁越大,惊讶得差点眼珠子掉出来。宋白正在说的这些话对她们心灵的冲击力和震撼力不亚于世上最残忍、最恐怖的鬼故事。
“姐,放心,这只是个噩梦,不要怕。”宋俏的内心已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她还是不忘了安慰宋白。
宋甜思虑得更深远,脸色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道:“姐,上次我做错了,不该劝你去还鱼,也不该劝你把那门仓促的亲事抵赖掉。如果没有那门亲事,别人又不肯给咱们的爹娘送高价聘礼,爹娘很可能真的会卖掉你,接着还要卖掉我,俏儿可能也逃不过。爹娘为了银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宋白泪中带笑地凝视宋甜,很欣赏这个妹妹的聪明,因为宋甜确实说对了。上辈子宋甜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那个时候的宋白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那时候她还没有把自己的爹娘看透,以为他们只是送她去当丫鬟。爹娘在她心里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那时候的宋白绝对没想到亲爹娘会是那种“用闺女的肉换银子、用闺女的血换银子、用闺女的命换银子”的人渣!
在宋白最恨的时候,她心想:“我要送这样的人渣去喂狗!”但是在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心想:“如果让他们死得太快,那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姐,二姐,爹娘真的会卖掉我们吗?我怕!”宋俏在三姐妹中最懵懂,被吓得最厉害。
在宋家村,某些人骂人的时候会骂得比较毒辣,比如:“上次带你去镇上逛过一次,把心给玩野了,又想去哩!小心被拍花子的给骗走,然后被卖到最穷的地方去,去给一个村的闲汉当婆娘!逃都逃不出来!”或者是:“小娃娃再不听话,就把你卖去当苦力!觉都没得睡,从早到晚干活!要是生病了,别人就把你丢去乱葬岗!那乱葬岗上有许多野狗哩!那些野狗比狼还凶,专门吃人!死人和活人都吃!”wWW.ΧìǔΜЬ.CǒΜ
那些毒辣的话折射着现实中的凶险。
宋俏听过不少那样的话,懵懂而年幼的她最容易相信那些都是真的,也最容易产生恐惧。当恐惧蔓延全身的时候,她只想哭。
宋白一边轻抚宋俏的后背,一边跟宋甜对视。姐妹之间的默契很足,用眼神就能沟通。此刻,两人的眼神如出一辙地清冷而坚定。
宋白瞬间相信,如果她要以牙还牙地卖掉胡春和宋竹这两个祸害,妹妹宋甜一定会帮她!在血缘和感情的双重条件下,目前她真正的亲人只有两个妹妹,如果站在宋甜和宋俏的角度,结果也是如此。在这个家里,她们三姐妹必须抱团取暖,才能活下去。她们面对的最大危险不是穷,也不是病,而是那如狼似虎的爹娘。在亲爹娘的眼里,她们三姐妹只是能拿去赌、能换来吃喝的银子而已!
“甜儿,咱们先下手为强。”宋白凑到宋甜的耳边说一句悄悄话。
宋甜苦笑地接话道:“后下手遭殃……”
低沉的声音从嘴里发出,却深入到了内心深处。姐妹俩一起把一句不同寻常的俗话给说完整了,结果就是达成了不同寻常的共识!在往后的多个深夜,她们将一次次地商量干这件大事的细节。当然,她们不跟宋俏商量这件敏感的事,不是因为嫌弃宋俏不够冷静、细心和聪明,也不是不信任宋俏,而是因为她们觉得自己干过这件事之后就不算什么干干净净的好人了。从清清白白变成满身污泥容易,但从满身污泥变成清清白白很难,她们不想让最小的妹妹沾染上人性的污泥。
虽然她们清楚地明白,自己是被逼这样做,做这样不孝顺的事,同时她们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是不会反悔的!但是如果被别人知道了,那她们就会变成许多人唾骂的对象,甚至被县太爷和官差抓去衙门打板子都有可能,毕竟皇帝和官儿天天说以孝治天下,却光明正大地允许老百姓卖儿卖女,无论是卖儿当太监,还是卖女为娼。反正宋白和宋甜已经知道自己要承担怎样的风险,但她们依然下定决心,不破不立。
冷静的人经得起风风雨雨,不管是大自然的风雨,还是人情世故中的风雨。宋白和宋甜已经长成了挺拔的小树,而宋俏还只是宋白和宋甜树荫下的一朵小花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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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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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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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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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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