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把两只小手勾在背后,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
常宁见她轻松愉悦,问道:“刚才你们父女俩关在屋里说什么呢?”还特意请他去客栈大堂喝茶,结果他只喝到半碗冰冷的井水。
蔡昭笑眯眯的回头:“爹爹说,明日一早他会上山来看师父。”
常宁狐疑:“只说了那么一句?”他可是喝了半碗凉水啊。
蔡昭仰头向前:“爹爹还说,如今闹成这样,江湖上估计又要起风波了,叫我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溜回落英谷躲起来。无量寿佛,善哉善哉。”
常宁噗的笑出声:“蔡谷主真是实诚人。我还当你要学你姑姑笃行侠义,坚决不退呢。嗯,这样也好,幸亏你不像你姑姑。”
“不是所有小辈都像长辈的。”蔡昭微笑:“你也不大像常大侠。”
常宁瞳孔骤然缩紧:“你什么意思。”
蔡昭转过身,倒着蹦跳走路:“就是字面意思啊。”
常宁停住脚步,面沉如水。
蔡昭也跟着停下脚步,发现旁边是一座大湖。她左右张望:“你挺会选地方的,此处四野无人,便于说话。”
“昭昭有话就说吧。”宽袖长袍的青年临水而立,犹如谪仙…抑或是伪作仙人的妖魔。
蔡昭双眸如水:“常世兄,其实你并不长于伪饰。自从上了九蠡山之后,你故意装的恶形恶状,将所有或真心或假意关怀你的人都赶的远远的,这样就不会有人发觉你的不妥了。”
常宁:“我有什么不妥。”
“起初,我以为你是因为自幼患病,才性情乖戾的。”蔡昭道,“可相处久了,我发觉你不止是喜怒无常,还肆意妄为,从不计较后果。你要寻当初欺侮过你的人出气,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先叫自己痛快再说。”
“常大侠几十年来侠义为怀,宅心仁厚,就算他再疼爱体弱多病的儿子,该教的也会教真正的常世兄不会像你这样这样乱来的。我说的对吗,常世兄?”蔡昭看着常宁。
常宁微挑嘴角:“话说的不错。可你忘了,我已经不是之前的常宁了,家遭大变,满门被屠,难道我就不能心性大变么?”
蔡昭点点头:“我也那么想过,可心性能够大变,临敌经验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她又道,“那日在万水千山崖上,你仅从十几具尸首的伤处就能断出他们前后遇害的经过,进而察觉出魔教的计策这些可不是闭门造车就能想出来的,得见过许多尸首,经过许多厮杀,才练出来的本事。”
“常大侠之子体弱了十几年,近两年才见好,忙着闭门修炼补回之前的欠缺还来不及,怎会有这许多的见识?恐怕我爹也看出你的不妥了,哪有全身功力复原的七七八八,脸上还毒疮遍布的。”
“还有你的常家剑法我不用刀,是因为我只惯用自己的刀,但偏偏经常没带在身上,只好随手捡把剑来使使,并非有意隐瞒。可是常世兄不用惯使的右手挥剑,偏偏用左手,这是为何呢?”
常宁沉默:“……昭昭觉得是什么缘故?”
“因为你右手上的功夫威力太大,一旦施展剑法时没收住,容易叫人起疑。”蔡昭,“常公子再天纵奇才,习武也只是这两三年的事。常世兄若一剑挥出,如风雷惊电势不可挡,岂不奇怪?”
“配上你受不得欺侮的暴躁脾气,无需顾忌后果的高傲性情常世兄,你以前的日子,过的很是尊荣显贵啊。”女孩笑眯眯的。
常宁没有笑,“那么,昭昭觉得我是谁。”
蔡昭轻松道:“我不知道啊。我爹都说了,光靠猜怎么猜得到。”
常宁静静看着女孩,“昭昭又为何不禀告戚宗主,将我捉起来审问。”
蔡昭叹口气,“虽然你这个人可能是假的,但你嘴里说出来的许多过往辛秘都是真的,你使的柳絮剑法也是真的。”
“尤其是我姑姑少年时的往事,若非常大侠自愿,我真想不到是何种缘故,他才会说的那么巨细靡遗毫无保留。还有常家的内功心法,以常大侠的本事,若真是受了胁迫,传授心法时做些手脚,并不是难事。”
女孩顿了顿,目光注在常宁身上,“要让常大侠倾力教导常氏家传武学,并在很长时间中一点一滴的将过往相告我想,你一定是常大侠十分信任的人。”
过了良久,四野无声,常宁长长出了口气,“我小看昭昭了。”
蔡昭真心道:“是你对我没多加防备。”
青年沉思片刻,“你想知道我是谁么。”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你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是么。”蔡昭凝视青年,“我如今只想知道另一件事常大侠的儿子现在还活着么?”
