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鞅已经端起那杯据说酸酸甜甜的柠檬红茶呷了一口了,见殷菲郁还傻愣愣地站在,很想笑。
这小花妖傻乎乎的模样还怪好玩的。
但,费鞅自觉是个厚道的妖,知道这样笑的话会让小姑娘羞得无地自容的,只当她没听见,又说了一遍:“坐。”
殷菲郁这才慢吞吞地坐下来。
她好像没有听错,刚刚师兄的确是让自己坐的,好像还让自己吃来着?
这多不好意思呀!
自己是吃过午饭的,又不饿,不像师兄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让自己现在吃这些感觉就像是跟灾民抢粮食一样。
这柠檬茶确实还不错。
费鞅又喝了第二口,决定表扬一下自己的小助理:“这茶泡得不错!”
殷菲郁忙笑:“师兄喜欢就好。”
费鞅又指了指杯中那片柠檬片:“这蜜渍柠檬是你做的?”
熊猛虽然喜欢吃蜂蜜,但却不是个会在厨房钻研食物的妖,若自己没记错,熊猛在这儿的这么些年里就没吃过什么蜜渍柠檬,一向都是蜂蜜水,又懒又馋时会干脆抱着蜂蜜罐直接吃。
师兄真聪明!
殷菲郁有些羞涩地承认:“嗯,我看熊哥喜欢蜂蜜又喜欢水果,刚好家里前两天刚做了几瓶,就带了一瓶过来。”
又殷勤地劝菜:“师兄,你尝尝那鸡翅呀,我看红姐每次都要啃一堆的。”
那是因为红馥她是只狐狸,狐狸爱吃鸡!
不过,自己也是个肉食动物,当年还未得道辟谷前也是吃过鸡的,鸡肉味道还可以,有嚼劲,就是有些地方肉少了些,比如鸡翅。
费鞅顺着殷菲郁的话看向那碟肉食。
这卤鸡翅赤酱浓香,色泽诱人,应该是做得不错,尝个味儿也就够了。
殷菲郁见费鞅瞧着鸡翅却没动,只以为他是没见筷子不方便吃,忙从托盘上取了一物递给费鞅:“师兄,这儿有一次性的手套,不会弄脏手。”
小姑娘还挺细心。
单纯从倪君明招她进来的目的而言,她这助理的本职工作完成得很好,确实做到了盯着自己吃饭这一条。
为了勾起自己食欲,也是花了些心思的。
可是……费鞅暗暗叹气,自己不需要这样一位盯着自己吃饭的助理,只能想法子让她尽快转变成一组真正需要的人才了。
但,费鞅还是很给面子地伸手,准备去接那一次性手套,问她:“你这两天跟着乐望调查到哪些事了?”
多问问,多指点指点,总有一天能把这小姑娘带上正轨的。
一听领导问起工作的事,殷菲郁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忙不迭地将手套又往前送了送,动作幅度有些大,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费鞅的指尖。
有奇异的触感迅速从手掌传来,似有毛毛虫爬过,但是,似是并没有如毛毛虫那般令自己恐惧恶心。
殷菲郁霎时顾不上手套有没有交给费鞅了,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立时撒开了手。
这个动作有些出乎意料,费鞅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透明的塑料手套就如云彩般从指尖飘落。
好在费鞅经年累月地与各凶兽邪修争斗,身手自是不错,一怔之后终于/迅速回神,手掌敏捷一翻,指尖略一勾,堪堪捏住了一个指套。
殷菲郁也回过神来了,一张小脸上霎时满布红云,自责又内疚。
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嘛,怎的这么大的反应?这让别人怎么想?搞得好像自己多金贵,别人多低贱似的,这多不好意思呀!
她讷讷地道歉:“对不起。”
不过就是没有默契导致没有配合好而已,这样一件小事需要道歉吗?
费鞅微有些吃惊。
这小花妖的父母将她教育得实在太有礼貌了。
这几天相处交流虽不多,但费鞅还是发现了殷菲郁这极易自责害羞的性子,知道若再不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她会愈发得羞怯了。
殷菲郁的头已经越来越低了,几乎是要埋进胸前了,如今能看见她那一双耳朵都变成绯红一片了。
费鞅顺着她的头看去。非礼勿视!他旋即就挪开了视线。
这么容易害羞的小花妖若是再不转移注意力,只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吧?
他又瞧了瞧地板,这是幢老式木楼,虽然经过翻修,平日保养得也算得宜,但是毕竟是年代久远了,地上想找条地缝还是很容易的。
他想了想,只能当做没有发生任何事,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这几日忙,没有关注你们手里的这个案子,把你这两天调查到的消息跟我说说呢。”
殷菲郁先“啊”了一声,脑中才慢半拍地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
要谈工作!
她立刻收敛一下脑中乱飞的思绪,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羞怯自责,理了理思绪,开始娓娓道来。
前一日中午曾经跟费鞅汇报过,所以这次的汇报是从前一天下午去找赵华山开始的。刚开始因为心绪不稳而有些还有些磕磕绊绊的。
但是费鞅并未因为她的磕绊而责备她,反而极有耐心,忽略她一点半点的失误,有时还会点评几句:“乐望生平最恨的便是对家庭不负责的人,所以这次他有些失态了。”
殷菲郁果不其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渐渐忘记了方才的囧事,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着费鞅。
费鞅不欲多说乐望的私事,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这是他的憾事,你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在旁劝着些,别让他失了分寸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来。”
殷菲郁听着有些心惊,忙问道:“那么这次的事,他是要受什么惩罚吗?”
