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你家又有喜鹊在叫哩!又有好事呀!”看热闹的人总是日复一日地看热闹。别人家一有热闹,他们就笑,一下子就变得热血沸腾。
胡春的心里正憋着一大团懊恼的气,一听见别人那道喜的话,她就更气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啥喜鹊咯?那是乌鸦!”
喜鹊报喜,乌鸦报灾!
对胡春来说,带着至少二十两银子聘礼来提亲的人就是喜鹊,除此之外都是乌鸦!今天她的眼睛连一只喜鹊也没见到!她正自认倒霉,偏偏别人还来道喜,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胡春呀!来你家提亲的人这么多!你可别挑花了眼!哈哈!”
“不过,你也别太挑剔了!宋白被鬼上身的事人人都知道,你还想收二十两银子的聘礼,那不是在做梦么?你可别把闺女给耽搁了!”
“就是就是!少收点聘礼吧!别人家收半两银子的聘礼,不也照样欢欢喜喜地嫁闺女吗?”
……
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指责声从四面八方涌进胡春的耳朵,别人的口水几乎要将她淹死。被围攻的胡春格外生气,气得想要用大扫帚把这一大群讨厌的人通通打出去,不过她暂时还没那个胆子去得罪全村的人。于是,她把牙咬得格外紧,不管别人怎么劝、怎么指责,反正她就是不松口,她就是想要高价聘礼,谁也别想打消她的念头!
众人的议论越来越倾向于挑胡春的错处,但胡春始终就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胡春在心里暗暗地恨着,恨别人多管闲事,恨别人阻拦她的财路,还恨恨地思忖:“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家生不出美人胚子,所以你家活该收不到高价聘礼!”
这样闹哄哄的一天终于进入夜深人静的时候,宋白、宋甜和宋俏姐妹三人一起躺在老旧的木床上。床架子的某些地方被火烧成了木炭,显得格外脆弱,使得三姐妹根本不敢在床上乱动,怕床会突然塌了。头靠床尾的宋俏早就熟睡了,头靠床头的宋白和宋甜还在说悄悄话。
“姐,今天别人骂咱们家的人都是要钱不要命,你听到没?”宋甜凑到宋白的耳边说话,声音低低的,带着惆怅。
宋白低声答道:“他们骂错了,咱们家只有两个那样的人。”www.xiumb.com
宋白比宋甜淡定多了,根本不把那些骂人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一件事是不是重要,总是要跟别的事进行对比之后才得出结论。比起惨死和惨死之后的受辱,被人骂只是不痛不痒的事而已。
“姐,哎!我担心别人以后把我们三姐妹都误会成那样的人。”宋甜还是惆怅。她总是想得远、想得深、想得细腻,如果她像宋俏那样粗枝大叶,估计早就睡得像个小猪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难以入眠。
一个家里出了一两个品行不良的人,外人就用口舌把这一家人全都给抹黑了。由白变黑易,由黑变白难!
思量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宋甜满腔愁闷无处发泄,甚至觉得将来的人生道路灰蒙蒙的,不见光亮。
宋白只能简单地安慰宋甜,却无法彻底让宋甜打消顾虑。
夜越来越深,姐妹俩忽然都不言不语了,各怀各的心事。
黑夜过去之后,人间会有光亮。
连续一个多月的时间,每天都有好几个人来向宋白提亲,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提亲的人快要踏破门槛了!但是,他们都被胡春和宋竹给嫌弃了。
如此一来,宋家村天天热闹不断,嬉笑怒骂都不缺。村人们一见宋白就夸,一个个与有荣焉,同时,一见胡春和宋竹就笑骂,骂他们是钱财的奴隶,是卖闺女的恶人。
胡春和宋竹都是脸皮太厚的人,不怕骂,而且他们真想写几个大字贴门上,要明明白白地写:少于二十两银子者,滚蛋!
不过,幸好他们俩都不会写字,否则要引起众怒,说不定哪一天夜里他们家的破屋子就被别人给拆成一片平地。
有宋竹和胡春这样的爹娘,宋白、宋甜和宋俏遭受的连累越来越多,而宋金则是好的不学坏的学,越来越讨人嫌。
——
天天过热闹的日子,人习惯了热闹之后,热闹反而变成了平淡。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一天又一天的热闹,一天又一天的平淡。
这一天上午,宋白、宋甜和宋俏正在小河边洗被套,被套上那数不清的大小补丁格外引人注意。同样在小河边清洗东西的人还有七八个,那些人都注意到了那些五颜六色的补丁,并且引发了议论。
“你们瞧!估计咱们全村的破烂都进了她们家!”
“还真是!我认得那块红得发黑的大补丁,那块布以前是我家的!还做过我小弟的尿布呢!没想到最后竟被她们用来当被子了!嘻嘻!”
“穷成这样,居然还想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呢!像强盗一样!贪心!”
……
有的人说话声音大,有的人说话声音小,但是殊途同归的是——这使得宋甜和宋俏的脸和耳朵越来越红,仿佛正承受着烈火的炙烤。
宋家村虽然不是富裕的村子,但是宋白家的穷在村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她们三姐妹洗被子再勤快、再卖力,也改变不了那打满补丁的被套是用全村各家的破烂拼起来的残酷事实。比起全是破烂的事实,别人的嘲笑更残酷,此刻嘲笑像一把把锋利的剪刀,正把宋甜和宋俏的面子剪得七零八落、鲜血淋漓。
脸和耳朵红得像在滴血,抬不起头,眼睛不由自主地不敢看别人,眼前的红红绿绿仿佛全都沾染上了厚厚的灰,喉咙里像被塞了石头,牙齿默默地咬紧嘴唇,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干活的双手越来越颤抖,越来越麻木,很想找个地洞逃跑,离开这个低人一等、毫无脸面可言的地方——这些就是宋甜和宋俏此刻的写照。
宋俏虽然平时很心大,常常不计前嫌,常常忘记烦恼,但是她的承受能力并不是没有上限的。她很想对宋白说:“姐,咱们别洗了,赶紧走吧!回家去躲起来!”可是,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喉咙。
宋白洗被套的动作依然不停歇,一边朝被套上泼水,一边拿着棒槌敲打,晶莹的汗水流在她的脸上,仿佛花瓣上的露珠。花儿美,花瓣上的露珠也美。她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受到那些嘲笑的影响。但是事实上,她的耳朵不聋,她听得清清楚楚。
“甜儿,俏儿,一起来拧水,拧完水就可以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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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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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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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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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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