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昌送路意到机场,目送着这人远远离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神,转头去了候机室。
他也定了机票,前去新戏的拍摄地。
家对原本的盛平昌来说,只是一个暂时歇脚的地方,是每次拍完戏下部戏又没开拍时,一个临时休整的场所。
只是有了路意在,家就像是一个温馨的避风港,能让人沉溺在美好的温暖之中。
现在路意也离开了,盛平昌索性也跟着离开。
不想看到房间空落落的,不想在这样的房间中等待下部剧的开始。
想要在回到家的时候,有路意一起。
想要家里永远充斥着路意的气息和味道。
想要,永远和这个人在一起。
新戏开拍,路意和盛平昌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基本断绝了联系。
盛平昌只能从和江景森与裴予安的对话中简单了解路意的情况。
裴予安的消息都很精简,诸如“腿划伤了”“无事发生”“一切照常”一类,再多的,裴予安就沉默不说了。
反倒是江景森,每天絮絮叨叨,把那颗没办法和路意沟通的心全部放在了盛平昌身上。
最开始几天戏份还轻松一点,路意偶尔还跟江景森说两句,后来就开始沉默了,一句话都不肯和江景森沟通,甚至开始拒绝和江景森的一切接触。
江景森被路意提前知会过,知道这人是想把自己尽力放在一个和主角同样的处境中,但还是担心路意。
没办法和路意说出口的话,被江景森一股脑儿的全灌给了盛平昌。
因为传输文件的需要,江景森更多的是用□□和盛平昌联络,于是原本被某高中同学精心策划出来的巨轮消失了,转变成了和盛平昌的友谊的小船。
某眼睁睁看着巨轮消失的高中同学:……
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心累吧。
拍戏期间,《将倾》和《沐春行》都播完了。
《沐春行》算是小火,在同时段的综艺中很是出挑,当然,最出挑的还是盛平昌和路意的cp。
随处可见的糖点,自然不做作的相处模式,两个人就差在节目里挑明“是的没错我们在谈恋爱了”。
恋爱的酸臭味从屏幕中蔓延出来,裹在每个cp粉的心里。
被秀麻木了的cp粉们费心费力的给两个小崽子善后。
别人是怕cp不真,她们是怕cp太真,怕给这两个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但奇怪的是,每期节目播出后cp粉狂欢的时候,唯粉们按兵不动,完全不像之前的样子。
有心思敏锐地粉丝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明说,只能自己咽下去,却又怀有期待的等着点什么。
《将倾》则是彻底爆了,本身原著就有无数的读者,再加上演员们堪称完美的演绎、精益求精的服化道以及令人赞不绝口的后期,彻底坐稳了收视率王者的宝座。
盛平昌原本就无可挑剔的演技继续被人们夸赞,路意让人眼前一亮的扮相和演技也收获了一致好评,不少人甚至直言“我收回之前对路意花瓶的评价,他是一个好演员。”
江景森看着网上的评论,心底松了口气。
而这一切,正在拍摄的路意都不知道。
他放纵自己彻底沉溺于小松的经历,假装自己真的就是这个人。
拒绝与人沟通,拒绝接触一切电子产品,每天除了吃饭化妆睡觉就是演戏,路意沉入了孤身一人的岛屿。
裴予安和江景森两个人不敢和路意搭话,每天只是远远的看着路意,处理一切交际事项。
就连收拾东西,都是路意出门去了,江景森才偷偷拿着从前台那儿要来的房卡,刷卡进去以后收拾好了,再偷偷摸摸出去。
某次江景森正好被回来拿东西的路意撞上了,江景森尴尬的挠了挠头,正对上路意毫无温度的眼睛。
江景森悚然一惊,下意识就把手搭上了路意的肩膀。
“你没事吧?”江景森骇然道。
路意缓缓垂下眼皮,看了看江景森的手,掀起眼皮冷漠的看了江景森一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江景森感觉自己手下路意的肩膀一松,然后就看见路意带了些疲惫的眼。
“嗯?怎么了吗?”路意疑惑地问。
江景森缓缓放下双手,缓缓道:“不,没什么。”
侧身让开,路意顺利进去拿了东西,匆匆赶往了片场。
江景森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才拿起手机,给导演发了信息。
一场戏拍完,导演走到路意身边,拿着剧本点了点路意:“走,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路意以为是聊剧本,起身跟着走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路意神色如常的从休息室里出来,接着琢磨下一场戏。
导演陷在沙发里,给江景森去了条信息。
“没事。”
江景森急得原地转圈。
怎么会没事,路意当时那个情况怎么是没事的样子啊!要不是因为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都快要怀疑路意是不是鬼上身了好吗!
当时就应该录下来给导演看看,让他看看这叫不叫没事!