青年极缓慢的开口,“活着,但是你也可以当他死了。”
蔡昭心头一颤,“怎么说。”
青年摇头,“两三年前,他终于康复有望,常大侠欣慰之余便让儿子修习心法。谁知常夫人见了之后就疯癫不已,担心儿子学武后会步上娘家父兄的旧尘。某日常兄弟闭关,常夫人忽然闯入,大喊大叫制止儿子练功,致使常兄弟走火入魔经脉尽断,此生再也无法习武了。”
“他昏迷了数日,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常大侠夙夜思索良久,说这兴许是天意,于是让忠心老仆带着儿子离去,隐姓埋名,退居山田,从此再无常氏宁儿。”
青年抬头望月,“常兄弟走后没几个月魔教就杀上门来,常大侠后来想想还挺高兴,说老天怜悯常家,侥幸保下常宁性命,能像寻常百姓般生儿育女,也是幸事。”
蔡昭黯然:“……常家灭门这么大的事,难道那位老仆没听说么。”
“听说了也不能做任何事。”青年道,“临行前常大侠反复叮嘱那老仆,此去再也不要惦记江湖和常家的事,哪怕他死了也不许回头。老仆只要照看好他的儿子,就是对得住他了。那老仆发血誓应下了。”
蔡昭长长叹息:“这样也好,位高则凶险,做个寻常富家翁未尝不好。”
青年等了半天不见女孩发问,忍不住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蔡昭笑了下,小小的脸蛋娇俏稚嫩,“你嘴里说出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么。”能假装成另一个人,一样也能撒谎。
“你不揭穿我,妥当么。”青年犹自惊奇。
蔡昭起步继续前行,“妥不妥当,也就这样了。反正常大侠信任你,师父亲自把你托付给我,我一个才上山半个月的新弟子知道什么。”
青年长腿一跨,拦在女孩身前,“我以为你一心效仿蔡女侠。”
小蔡姑娘脸上一片黯淡:“我爹并不希望我像姑姑那样……我娘嘴里说的好听,但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和爹爹一样。姑姑是这世上我最敬爱之人,但,我恐怕不能像她那样了。”
她抬起头,“明日我就搬去椿龄小筑,常世兄…我还叫你常世兄罢,你以后好自为之。”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的先前走去。
常宁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一步。照理来说他,应该松口气,可偏偏此刻说不出的郁闷。
……
大约是因为见到父亲有了底气的缘故,这夜蔡昭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她做梦了。
梦中的姑姑很年轻,就像母亲描述的那样,面色红润,光华四射,一双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生气勃勃,天不怕地不怕。她附在小小侄女的耳边,“小昭昭,别害怕天黑,妖怪总是会被打跑的,天也总会亮的……”
小小姑娘哭的一塌糊涂,嚷着姑姑别走我害怕。
梦醒了。
蔡昭浑身冷汗的坐起来,外面是梦魇般的漆黑夜幕。
她愣愣的出神为什么要害怕?
父亲已经回来了,母亲和弟弟暂避于宁家,全家都很安全啊。
就算外面江湖上打出了狗脑子,只消将落英谷一关,就什么都不关他们一家人的事了。
她赌气般的躺了回去,哪怕睡不着也要努力去睡。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一个噩梦吓的睡不着也太丢人了。
昏昏沉沉的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墨色的天际开始发浅,屋外忽然吵闹起来,蔡昭迷迷糊糊的听见芙蓉的惊呼,翡翠冷静的呵斥,还有一阵纷杂慌乱的脚步声。
之后是常宁推门而出的声音,他用匪夷所思的语气反问说什么混账话,什么叫不见了。
然后,她被叫起来告知蔡平春不见了。
……
漫长的人群鱼贯通过黑漆漆的深渊,铁索摇晃,带动众人高举的火把。
兹事体大,连余毒未清的戚云柯也由仆从抬着躺椅下山了。
黑暗中火光憧憧,每个人的面庞都格外的不真实,曾大楼的忙碌匆匆,戴风驰的幸灾乐祸,宋郁之的焦急,樊兴家的惊讶,都仿佛是在戏台上粉墨登场。
