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菲郁很后悔自己嘴太快了,说话没过脑子,有些求助地望了眼乐望。
乐望想了想,终于寻到了个台阶:“你还没吃饭吧?我们这儿刚好多了两份,你先垫垫肚子。”
老婆婆忙不迭地摆手,连连拒绝:“不不不,我不饿。”一面说着她一面就站起来想往外走,但她身体到底还是虚弱,明显摇晃了一下。
乐望忙将老人按回座位。殷菲郁拿了一盒饭打开放在老婆婆面前,将筷子塞进了她手里。
老婆婆拿着那双筷子,怔怔地看着那份午餐,那双有些浑浊的眼中忽然落下泪来。
殷菲郁不敢开口说话了,怕自己再说错什么。她不解地看着那份午餐,不过是份极平常的饭食,一大荤一小荤再加上两素而已。
为什么会突然落泪?
如何安慰一位正在悲伤哭泣的老人?原本也想顺便吃个午饭的乐望和殷菲郁两人没有经验,顿时束手无策。
一个呐呐地劝:“你别哭,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你。”
一个抽了张纸巾塞到老婆婆手里:“你先擦擦。”
老婆婆听见了忙投手抹了抹眼睛,拘谨地道歉:“对不起,我……”才说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低着头默默地不说话了。
就在殷菲郁和乐望两人都以为老婆婆会再次沉默很久时,老婆婆开口了。
“她以前很不错,可是……”老婆婆突然又住了口,脸上透出一种极复杂的情绪,踌躇了半晌后终于才慢慢地再次开口,“秋子以前也算是有孝心的,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钱,可是,去年,她爸查出来生病后就变了,去年寄了三万块钱回来后就再没寄过钱回家。”
“连年都没回去过,我知道,她是怨我们的,怨我们拖累了她,她不回来,我也不敢再联系她了。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她哥是个没用的,在外头天天没日没夜地干也不过才能挣那么点钱,她却是大学生,坐在办公室里每月都有钱可拿,总比她哥哥要舒服些。今年他爸又查出来复发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想让她再汇点钱回家,可是,我跟她说过之后她却没有汇钱回家,只是说她会想办法,再后来……后来就打不通她电话了。”
老婆婆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夹杂着浓浓的失望和怨怼:“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居然一点都不想着家里。怎么能这样?所以我才……”
最后的话渐渐湮没在那声叹息中。
忘记了生恩养恩,放着重病父亲不管不顾,还要这老母前来相寻相求。
如此不孝的女儿!
殷菲郁听得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找到那个女儿为老婆婆出气。就在她要脱口而出“我帮你找她”时,乐望猛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家秋子大名是什么?多大了?在哪里工作?”
老婆婆浑浊的双眼猛然蹦出一丝光亮,她突然有种眼前的女孩会帮自己找到孩子的希望。她飞快地回答:“叫汪秋,今年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殷菲郁惊了惊,才二十四?这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她瞧着老婆婆那满脸沧桑皱纹的面孔,以为那位失踪的女儿至少也应该有三四十岁了。
这般年轻就孤身一人在九州市打拼,又没有家庭的助力,日子过得应该是艰难的。
想到这里,殷菲郁对于汪秋的不满稍稍减淡了一分,感叹道:“你女儿也不容易。”
乐望瞧了眼殷菲郁,笑了下,又追问:“在哪里上班知道吗?”
殷菲郁也忙看着老婆婆,等着她的回答,知道在哪里上班,把她送去就行了,如果那汪秋实在拿不出钱来……殷菲郁盘算了一下自己存了多年的私房钱,几万应该是能拿出来的。
哪知道老婆婆摇头回道:“我只知道她在这城里工作。”
乐望继续问道:“知道她上班的地址吗?或者是公司名字也行。”
老婆婆局促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听说是一家叫华文的单位。”
“怎样的两个字?”
老婆婆摇头。
“那公司做什么行业的?”
老婆婆仍然摇头。
这完全就是一问三不知,仅凭一个还不知怎么写的公司名字在这有两千多万人口和两百万家大小企业的九州市里何其难找。
乐望有些失望,又问:“那她是做什么的你总该知道吧?”
老婆婆仍是一脸的茫然,过了好半晌,才勉强道:“有一次听她说过,就是什么都管,管买东西,管考什么的就是……就是记录迟到早退,还有写什么笔记,收快……”她一时想不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才道:“就是收信送信之类。”
乐望越听越糊涂,望向殷菲郁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工作吗?”
殷菲郁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问道:“是不是行政文员?”
老婆婆一拍大腿,露出兴奋的神色:“对,好像是这几个字。”
乐望越发失望了,行政文员这个职业可以说是几乎每个公司都有的岗位,没有任何特征。
老婆婆看着乐望的神色,似乎也猜到了为难处,原本充满希冀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低声而犹豫着问:“是不是……很难找?”
乐望心下有些不喜,觉得这位老婆婆对自己女儿并不是很关心,于是嘴上也便不客气了,毫不讳言:“你这样是有些难找的。”
停了停,他看着老婆婆落寞失望的神情又有些不忍,岔开了话题:“你现在这么过来了,家里有人照顾你生病的丈夫吗?”
老婆婆神色有些黯然:“老大在家照顾他爸。”想了想,愈发觉得女儿不孝,不仅不闻不问,出了一笔钱后居然就再不出现了。
殷菲郁顺口道:“怎么不让你儿子来找?”
九州这么大,一位明显没出过远门的老婆婆在这里漫无目的地奔波找人,还不如让年轻人来,至少年轻人总该比年迈的她机灵些吧?
老婆婆神色变了几变,才下定决心嗫嚅道:“她哥很生气,想过来揍她,我担心……”她停了好一会儿,又重重地叹息:“再不孝,总是我女娃,只要给了钱,还是我好女娃。”Χiυmъ.cοΜ
殷菲郁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乐望忙为殷菲郁描补,灵光乍现想起了个问题:“那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是因为你知道你女儿在这里上班吗?还是住在这附近?”南北泊岸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风景区,在这里工作的人不算多,如果范围缩得这么小,还是能找到的。但是,这附近似乎并没有一家名叫华文的公司,连发音相似的都没有。
老婆婆答:“我听秋子说过,她上班时能看见水,我下车后看见这河,就沿着河找到这儿了。”
九州市地处江南,河道纵横,能看见水的地方可谓是多如繁星。
这老婆婆这样大海捞针的找法显然是很难成功的。
不过这也不怪老婆婆,这里距离九州西站不算太远,她下火车后慢慢摸到了这里也是可能的。
乐望叹气,又看看时间,快一点钟了,建议道:“今天这么热,你刚刚还有些中暑,先别找了,先休息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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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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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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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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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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