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塔尔,先知教堂。
作为一个种族的精神领袖,维纶居住的地方异常……寒酸。虽然大家都管这里叫先知教堂,但实际上,它只是主教议会所占据的主控制舱后面,延伸出去的一排居住舱室中的一个而已。如果沙塔尔还能飞的话,这个居住舱室甚至不会是用来长期居住的。
此时,一位英武的德莱尼将军从疗养教堂的后门走出来,在她的前面,正是那条熟悉的、通往先知房间的走廊。
与往常不同,将军收起了回家探视的放松模样,反倒是小心翼翼的放了个侦测邪恶出去。好像她所在的不是沙塔尔中心,而是某个戈隆居住的巢穴一样。
“呼~”
转了转手中熟悉的短柄战锤,德莱尼将军,哦,以他们的习惯,应该叫她原初之光主教,一如往常地走到了先知教堂门前。
“先知大人,我给您送今天中午的饭来了。”
“菜单是什么?”
“霜火岭的裂蹄牛。”
“比起牛肉,我更喜欢喝牛奶。”
“牛奶也有,特供的。”
空荡荡的门上突兀闪现过辉光,原初之光主教推开了门。
走进卧室,一位浑身都是绷带,身上散发着浓重药草味道的高大守备官正有些局促地坐在板凳上。
“玛尔拉德?”主教挑了挑眉毛,“你不是应该养伤吗?”
因伤休假中的沙塔尔总守备官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死在刃风蛮子的手里。”
“兰佐尔,你没有被跟踪吧?”
坐在床上的维纶睁开了眼睛,耀眼的圣光瞬间将整个卧室的亮度提升了数个数量级。
“维纶大人!你又在使用那种能力了!”
兰佐尔娴熟地把老人眼中的多余能量抽走,在玛尔拉德惊慌的眼神中解释道。
“你应该知道,维纶先知的能力一直都有些……不稳定。”
“为了能得到特定目标、特定时间、特定事件的准确预言,维纶先知经常会用这种方法,增强自己的精神力。”
听到这段话,总守备官有些紧张起来:增强精神力,以获得更加准确的预言,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因为在他不算丰富的魔法知识里,唯一一个跟这种行为类似的,是法师们在遨游虚空时肆意使用法术……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小家伙。”
没有人知道维纶已经活了多久,要知道,基尔加丹上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当时艾瑞达人的领袖之一了。这句“小家伙”,也算是恰如其分。m.χIùmЬ.CǒM
“我的预言能力,即使是泰坦或者纳鲁,也不能施以影响,不用担心我在使用能力时,碰上一些……不该碰上的存在。”
“可是您已经不再年轻了,伟大的先知!”
兰佐尔从旁边抽出来个椅子,坐在玛尔拉德旁边。
“先知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会逼得您再次使用这个能力。”
“哎~”
维纶站了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脑门。“局势开始失控了。”
“失控了?”
玛尔拉德的视线在惊讶的兰佐尔和阴沉脸色的大先知之间来回跳动,“什么失控了?”
眼神交流一番,得到维纶先知的许可后,清澈的声音从兰佐尔口中缓缓流淌出来。
“你可能不知道,在这七年里,维纶先知曾经失踪过好几次。”
女将军的第一句话,就把沙塔尔总守备官吓得亡魂大冒。
“失踪?!”
玛尔拉德强行把音量压下来,手心里汗如浆涌。
“冷静,孩子,失踪不是别人做的,而是我自己的选择。”
圣光在空气中勾勒出简笔画,帮助这位德莱尼老人解释他的选择。
“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航行中曾经遭遇过几次光铸思潮。”
伤兵下颌上的触须不安的蠕动了几下,他自己曾经在最大的光铸思潮中担任社团领袖,也正是那次思潮,让玛尔拉德发誓,永远相信圣光,以及永远不要相信纳鲁。
“对不起,先知,我……”
“好了,孩子,我把你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你道歉或者谴责你。”
目光深邃的老人站起身,把再次单膝跪下的少年(以德莱尼人标准评价)英雄搀了起来。
“先知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正在遭遇又一次光铸思潮?!”