走投无路甚至想去调监控的江景森收到了盛平昌的每日问候。
江景森眼睛一亮,扑过去捡起手机,看到救世主似的劈里啪啦打了一大堆,事无巨细的和盛平昌说了。
盛平昌这边的拍摄接近尾声,就剩两三个镜头,当天就能拍完。
收到江景森的消息后,盛平昌立马给导演打了电话,问到底什么情况。
导演叹了口气,没像跟江景森说的那么简略。
“路意心里憋着气呢,这么多年那么多人骂他没实力纯花瓶,他看着不在乎,心里全都记着呢。”
“你演戏时间不短了,应该也知道这种事情,路意不是科班出身,但很有灵气,他是靠共情演绎角色的。”
“碰上了这么个角色,把自己彻底沉进去了,这种事也不算罕见。”m.χIùmЬ.CǒM
“放心,路意心里有数的,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锚’,拍完戏能抽离出来的。”
……
导演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盛平昌也沉默了很久。
直到最后,盛平昌才嘶哑着开口:“还有多久拍完?”
“就这两天了吧,还有最后一幕戏和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我过去,就住你们剧组旁边。”像是猜到了导演在想什么,盛平昌继续说,“你放心,我谁也不告诉,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我只是担心他,希望能在他拍完戏的第一时间出现。”
导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当天下午,盛平昌拍完了所有的镜头,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伏岩市,低调的住进了剧组旁边的青年旅舍。
路意拍摄期间,盛平昌就在导演的掩护下,全副武装的偷偷溜进了剧组。
披着一件军大衣,带了个褐色鸭舌帽,黑口罩拉到眼睛下面,眯起眼睛装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盛平昌用精湛的演技把自己伪装成普通场工,混在剧组里面,时刻望着路意。
有几次路意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到的就是一群灰扑扑忙忙碌碌的场工们,弯着腰在忙碌。
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路意淡漠的收回了目光。
“还以为……太久没见了,这么想他啊……”路意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点嘲弄。
不远处,盛平昌缓缓直起了腰,望向路意的眼中满是克制不住的心疼,心里是酸涩的欢喜。
除了最开始亮相的时候还干净点儿,路意基本整部剧都在灰头土脸的摸爬滚打,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抓回去毒打。
路意算是被美貌掩盖了实力的类型,他演技其实不赖,但人们往往更关注他的外表。
于是路意干脆把自己的外貌全部遮掩了起来,涂抹上厚重的灰尘,靠演技支撑起这个角色。
最后一幕戏是全剧的高潮。
小松逃了太多次,这一次是逃的最远的一回。
他趁乱摸上了火车。
在卫生间里躲了一路,小松生怕遇到任何一个和那个村子有瓜葛的人,抓着他,再把他抓回去。
所幸,没有遇到。
在终点站下了车,小松茫然地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热闹喧嚣在他耳中拉成一条长线,又凝缩成一个点,打开了他记忆中封锁的画面。
考试没及格的卷子,随手乱画了前桌女孩儿的草稿本,吃剩了半碗的长寿面,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一幕幕被他压进心底的记忆涌现,但最终全化成了一片空茫。
他离开的太久,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爱人分别与亲人团圆的尘世喧嚣中,小松蓦然下跪,心中万籁俱寂,眼里是茫然解脱、以及与世界脱轨的不知所措。
在他晕过去之前,他看到有个女警向他奔来,耳边是模糊又着急的“你怎么了?”“快来人”。
在导演喊“咔”的瞬间,盛平昌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将倒地的路意扶了起来,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心疼。
路意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前的人带着褐色的帽子,口罩拉下来抵在下巴上,身上还有一件军大衣。
怎么会呢,他不是在自己的梦中的吗?
怎么从梦里跑出来了呢?
路意脑子里一片混乱,有点茫然地想。
“不是梦。”盛平昌小声且坚定的说了一句。
周围剧组的工作人员善意的笑了笑,哄道:“对呀,不是梦啦,我们大家都能看到的。”
路意生硬的把自己的思绪从小松的脑海中抽离出来,整个人神色如常,笑着与剧组人员拥抱、祝福,从他们手中接过鲜花。
但手从来没离开过盛平昌的手腕。
表面的平静和微笑下,是路意暗藏的沉沉心绪。
盛平昌轻轻动了动手腕,换来路意又紧了几分的回握。
等到轮过一圈,路意简单安排了江景森几句,就抓着盛平昌的手腕,匆匆回了酒店。
刚一进去,路意随脚关上了房间门,不等插电开灯,就强硬的将盛平昌按在了玄关上,双手搭上盛平昌的脖子,将人往下压。
盛平昌被迫接受了亲吻。
一吻完毕,路意才轻喘着低笑了一声,喃喃道:“终于有点真实感了。”
盛平昌心疼的抱着路意,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摸。
还不等盛平昌说点什么,就看见路意掀起眼皮,眸子里仿佛着火一样,挑起嘴角问他:“宝贝,来吗?”
路意若有若无的用大腿根蹭过盛平昌某个地方。
盛平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原本顺着路意脊背安抚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盛平昌眯了下眼睛。
以盛平昌长期演戏的经验,他约莫猜到了路意此刻的情况是需要发泄一下的,于是顿住的手滑向了一侧,握住路意的腰。
为了这场戏,路意整个人暴瘦了十斤不止,原本好看的腹肌挂在小腹上,腰围瘦了一圈,盛平昌松松一握就能握住。
用了点力气箍住路意,盛平昌声音低沉:“来。”
两个人亲吻着,从玄关摸黑往里走,一路磕磕绊绊,最后齐齐摔倒在了床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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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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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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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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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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