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梦※
里德尔翻了个身,破旧的小铁床发出嘎吱的一声响,灰色的毛毯滑落到地上。
床上的小男孩沉入了更深的梦境,先时微蜷的掌心已经松懈的张开,一颗鲜红的种子在深夜的暗色里发出盈润的光泽。
是雾,是浮浮沉沉,弥漫着乳白的朦胧色。
里德尔诧异的打量四周,只一片迷茫,什么都看不见,这不是海边那个漆黑的洞穴,他心里微微惊讶,但他确信他泡在水里。海上怎么有这么大的雾气?
艾米和丹尼斯呢?那两个被他折磨的破了胆的蠢货,他邪恶的笑了一下,想游出这片浓雾,但只有满身的倦意,和无法活动的束缚感。
他诧异的皱起眉头,心里更加深了疑虑。
“可是个小水蛇么,这般细小,呦,这么黑亮的可是没见过,姑娘,你看它头上花纹……”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词汇听着生疏,不是伦敦口音,更不像英语,可他就是听懂了。“哎呀,我的姑娘,你远远的看一眼也就罢了,快让舟子扔到江里,让他们捞上这个做什么!”那个小女孩继续聒噪着。
蛇?他惊讶的勾了勾嘴角,在这里还有他的玩伴?
他觉得有什么落到他的身上,像是视线,又像是春风,带着舒适的温度。
“哪里是水蛇?”一个更动听的声音响起来,娇娇软软的带着童稚的甜嫩,“雪雁,你去看看可有小鱼?这一动不动的,许是饿了。”
“哎呦,我的姑娘,你别是想去摸?你可离它远一些吧!”小女孩吓得咋咋呼呼的。
聒噪!里德尔厌恶的皱起眉头,听起来这应该是个小女佣。
“蛇本是灵物。”那个娇甜的声音再次柔柔的响起,“亏你天天在书房里陪着,总该也有了些眼界,我华夏古神多是人面蛇身,伏羲女娲的画像你也是见过的,可是连我们的祖宗也嫌弃了不成?”
他没有听懂里面的称谓,但也听出大概的意思,一个以蛇为图腾的族群?他皱着眉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伦敦貌似没有这种语言的外族。蛇图腾?男孩邪恶的笑了,想用蛇语操纵一下他的小“朋友”,吓走这两个扰人清静的蠢货。
可张口的无声,让他生出不安来,他看着眼前化不开的白色浓雾,难道这是在梦里?
“瞧,这蛇眼红的倒像个宝石。你看,可像母亲戒指上的……”女孩娇软的声音蔓起了呜咽的轻愁,浓雾仿佛凝结出更浓重的湿气。
男孩厌烦的眯起眸子,忽然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萦绕进鼻端,他感到背上传来柔软的碰触。
一种陌生的舒适蔓延全身,倦意袭来……
“姑娘……快到京城了……”
“姑娘……起风了,进去吧……”
“姑娘……别哭了,这江上风大,小心皴了脸……”
“姑娘……”
断断续续的声音和娇怯怯的哭泣贯穿了整个梦境,里德尔烦躁的皱起了眉,怒火在心口层层积聚,可还来得及爆发,他陷入更深的睡梦里……
※
“姑娘……”王嬷嬷放下床帐,看了看还在暗自垂泪的小女孩,叹了一口气,“睡吧……明儿就到京城了,这眼要是肿成了桃子,先不说好看不好看,倒是会悬了你外祖母的心。”
黛玉用帕子沾了沾眼睛,将被子拉至胸口,又想起什么来,软软的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雪雁,你看看那蛇还好么?”
“一动不动的睡着呢……”
“明儿就在岸上放生吧……”王嬷嬷给她掖了掖被角,青色的幔帐簌然垂落。
耳边是呼啸的风,像有浪潮撞击着岩石,这是到江边了?可怎么弥漫着咸腥的味道?