平复下心情,玛尔拉德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时,很轻松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就是刚才兰佐尔小姑娘所说的,我数次失踪的原因。”
维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去确定各个纳鲁的情况去了,包括已经死去的卡拉。为了避免光铸思潮,或者更加可怕的东西出现在我们的民众中。”
伤兵的眼睛看向了兰佐尔。
“第一次事发突然,我没赶上。之后的每次出游,都是我亲自护送先知。”
在场三人都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谁都不想对尽心尽力帮助德莱尼逃脱追捕的救命恩人,或者说恩七巧板抱有恶意。但报恩是一回事,给人卖命,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情况怎么样?别告诉我我们即将面临又一次光铸思潮?!”
在刃风氏族的阵列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让总守备官除去了心中仇恨兽人的种子,再加上之后星辰、战歌以及兽人圣骑士的倾力帮助。现在的玛尔拉德,还不是后世那个针对兽人的超级鹰派。
正因如此,他才更能理解,如果这个时候光铸思潮兴起的话,会引发多么严重的后果。
“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恐怕是的。”
“该死!”
玛尔拉德狠狠地顿了一下锤子,“这群纳鲁就不能消停一点吗!又是它们的哪个长老想出来的馊主意?!”
有一点,可能一直为非德莱尼人,甚至大多数德莱尼人自己所误解:纳鲁和德莱尼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信仰之类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平等关系。
纳鲁信仰圣光,德莱尼也信仰圣光,仅此而已。
只是漫长的时间,总会改变很多东西。比如说,纳鲁信仰在德莱尼群体中的传播。
没办法,比起对自身信念、意志力甚至身体素质有高要求的信仰之光、原初之光来说,信仰纳鲁实在是太……划算了。
“光铸思潮……哪怕是最有余裕的时候,一次光铸思潮都可以造成燃烧者和叛徒们几百年才能造成的损失。现在借着全族对兽人的仇恨,把对方打成异端,再重建光铸军团……”
德莱尼人从来都不怕外敌,他们最怕的,是内部分裂。而内部分裂中,最可怕的,就是自以为正确的分裂行为了。
“不要责怪纳鲁,我的孩子。”维纶抚慰道,“光铸军团的产生,本质上是纳鲁的一种应激反应,他们不是那么能控制住自己的本能。”
纳鲁,宇宙之光,圣光的代言人,一切美德聚合而成的映像。他们的生物本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机制。
“你要理解,每个纳鲁所代表的美德,都是不太一样的。对于纯粹的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谈判合作这种选项,一般来说,他们做出决定后,如果有分歧的话,都是各干各的。”
将当初阿达尔告诉自己的话复述给年轻的守备官,维纶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原本我失踪,既可以监控纳鲁们的动作,也可以压制住德莱尼内部某些人的小算盘。”
“但现在,刃风氏族的侵略和屠杀,彻底毁掉了这个脆弱的平衡。”
这次密谈,一老一少解决了玛尔拉德心中的不少疑惑。比如之前看到的不明原因的包扎,又比如为什么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她几乎不再去找那个兽人男朋友。要知道,在没有发生大事的情况下,兰佐尔和不靠谱是可以划等号的。
“好吧,先知,看来我已经登上了你们的贼船了。”
维纶微笑看着对面的守备官,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在学院里,见到了这个揪他胡子的小捣蛋鬼的时候。
“直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用英雄的影响力呼吁民众理智看待兽人,还是直接用锤子干掉一些不安分的家伙?”
守备官挤了下眼睛,“说实话,我希望是后者,毕竟这算本行。”
“哪个都不是。”
“哪个都不是?”