费鞅摇头:“这次不会,他还没完全丧失理智,没有太出格。”
一组有一组的行事准则,既然担着维持安危公正的工作,那么首先就必须严格要求自己,其中一条便是不能对没有任何修行能力的人下的杀手,不然与那些恣意伤害凡人的修行者又有何异?
将人按在二十四楼的窗户上恐吓,已经是游走在底线边缘了,幸好乐望没有继续危险行为,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费鞅又提点眼前的小花妖:“你以后也是,要注意不能伤人。”
伤人?
自己怎么可能会伤人?
殷菲郁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还是明白一件事:师兄这是好心教导自己。所以,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不会的。”
费鞅瞧她那一脸受教的表情,只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又摆了摆手:“继续。”
片刻后,他又顺手将那碗色彩缤纷的水果推到了殷菲郁面前:“我不用吃这么多,这个你也吃些润润喉。”
殷菲郁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用牙签叉了块最近的水果块,直到咽入腹中才回过味自己吃的是块最爱的西瓜。
西瓜甜滋滋的味道流遍全身,连声音都带出些甜味。
她从赵华山讲到了邹书茗,讲到了邹书茗说汪秋去了杜州撰县。
这一段,乐望在前一日晚上也稍稍提过几句,费鞅当时就觉得有些巧合。
若说昨日中午知道汪秋去了杜州还只是单纯的觉得巧了,但汪秋去的是撰县,那就愈发得巧合了。
那桩离奇的传销案也是在撰县。
费鞅有些警惕了。
殷菲郁并不知费鞅在想什么,既然他没有开口,她便继续往下说,事无巨细,慢慢就说到了今天去沙口村的事,将吴姐说的和朴树、小玄子说的事都说了。
当然,那株百年朴树与小玄子都化身成了一位不知姓名的知情者。
在得知吴姐前任老板发生的劫案时,费鞅的关注点先偏了一下:“你以后也要注意安全,像昨天那样晚才回家就很危险。”
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是这几天,更要当心。”
中元将至,这看上去这么娇娇弱弱的花可不一定是对手。
师兄人真是太好了!
单纯的殷菲郁简直是感激涕零,前一份工作时可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上下班的安危。
但殷菲郁的感激还没维持太长时间,就被费鞅的问题给击散了:“那个提供了车辆品牌信息的人,你没能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吗?”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没有急智的殷菲郁舌头打结了好半晌,好容易才挤了个含混不清的音:“嗯,没留。”
担心这小姑娘再次羞愧难当,费鞅尽量放缓了语气:“下次要尽可能的留下知情者的联系方式,说不定还有用的。”
她刚接触这行业,又是跨专业的,难免会有些考虑不周的地方,这也是情有可原。
难得撒谎的殷菲郁果真又一次红了脸,颇认真地点头。
费鞅见她这样乖巧听话,就更不好说重话了,只能谈起下一个问题:“既然你们收集到的两份关于那人长相的供词不一样,这里面很有可能有蹊跷。”
“是啊。”殷菲郁也有些百思不解,“乐哥也觉得很矛盾。”
费鞅与乐望不一样,乐望最近只跟了汪秋一个案子,没有费鞅接触的消息多。从他得知汪秋去了杜州开始,他心里就已有些奇怪了,到知道汪秋去的还是撰县时他就更有种预感,这未免有些太巧合了,只怕汪秋并不是普通的失踪。
而且这种面目模糊,记忆不清恰与那传销案很有些相似。
他如今不过是在等消息,等折珞珞的消息做核对。
但在一切都未明朗前,他也不多谈,只是对殷菲郁道:“既然已经知道日期和车辆信息,技术组那里应该很快就能追踪到目的地了。你有没有准备?”
殷菲郁这回彻底听不懂了:“准备什么?”
费鞅提醒她:“等消息确切后,你可能要去一趟撰县。”
总不过就是这一天的事了,无论是折珞珞还是技术组很快就会有确切消息的。而从目前汇集的消息看来,势必要去一趟撰县的。
“跟乐哥吗?好啊。”殷菲郁欣然应下,然后又小声地问,“是坐火车去吗?”
乐望明显是不会开车的,若让自己开高速,有些心惊胆颤啊!
费鞅摇了摇头。
还有几天就中元了,乐望有更重要的事,暂时不能离开九州。
“乐望不能去,这件事除了乐望只有你是从头跟到尾的,所以只能你去。”这话一出口,他就见殷菲郁变了脸色,明显瑟缩了一下。他安慰她,“不会只让你去的,那边还有个案子,还会有一个跟去的。”
殷菲郁松了口气,又突然提心:“我们是开车去?”
当然是开车。
坐火车很麻烦,虽然九州至杜州高铁的确方便快速,可是他们的目的地是撰县,从杜州下了火车后还要转车,这就不方便了,不如开车快。
费鞅言简意赅:“开车。”
又疑惑地看着再次变脸的殷菲郁:“怎么了?你晕车?”
小花就是娇弱哎,坐汽车还会像个凡人那样晕车。琇書蛧
殷菲郁讪笑:“晕车倒是不晕,只是我不敢开高速。”
费鞅更是一怔,放下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才道:“除了乐望,他们都能开车。”
只是技术好坏的问题,最规矩的是熊猛,严格遵守交通规则;折珞珞开车生猛,但技术还不错,至少没出过问题;红馥,虽不如熊猛那样严格遵守交规,也不如折珞珞那样生猛,但却是个最容易出问题的,真正一言难尽。
而这次,大概率是会让红馥去。
当然只是大概率而已,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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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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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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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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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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