黛玉瑟缩的蜷了一下身子。
“手里是什么?给我!”命令的口气里全是狠厉,一个小男孩霸道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来。
怎么有这么陌生却又明了的语言?可是有人进了船舱?她惊恐的睁开了眸子。
夜色,浓郁的像化不开的浓墨,她唤不出口的声音,一动不能动的身体,这是魇住了?……
“口琴?”男孩冷酷的哼了一声,“我说的是那只手,丹尼斯……我看到你捡起来了,那只古怪的大鸟飞过的时候掉落了一个东西!……很好……红色的种子?”男孩的声音轻柔下来,音色却更加冰冷,接着挑起微讶的语气。
像是突然被温暖包裹,宛若被人小心翼翼的裹入了掌心,夹杂着好闻的松竹的香气,让她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
“跳下去,你摔不死,下面是个洞穴……”男孩霸道的发布着命令。
“我认输还不行吗?我认输……”一个踟躇又瑟缩的童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告密者必须受到惩罚,丹尼斯。”男孩霸道冷酷的语气,讥嘲的发出一声冷笑。
黛玉的心刚刚揪紧,一声惊恐的尖叫突然在耳边炸开,伴随着一个小女孩凄厉的大哭,“啊——!你把他推下去了,他会摔死的,丹尼斯会死……”
“闭嘴!小艾米!”一声不耐烦的呵斥,那是不应该属于孩童的冷酷和残忍,“你也想这么下去吗?”男孩阴森森的,转而轻柔的降低了语调,带着诱哄的邪恶,“艾米是个乖孩子对不对?不乖的孩子,会被吊在悬崖上……”
尖叫——
大哭——
还有森冷的音色——
黛玉轻轻颤栗,想挣脱这恐怖的梦境,却被更暖的温度更致密的包裹……
※第二梦※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里德尔。”马尔福把脚搭在四柱床头,尖刻傲慢,“争取到了单人间?失眠的幌子?”
“我最近的梦游已经影响到了你们的睡眠了,不是么?”少年语气温和的收拾着自己物品。
“是夜游吧。”金发少年讥诮的晃动了一下脚尖,声音低沉下来,“我们的优等生在夜晚都在忙些什么?”
“马尔福……”少年优雅的笑了一下,他从容的整理着自己的书籍,语气和煦迷人,“睡梦里被群蛇缠身是什么滋味,舒服吗?”
“昨晚是你搞得鬼?!”马尔福惊恐的从床上弹起身子,他恶狠狠的,“我这去告诉教授!你等着被退学吧!”
“祝你搜集到可靠的证据。”少年温润的笑了笑,拿起床头的一盆植物走出了房间。
这是盆魔法植物,埋下那颗红色的种子已经多年,到今天才开出了第一朵花,象颗艳红的泪滴,悬垂在纤弱的枝头,满室幽香,清雅异常。
这种香气,只在几年前他那个梦里出现过……
还有此刻……
此刻,乳白的岚雾,似曾相识的浓重的混沌。
一声娇细的啜泣——他忍不住嫌恶的皱起眉来。
“花谢花飞……”
像是一首诗歌,哀哀切切的萦绕在耳边,听不懂词藻的意蕴,却能品出音律的动人和哀伤的轻愁。
呵!哭泣……无用的弱者,愚蠢的女人。里德尔厌烦的想强迫自己退出这个梦境。
“呀!”梦里的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还带着哽咽的余韵,“你可是那条小蛇?应该是了,瞧你额头上那骷髅纹,世上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你这身量倒是长大了不少。”
是上次梦境里的小女孩?里德尔才升起疑窦,觉得额头上一软,像是被人用手点了一下。
“你能寻到这来,也算没白认识你。”那个声音嗟叹道,接着又忍不住哽咽了两声,“你一动不动的悬在这枝桃花上,可也是在怜惜它?”
里德尔压了压怒气,而无法出声更让他积蓄起暴躁。如果可以,他会果断地甩出一个死咒。
梦中的女孩又啜泣了一下,“罢了,待我掩埋了这些残花,哎,这花,倒有你我来怜惜,可春尽红颜老去时,谁又来怜惜你我呢?”
梅林!可真是折磨!