蔡昭谁也看不清,谁也分不明,只有在身后撑着自己的常宁,他的手臂温热强壮,肌肉结实,能让她觉得脚踩到了地上。
来到悦来客栈门前,周遭一圈已被打着火把的青阙宗弟子围了起来,外圈还围了许多蔡昭白日里见过的生面孔。
而后,一个抖抖索索惊魂未定的老农被推到前头来。
这老农是负责给悦来客栈送生食的,虽说客栈生意冷清,不过掌柜与伙计自己也是要吃的,于是他每日天不亮就担着活鱼肉排菜蔬来送货。
谁知敲了半天门都无人应答,然而明明门缝中漏出了几丝灯光,显然是有人的。他给这间客栈送货多年,掌柜虽说半死不活的不会做生意,但从不赊账,于是买卖两边交情日深。
老农知道客栈有扇后门从来不锁,于是挑着扁担绕路去后门,穿过厨房进入大堂,看见一地血淋淋的尸首,他差点吓破肝胆,于是赶紧报告宗门管事。
客栈大门敞开,柜台打翻,笔墨纸砚账册铜匙散落一地,连墙上悬挂的房间竹牌尽数掉落,掌柜的尸首面朝下趴于其间,身旁取暖用的火盆已经熄灭。
众人急着寻找蔡平春,于是赶紧奔往二楼,沿途分别又见到五具尸首。
二楼天字一号房,桌椅床帐整齐干净,茶壶茶盏摆放成梅花状,仿佛没人住过一般。
蔡昭忙去看床铺,被褥折叠的整整齐齐,一样没有丝毫痕迹。
房间空荡冷清,无法想象这里竟是不久前蔡家父女笑谈过的地方,也全无打斗痕迹,显然是被人刻意清理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屋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我爹去哪儿了?”蔡昭木木的自言自语。
曾大楼安慰道:“别急,咱们再看看。”
戚云柯被人扶着站在一旁,轻轻的咳嗽。
从天字一号房推门出去,门口就是第一名伙计的尸体,侧卧成蜷曲状。
楼梯口是第二名伙计,尸体趴在栏杆上。
楼梯中段是第三名伙计,面朝下趴在阶梯上。
大堂中是分列两具蜷缩的尸首,左面那人身形肥胖,手拿菜刀,作势欲劈砍敌人,显然是厨子了。
“这间客栈一共有几人?”曾大楼问。
弟子回答:“一名掌柜,一名厨子,四名伙计……全在这儿了。”
“有几人住店?”
这次蔡昭回答了,“今夜,只有我爹住店。”
又是一阵令人心慌的静默。
“你们先去看看几人的尸首。”戚云柯身体不支,被人搀扶着坐下歇息。
曾大楼应命。
蔡昭脚下不稳,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尽了一半,全靠常宁用手臂撑着她。
木然走下楼梯,她奋力推开常宁,强装镇定的倚在大堂中的柱子旁,全身发冷,手脚不住的打颤。
掌柜的尸首被翻过来,那张熟悉的蜡黄面孔映入眼帘,众人齐声惊呼原来他的胸口破开一个血洞,心脏已被摘出,挂着几缕血肉冷冰冰的垂在体外,四肢绵软垂下。
曾大楼一愣,大声道:“将其余几人的尸首也翻过来。”
众弟子立刻照办果然其余五人也是胸口破开一个血洞,心脏被掏出挂在体外,四肢被打断筋骨。
戴风驰失声大叫:“这是落英谷的千花千叶擒拿手!”
众人一惊,然后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蔡昭。
千花千叶擒拿手是落英谷的绝技,一共二十一招,前二十招都是擒敌之用,只有最后一招拈花摘叶是用来取人性命的。
出招时先打断对方的四肢,而后直取心口要害;功力深厚的,能活活掏出人心来,便是功力不足的,也能破开胸腔致人死地。
因这招数太过毒辣,多任谷主都不欲使用。
然而十八年前涂山大战后,蔡平殊修为尽失,落英谷风雨飘摇,蔡平春为了震慑群魔宵小,刻意在青罗江大战中用拈花摘叶连创数十人,血染河滩,惊骇众人。
“二师兄太武断了吧,就这么一处伤口,就能断定是落英谷的功夫么?”樊兴家望见梁柱旁的蔡昭脸色苍白,心中觉得好生可怜。
戴风驰傲慢道:“你懂什么,看看这伤处的位置和出手的劲道,六人都是一击毙命,除了掌柜略有伤痕之外,余下五人毫无还手之力,这么厉害的招数,非拈花摘叶莫属啊!”
“二师兄错了。”宋郁之忽道,“广天门的摘心手也有这般威力。”
戴风驰一愣,随即又道:“摘心手只是取心而已,可是拈花摘叶还能打断人四肢骨骼,你们看这六具尸首是不是都断了手脚?”
众人看去,果然如此。
常宁冷冷出声,“我不会落英谷的功夫,但我依然能将戴师兄四肢打断,掏出心肝,戴师兄要不要试一试。”
戴风驰一噎,“你是在恐吓于我么?!”