兰佐尔捂着脸,一脸蛋疼地说道:“你刚才不是挺明白事儿的嘛,怎么现在突然这么……”
“战争,或者说全面战争,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无论是我们,还是兽人,都必有一场惨烈的战争。我能做的,只是让活下去的人,再多一点。”
慈祥的老人站起身来,轻轻揉着玛尔拉德的脑袋,“我已经和血环氏族的基尔罗格酋长联系过了,你带着民众,往他们建立的要塞和安置点转移吧。”
“女人和孩子优先,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已经调拨奥金顿和卡拉波的一部分战士先行前往,那个独眼的孩子如果没疯的话,就不会跟我们动刀动枪。”
作为经常面对战争和撤退的老兵,玛尔拉德的脸色一僵:“那您呢?您怎么办?”
“放心,我还有兰佐尔这小妮子陪着呢,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先知抬头,往霜火岭的方向看去,“总得有人跟那个兽人小家伙打个配合,不是吗?”
“兽人圣骑士怎么办?”
这次接下话茬的,是太妹守备官。
“他们会留在沙塔尔,”闭上好看的眼睛,原初之光的主教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果真的是按照最糟糕的剧本……他们会是罗非唯一一批可以用来救援普通人的部队。”
又商量了一炷香的时间,玛尔拉德拿着自己的调任令离开了先知教堂:他已经从沙塔尔总守备官,调任为第一探索军军长,他将带着先后六批,总计三万人前往塔纳安丛林,尝试建立第四个德莱尼大型聚居点。
“小妮子,这回可不是什么打打闹闹啊。”
德国先知有些忧愁地看着太妹,比起一名领袖,维纶更像是一个期盼儿孙满堂的老爷爷。尤其是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他很珍惜每一个自己见过的年轻人。而在这之中,古灵精怪的兰佐尔,算是他的一块心头肉了。
“呼~放心吧,维纶爷爷。我们……会尽量……控制战争规模的。”
太妹守备官摇摇头,将眼中泪花洒去。
“正好,全力动一次手,等这次撤离计划成功,我跟他结婚的时候……”
“别说!”
德国先知稍稍提高了嗓门儿,这让兰佐尔有些惊讶。
“孩子,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回忆起当初罗非跟维纶讲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玄学,老先知不禁翘起了嘴角。
“作为一名在预言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先知,我告诉你一个非常有用的人生哲理。”
“当你想做成什么事儿的时候,千万别想成功之后怎么样,更不要把成功之后的愿望说出来。”
在德莱尼人内部暗潮汹涌的时候,影月谷,古尔瓦,暴掠氏族驻扎地。
除了耐奥祖以外,没有几个萨满祭司愿意主动来这里,尤其是跟耐奥祖来这里的萨满祭司都被迫转职为术士之后,就更没人愿意来了。
“你好啊,我亲爱的学生,古尔丹~”
纵然有元素之怒的帮助,影月酋长也可以感觉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的邪能在缓慢地改造自己的身体。这让他越发确定,罗非的选择是正确的。
“您好,导师。”
古尔丹如此恭敬,自然不是因为他还念这位“老师”的情,而是因为他身后,站着个已经彻底叛变军团还没被清算的大蝙蝠。
“耐奥祖大人,有话直说吧。”
在古尔瓦里,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有些破落的小村庄,而是一个个热火朝天又硫磺气熏天的邪能池。
“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耐奥祖抬眼看了看这个满脸坏笑的恶魔,“第一件事,新的术士训练教程。”
“给。”
一叠用线穿在一起的羊皮纸交到了影月酋长的手上,一直跟着新手术士(可控版)一起修行的耐奥祖开始当场验货。
“嗯,没有什么问题。第二件事,地狱火的制造怎么样了?”
“哦,我亲爱的影月酋长,你来得正是时候。”
巨大的,在关节处燃烧着绿色火焰的黑色手掌,狠狠拍在了邪能池边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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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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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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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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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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