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又过去了几载春秋,她却迟迟未醒。头两年囚牛日日盼着她醒来,到了后来,他便也习惯了,每日从她腕间取一碗血饮下,每日都往潭中洒下仙芝玉露,每日都在潭边抚琴,每日都自顾自地跟她说话。
一共八年,近三千个日夜,周而复始。
正是盛夏时,阳光甚好,竹叶蔽天,唯有潭上洒下如瀑金光,她被照耀着,如同一朵巨大的白色海棠盛开在水面,几只青黄色的小鸟在她身旁争相鸣叫,清脆入耳,微风起,竹叶沙沙作响,水波鳞鳞,一只小鸟飞落而下,立在她指间,青黄色的鸟喙敲在她玉指上,只见葱茏玉指一颤,鸟儿立刻飞如林中。
她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缓缓睁开了眼,一双美目如同黑洞般深邃,阳光洒下,她瞳孔中渐渐生了光,清莹透澈,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随着微风泛起阵阵雪亮的涟漪。她环顾四周,盼顾流兮,脑中一片空白,这一觉,睡得好久。
她直起身子站在潭底,潭水刚至腰间,她缓缓向岸边走去,或许是太久没有动过,走得相当吃力。浸湿的白纱衣贴在身上,透出雪白的肌肤秀色可餐,托这潭仙露的福,她的体态丰盈了不少,一对yuru傲然而立,粉妆玉砌。泼墨似的长发在水中绵延,几只青黄色的小鸟在她周身环绕,她晃若仙子,踏着玉足走上岸。
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囚牛提了酒走进竹林,他呆呆地站在竹叶的暗影下,但见她一袭雪纱立于潭边,春华灿烂倾洒了她一身,玉骨冰肌,透彻无比,细瓷般的小脸精致玲珑,美眸明净如水,面若桃瓣,含苞欲放,未干的长发拖地一尺有余,几缕青丝垂落在胸前,勾勒出那风韵婷婷之姿,纤腰一握,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琇書網
囚牛不仅屏住呼吸,眼前之人恍如明仙,美得风华绝貌,美得纤尘不染,圣洁如雪莲,令人望而却步。
金辉在她脸上跳跃,青鸟环绕,她缓缓扭过头来,明眸皓齿,勾魂摄魄,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冒犯了这仙人。
片刻后,他才收了心神,淡淡一笑,“你终于醒了。”
近三千个日夜,她置身于红尘之外,睡得忘乎所以,稳稳当当。
她只是赤足站在那里,白瓷般的脸上毫无表情,金光沐浴,眼中不染尘杂,明净如初生的婴儿,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囚牛,眼神平淡如水,却又透着一丝冷傲孤清。
他怔了一瞬,然后缓缓走到潭边,盘腿坐下,手掌一翻,膝上变出了一张七弦琴,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琴音空灵而出,叮咚如泉水,声虽柔和却弦弦触动人心。她还是静立不动,看着他跳动如舞的手指。
“睡了八年,不会忘记怎么说话了吧?”
她静默,如一尊玉像。
青黄色的小鸟落在她肩上,轻轻啄了她脸颊。
囚牛微微皱了眉,“那你会写字吗?”
囚牛抬头看向她,她只是与他对望,不做任何回答。
琴音灭,他收了琴站起身来,“麻烦。”他走进竹林,身影硕长结实,“跟我来。”
她静了一秒,抬起白皙的玉足,皓腕纤弱,踏在青草上,有些不稳,应是睡了太久,忘记了如何行走。她走得轻柔缓慢,哪里跟得上他大步流星,不一会儿,便迷失在紫竹林中。
她睁着大眼睛四处张望,面无惊恐之色,只是在平静地打量着四周。周身皆白雾,紫叶迷离,略有些阴冷,她在林中兜转了几圈,终是没能走出来,或许是有些累了,也或许是她懒了,便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等那人来找。
微风吹过,紫叶飘落,一番萧索,脑中回荡着谁的声音,温润如玉:“以后不许再一个人。”
以后不许再一个人。
这是谁的声音?这般好听,这般温柔,又这般揪心。
忽然间,她被人打横抱起,一抬眼刚好对上那琥珀色的眼眸。是他的声音吗?
“好麻烦,你还不如睡在那潭里。”囚牛迈开步子向前走去,紫竹流转,竟自生出一条路来。
出了竹林便见一小屋,朽木欲断,摇摇可危,走进木屋,囚牛把她放在床榻上,拿了纸和笔递给她。
“自己的名字会写吧?”
她木然盯着他,并不打算接过纸笔。
“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她眨了眨明亮的双眼,微微点了头。
囚牛扶额,“你个小屁孩儿,竟给我找麻烦。”他丢掉纸和笔,开始滔滔不绝,“我是龙之九子,囚牛,你是谁我不知道,我只是在你不省人事时把你捡了回来,治好了你的伤,谁知道你一直昏睡了八年,”他荡然笑起来,“我救你一命,作为回报,你要每日睡在那个潭子里,每日放一碗血给我。”
说着,他翻手幻出一个玉碗和一片小刀,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抓住她手腕,刀光一闪,血流如注,红的刺眼,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她蓦然明白,这手腕处的违合感是为何?原来她八年如一日,每天在此手腕划下一道口子放出一碗血。知道挣扎无用,她便平静下来,任由那鲜血直流。
已装满大半碗,囚牛给她止了血,手指一抹,刀口便不见了,肌肤细嫩如初,他仰头饮下,然后收了玉碗。
她明白了,自己的血,能提升他的灵力,嘴上说是救了她,实际上却是顺便用她炼药,日日在潭中泡着,估计再过几年,她就要被他活生生吃了。
囚牛满意地一笑,起身出门,“白天你可以到处转转,四周有结界,你也跑不出去,晚上就回潭中泡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低下了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像是阴霾遮住了天空,压得她喘不过气。
睡了八年,八年前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从前生活在哪里?有谁在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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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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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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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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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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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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