强者从不需要同情,怜悯更是最大的羞辱!里德尔不耐烦的在梦境里挣扎。
“你可别动,呀,可是花瓣糊了眼?我来给你拿开。”
忽然馨香阵阵,一大片温软的触感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被温柔的抚触——
突起的异样,猛然从心头流窜喷涌,紧接着全身一阵紧绷和战栗……
※
“宝玉是被冯紫英冯大爷请走了。”听到外间一个丫头回了贾母。
才和宝玉闹完别扭的林姑娘觉得无趣,把料子推到了一边,她撂下了剪刀,只呆看着丫头熨着绸子角儿。
一路落寞的回去歇午,进了潇湘馆,纱屉已经撂下,梁间燕儿呢喃,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四下静谧无声,让人生出慵然的倦意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黛玉见紫鹃在回廊上坐着,手里正缝着一个蓝色的长带。
紫鹃平展了一下布料,笑着说:“月事带子,帮春纤改了改。”说完,她噗嗤一笑,“那丫头昨晚第一次来了葵水,姑娘可是没见她那没出息的样子,慌得掉了头的苍蝇一样。”
黛玉心里好奇,女儿们的密事她还处于懵懂,本想多问两句,又觉出不好意思来,绞了绞手帕还是扭头回了屋子。
女孩歪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纱上的竹影,眼神逐渐迷离。
倦意如黑色的潮水,再次吞噬而至……
“您的意思,它来自东方?比尔利教授?”一个变声期的少年嗓音,带着沙哑,却别样的惑人。
女孩惊惶失措,她张口叫了声紫鹃,再次的失声让她忆起那个奇特的梦境。
“这只是我的推理,孩子,我只能说它可能是来自东方的魔法植物。哦,真是奇特的花形……香味非常迷人,茎叶实在太纤美了……”是个中年男人的惊叹。
“是的,教授,我一直醉心于它的气味……”男孩的声音轻柔,像沉浸在他所说的香气里面。
嗜花的姑娘升起强烈的好奇,可漆黑的梦境实在圆不了她的心思,只是忽然觉得手上一暖,像是被什么握住,轻轻的摩挲着,是宝玉么……这个浑人!
“叶片摸起来的感觉真是棒极了……这是它第一次开花,就在今天清晨……我很惊讶,也很迷惑,所以忍不住来请教您,您知道,您是我最钦佩的草药课教授,赫伯特·比尔利先生。”
“第一次吗?这时间可有点长了,我记得你入学时就带着它。”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愉悦。
“您居然记得,真令人惊讶,教授。”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动,“它有种神奇的魔力,一直令我着迷。”少年的声音轻柔极了,“当它还是一粒种子时就这样,让我忍不住的总想碰触它。”
少年迷人的嗓音,莫名的,让黛玉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像是有什么要发生一样,她才升起这怪异的预感,忽然有什么缱绻地抚摸上她的面颊……
女孩的心头一窒,小腹突然隐隐的绞痛起来……
※第三梦※
夏夜的小汉格顿弥漫着雾气,眼前气派的宅邸在夜色中耸立出高大的剪影,长窗溢出的黄色灯光点缀在底色上,给绵延的山坡渲染出温馨的色调。
忽然,黄色的光影一闪,大门开合,里面走出一个人影。
像是挟带着浓重的黑雾,一身的煞气,夜风鼓荡起他魔翼般黑色的斗篷,兜帽在面部投下神秘的阴影。
这暗夜毗邻的死神,是诡异的少年模样——
一手抱着盆花,一手持着魔杖。
纤柔的枝条上垂着一枚嫣红圆润的果实,是浓夜里唯一的一点艳色。