“不敢。只是告诉戴师兄,天下功夫多的很,只要修为的境界到了,想怎么杀人就能怎么杀人。”常宁淡淡道。
戴风驰愤而闭嘴。
“大家看地上是什么?”樊兴家再度出声。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倒落的柜台旁,掌柜的右手指尖染血,地上被他尸体盖住之处用血划了短短的一竖。
“一竖,这是什么意思?”曾大楼困惑。
樊兴家弯腰看了半天,“这是想写字没写完吧,什么字呢。”
戴风驰又张嘴了,“说不定不是一竖,而是没拉长的一横呢。”
“一横?”樊兴家不解。
蔡昭声音泠然,“落英谷的落字,第一笔就是一横。”wWW.ΧìǔΜЬ.CǒΜ
她转身向戴风驰,“二师兄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说一半藏一半,着实怂的很,而且大家也听不懂。”
戴风驰被激怒了,“好,那我直说了!眼下情形十分清楚了,昨日深夜,店内伙计偶然撞见令尊在屋内不知在做何勾当,惊慌之下发出声响。令尊发觉后,出门就取了那伙计的性命,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将客栈中人杀个干净,免得泄露了机密!”
“我看不见得。”常宁讥讽道,“这不是还让戴少侠瞧破了其中玄机么?显见这杀人灭口的手段一点用处都没有。”
戴风驰梗着脖子,“兴许是情急之下,蔡谷主不及细细思索。”
“能叫你这种蠢货看破,不是不及细细思索而是根本没长脑子吧。”常宁冷笑,“既然蔡谷主肯定有脑子,当时情形必然不是如此。”
戴风驰涨红了脸。
“二师兄。”蔡昭忽而微笑,“你知道这几日北宸六派屡屡受到魔教袭击吧。”
戴风驰吓一跳,“知,知道。那又怎样?!”
“我一直在想,魔教能屡屡得手,莫不是在六派中有了内应?”蔡昭敛容,将眼睛一瞪,“二师兄,你是魔教的内应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许血口喷人!”戴风驰激动的差点跳上房梁。
蔡昭上前一步,逼近道,“当年尹老宗主曾经说过,北宸六派同气连枝,手足一体,只要我们自己同心协力不生猜忌,魔教便杀不败我们。”
“如今倒好。二师兄先是只凭尸首上的几处伤势便一口咬定是落英谷的功夫。再凭地上一点血迹咬定我爹在屋内干了不可告人的勾当哈哈哈哈,二师兄,你这能耐不去茶馆里说书挣几个铜板委实可惜了!”
戴风驰被骂的张口结舌,额头冒汗。
蔡昭踏上一步,气势咄咄,“我爹在外头待了半个月,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能行机密事,非要千辛万苦的赶回青阙镇,堂而皇之的住进客栈,然后不等众伙计睡下就着急慌忙的做起隐秘之事来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二师兄,你是要离间六派的情义么?你真不是魔教派来的内鬼么!不然怎能用这样荒唐可笑的理由急吼吼的定我爹的罪!”
戴风驰急的一脑门子的汗,脖颈上青筋暴起。
曾大楼沉声道:“风驰,这次是你的错。昭昭不见了父亲,已然心急上火忧心忡忡,你做师兄的不但不加安慰,还嘴上无德胡说八道!风驰,给昭昭道歉!”
戴风驰满心不忿,但客栈内众弟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俱透着轻视与鄙夷,他只好硬着头皮向蔡昭低头拱手道歉。
“算了。”蔡昭挥挥手,“都是同门手足,二师兄别往心里去就好了。”
她又道,“为免二师兄疑虑,大家可以细看这六具尸首,心口的伤处都是微微倾斜,显然出手之人是正面站在死者身前的。”
两人正面相对,一人出手插入对方胸口时,伤口入势不可能完全垂直,总会因为左手右手而有些许倾斜。
“二师兄年纪轻,见识不足,是以并不清楚千花千叶擒拿手的招式。不妨去问问外门的李师伯,或是药庐的雷师伯,他们都会告诉你,拈花摘叶是侧身出掌的。是以这记招数弄出来的伤口,一定是笔直的!”
女孩神情轻蔑言辞如刀,说的戴风驰颜面扫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大堂内众弟子听发出轻轻嘘声,以示对戴风驰的不满。
没人知道,蔡昭此刻脸上装的镇定,心中却慌乱无依。
她忽想起适才那个梦。
“小昭昭,别害怕,天总是要亮的……”姑姑的声音又温柔又勇敢,小时候无论多黑的夜晚,多可怕的梦魇,只要听见姑姑的声音,她就再也不害怕了。
三年前,姑姑过世,她觉得天塌了一半。
如今,父亲失踪,母亲帮不上忙,她必须自己把妖怪打跑,然后等待天亮了。
“我冷了。”她忽然出声,“把火盆生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意思是,为了避免忘记请假,以后早上七点没有更新,那天就算请假了。
我啥时说过要缘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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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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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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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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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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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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