最娇柔的生命,却映衬着剥夺生命的最残酷的武器。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
杀戮的戾气还没有消退,扭曲冷酷的笑容还挂在他的唇角上,那是狂暴的喜悦,更是快感的余波。他站在山坡上,像挣脱出桎梏的恶龙,溢出的每一丝气息都激荡着新生和自由。
他眺望着远处密林中渗透出的一点光线,那片暗淡的灯火里浮荡着腐烂的气息。
是的,一会他还要去剔除那一块的霉菌,他残忍的笑了一下,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杀戮的激越,最终归于沉寂和松弛,这让他生出一丝倦意,他把花盆放到膝头,目光落在绛红的珠果上。
小汉格顿的雾气更浓了,大片的白雾漫上山岗,直至吞没了黑衣少年……
“紫鹃,东西都打理好了?我常读的书可也一起收进去了?”娇柔甜嫰,又是那怪异的语言,这是第三次潜入他的梦境,他气急败坏的极力排斥。他仍记得,第二次入梦的尴尬,他清晨的内裤上出现了大片的湿渍。
“姑娘,行李一大半都是你的书,可是要搬空半个屋子了。”一个生疏的女声嘟囔着,“到了新学堂,你还能缺得了书看,凭是带着死沉。”
“是的呢……”那个娇柔的声音叹了口气,“带了去,也只我一个人读的懂罢了。”
“姑娘……”那个女仆忽然哽咽的啜泣起来。
少年极度嫌恶的皱起了眉,
“我才好,你又来招我。”甜糯的声音数落着,“我又不是死在外边,一年半载也便回来了……”本是宽慰的话,末尾已经带出了哽咽。
少年忍无可忍的挣了挣,却依旧被禁锢在梦境里。
忽然,响起鸟雀惊恐的鸣叫和慌乱的翅膀拍打声。
“哎呦!那是什么,竹子上盘着的那个,就在窗户角儿,可是条蛇么?!雪雁……雪雁……”女佣的声音凄厉起来。
真是比巨怪还令人讨厌的物种!里德尔暴怒的咬了一下牙。
“可是别叫。”少女柔柔的叹了口气,“你反倒把它吓到了。竹子本就招蛇,难怪它寻到这里来。”
“我的姑娘……”女佣不可置信的语气。
“这条蛇我认得,少见的墨鳞赤目,尤其额上的骷髅纹长的极古怪,也算是个故人了。”少女又叹了一口气。
熟悉的馨香蔓入鼻端,他的额头感受到轻柔的触摸。
“你长得倒有胳膊粗了,难为你又寻到这来,只是马上我就走了,不知这越隔了海,越了洋,你还能寻过来么……”
※
黛玉看着黑蛇嗟叹了一会儿,那神骏之物懒洋洋的盘亘在窗边的竹子上,看起来倨傲又冷漠,明明寻到这里来,却又一副无视的样子,她看着好笑,忍不住点了点它的额头,方才的一腔感伤也去了大半,这条蛇虽然骄矜,却一直没有排斥过她的触摸。
紫鹃已经躲出老远,依旧帮她整理着求学的物品,少女又叹了口气,歪在了窗前的贵妃榻上。窗前的鹦鹉早已取走,黛玉看着竹上像是睡着的黑蛇,自己的眼神也渐渐涣散开了。
无底的沉沦,腐朽的霉味和无尽的黑暗——
“丢了我们的脸,她!那个小□□!”是利刃破空的声音,像是有人挥舞着什么,一个沙哑又让人厌恶的男声继续骂着,“你是谁?到这来问这些问题?”
黛玉瑟缩了一下,似曾相识的梦魇感又席卷而来,但熟悉的暖意环护着少女,她最终松懈下紧绷的神经。
短暂的沉寂。
梦里的男人又醉醺醺的笑了,“你看上去特别像那个麻瓜,住在对面大宅子里的那个麻瓜,垃圾!”他啐了一口,“你手里是什么?一盆花吗?哈哈哈哈……”男人发出疯癫的嘲笑,忽然又顿住了,“唔,魔杖?你怎么会有魔杖?”他的声音惊怒起来。“说——你哪来的魔杖?!”一阵叮叮当当、叽里骨碌的声音,有东西被碰的四下散开。
“这需要问你愚蠢又堕落的姐姐。”一个迷人又冷酷的少年声音,压抑着隐隐的愤怒。
“你是……小□□和那个麻瓜的……不!”男人怒吼起来,“玷污了我们纯净的血统!高贵的血统,梅林!家族的耻辱!”
一片挥舞利刃的声音。黛玉吓得蜷紧了身子。
突然,传来气流的破空声,当啷一下,像是利刃被击落到地上。
“耻辱?”少年讥诮的冷笑,带着蚀骨的森然,“一个挥舞短刀的巫师?你的魔杖呢?是个摆设么?莫芬……”
“哦,杂种!”男人大声的喘息着,癫狂的挥舞着什么东西,四下充斥着滋滋的气流和爆破声,“玷污了纯净血统的杂种!你没有任何资格……你看到这是什么了吗?戒指!传家宝……啐!你没有任何资格……哧哧……那个□□……哦,她带走了挂坠盒,挂坠盒……”男人崩溃一般的哀嚎起来。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少年轻柔的笑了,微微的惊讶蔓生出喜悦,以及一丝丝漫出的贪婪。
“你休想!……你这个杂……”
“Stupefy(昏昏倒地)——”声线冷酷又果断。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伴随着稀里哗啦,像是倒下的躯干把一些东西压翻。
黛玉瑟瑟的发着抖,已经感不到一丝暖意,突然间,被更致密的黑暗瞬时吞没……
……
“呵,别人的魔杖用起来手感真不美妙……”仿佛再次坠入梦境,又仿佛在梦境中的昏迷里苏醒,黑雾浓稠,男孩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回响在耳边,“莫芬……你的魔杖杀了麻瓜,三个,杀人的感觉真是棒极了,我亲爱的舅舅……”
声音里仿佛残余着暴怒、绝望,甚至痛苦,又像归结于空无的极致平静,诡异的让姑娘忍不住的颤抖,而小心翼翼的轻抚已经落在她的脊背上。那森冷的语调仿佛被春风消融,甚至带着一丝担忧,“怎么了?我的小花,刚才碰到你了?……来,让我们看看这枚戒指……呵,是魔法物品?”少年低语着,像是正在摘下男人的传家宝——
他的话音未落,一种莫大的吸力突然迎面扑来,少女觉得整个身子被风暴卷起,她吓得想抓住什么,却已经向漩涡深处旋转而去。
黛玉吓得大叫,却发不出一丝声响,耳边只有风暴的呼啸和嘈杂,还有少年惊慌的的声音,“怎么回事?我的花——为什么在枯萎!糟糕——该死的戒指——”
※初见※
“这是魔法植物……摘掉就没事了,不过摘掉后会失明几分钟……请宽恕我的冒犯。”他点头。
他向拘谨的女孩走去——
栖近的距离让那股香气愈加浓郁,也越发熟悉,他疑惑的皱起眉来。
他的手落在她的发间,绅士的伪装,让他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绛红的秋醋栗挂满她黑亮的发丝,这颜色和悬垂的姿态让他有那么一刻恍惚,他想起了那枝头仿佛垂着一滴红泪的小花,就像眼前的女孩第一次踏进霍格沃茨一样,纤柔的风韵让他同样一瞬幻觉。
女孩的体香就在鼻端萦绕,这是独一无二的香气,曾属于慰藉他孤独灵魂的植物,是的,陪伴了他数岁童年又几载少年时光的珍宝,他再次笃定,又深深的诧异。
他的目光垂落在女孩细瓷一样雪白的脸颊上——xium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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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气息愈加浓郁,那和环护无异的姿态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暖,仿佛曾被这种暖意包裹……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她已记不起。只有脸颊的烧灼,和两人之间越来越高的温度。
这种求助明显是个失策,她呼吸紊乱,羞恼难当,她挣扎出一丝清明,想嗔责一句,虽然这种责怪毫无道理。
她迫使自己抬起头,可才看到他的脸,那张俊美的面孔便瞬间融入了一片黑暗……
无尽黑暗,熟悉的吞没,这仿佛唤醒了她什么……
“不用担心,几分钟就会过去。”少年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低笑。
她困惑的蹙起眉。
“黛——”她听到他这么叫她,优雅里浸润着蛊惑。带着于礼不合的缱绻和熟稔。
记忆犹如潮水呼啸而至,却又隔着叠叠重纱,根本触摸不得……
“好生奇怪……这个人倒像在哪里见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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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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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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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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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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