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故事的序幕都是突然开始,措不及防;而它的结尾,却往往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啊哈哈。说的也是。”男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似乎是被什么有趣的笑话所逗乐,而在男人的身前,是一只娇小的猫咪小姐。银发的半神迎着如此刻般的朝阳,似乎是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连名为厄尔克斯的男人自己都或许忘记了,在那年宜人的阳光下,他究竟在脑中构思了怎样一个美好的承诺。
“喂,阿塔兰忒。”厄尔克斯转过头看向少女,虽然以猫咪小姐的记忆力估计会难记住,毕竟那对于阿塔兰忒来说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厄尔克斯用着商量的语气说出仿佛玩笑般的话语:“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那么阿塔兰忒,请拜托你把我打醒。”
“你⋯⋯”
阿塔兰忒刚想回以一个恼怒的笑容,但却迎上了厄尔克斯认真的眼神。猎人小姐罕见地露出了有些迷糊的表情,似乎是在对厄尔克斯的话语表达出疑问。
——真好看。
厄尔克斯心头炸响出这个念头,他忍不住伸出了手,覆盖上了阿塔兰忒的脑袋。
手感意外的不错。
现在想来当时认为是鬼使神差地摸头,似乎早就在不久前埋下了因,只是当时的自己还没有发现。
到底是什么呢?
厄尔克斯不明白,在冥府的业火中,他失去的不只是身为人类的共情能力,还有更多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明明是绝对不可以忘记的东西,却在一不留神间逃掉了。
只是现在思考这些又有什么用,因为命运的纺车织出了他未来的轨迹,他是要成神的。
于是,在一片灰蒙之中祂终于听到了有人呼唤祂为英雄,新生的神厄尔克斯有些疑惑,神与英雄是不冲突的。
祂可以既是神,又是英雄。
祂被认可了,生前没有被允许得到的名誉,在死后的一千年反而得以实现。
慌诞的感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厄尔克斯已有些分不清了。
但是,这份理解来得太迟了。
在人的立场上,人类的善与美,勇气与牺牲,是应该被赞扬的。
在神的立场上,人类的罪与恶,惰性与阴暗,并不值得拯救。
当两重身份互相矛盾时,厄尔克斯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人类还并不足以独立生存,那么便重新回到神的庇护下。
在高压与死亡中,一切的阴影都会龟缩会角落。
是的,并非是为了拯救人类,仅仅只是厄尔克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即使嘴上不愿意承认,但祂还是不愿意看到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的梦想,居然是如此污浊。
于是,一个仅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愿景诞生。祂会拯救人类的,仅是为了祂自己。xǐυmь.℃òm
所以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输!
虽然不知道阿塔兰忒是怎么凭空多出第六支【白箭】的,但厄尔克斯知道,如果在这里失败,祂就彻底失败了。
Servant大概率不会保留上一次召唤的记忆,也就是说即使下一次还有御主大胆地召唤了Rider厄尔克斯,另一个祂也不一定会如同现在一般清醒。
在电光石火间,厄尔克斯下定了决心,驱动甲再一次闪烁起了亮银色的光辉。
这是光炮即将发射前的征兆。
本就近在咫尺的阿塔兰忒如果不趁现在躲开,便肯定会被击中。
而对此猫咪小姐脚下用力,以比之前更为惊人的弹跳力跳起,厄尔克斯握住少女右手手腕的一只手也随着阿塔兰忒一同向上抬起。
厄尔克斯下意识地松手,阿塔兰忒如同舞蹈般的动作将战场上的一切都放慢,但光炮却并没有如约而至。
“是我赢了。”
厄尔克斯有些心悸,大概是心悸——毕竟身为Servant的祂是没有心跳的。
厄尔克斯终究是Rider,而不是Archer。祂的宝具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为祂填补魔力的空缺,但用神力宣称的单独行动能力却并不足以让厄尔克斯继续维持高强度战斗。
在周围环境的魔力被消耗一空后,现在的厄尔克斯已经失去了释放魔力集束的能力,而刚刚驱动甲上的亮纹仅仅只是对神体的增辐。
厄尔克斯再一次对着阿塔兰忒发起了冲锋,阿塔兰忒刚准备躲开却在片刻间选择了放弃。
不是不想躲避,而是无从躲避,阿塔兰忒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厄尔克斯锁定,无论以怎样的速度,从哪个方向都无法躲开这一击。
【神代的回眸】
阿塔兰忒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有正面迎击一条路可以选。
猫咪小姐一咬牙关,手中的【白箭】直刺向厄尔克斯的面甲。
“追逐者的证明。”
伴随着真名的解放,本来仅是匕首长短的牙箭在此刻疯狂生长,转瞬之间便化作了一杆标枪。
纯粹的白逐渐染上一层金色,白与金完美交融在了这杆标枪上,而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厄尔克斯也同样具现出了标枪,标枪与标枪相撞,厄尔克斯后退了半步,而阿塔兰忒却是稳住了阵脚。
仓促间的迎击却让阿塔兰忒占据了上风,但猫咪小姐的身体此刻正陷入短暂的僵直中,厄尔克斯趁这个机会一抬枪刺向了阿塔兰忒的面门。
本来必胜的一击,却在刺出的下一刻调转了枪尖,枪杆扫在了对着厄尔克斯飞来的另一支【白箭】上。
这一刻,厄尔克斯将一切都串了起来:从刚刚开始便一直被厄尔克斯下意识忽略的第三名Servant,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黑Archer喀戎。
厄尔克斯看着喀戎松开弓弦,祂想起了当时阿塔兰忒射箭时听到的第二声破空声和阿塔兰忒当时不正常的空中转体,或许那多出来的第六支【白箭】正是喀戎以这样的方式传递给阿塔兰忒的。
喀戎⋯⋯老师,不是非常怕痛吗?
为什么会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做到这种程度。
莫名的烦躁感让厄尔克斯一时忘记了行动,祂似乎忘记了某些事,他绝对不会忘记的事。
但很快厄尔克斯便已没有心思关注这些,阿塔兰忒的迎击又一次来临。
枪与枪又一次地相交,但阿塔兰忒此时已经占了下风。
【为什么】
厄尔克斯发出无言的嘶吼,祂的枪变得更加凌厉。
【告诉我为什么错了,阿塔兰忒!】
“很孤独吧,厄尔克斯。”
祂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释放自己压抑着的某种情绪,但所得的效果却适得其反。所以在面对阿塔兰忒的询问时厄尔克斯也只是闭口不言。
伴随着一声轻脆地断裂,阿塔兰忒的标枪断裂。
“在那样冰冷的世界里漂泊,很孤独吧?”
猫咪小姐后退几步,却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厄尔克斯出枪的姿势一顿,而借着这一空档阿塔兰忒矮身钻入厄尔克斯的怀中,手中恢复了原长的【白箭】再一次探出。
但比那更快的,是厄尔克斯的标枪,标枪已经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其目标正是阿塔兰忒暴露在外的脖子。
此时厄尔克斯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阿塔兰忒的小脸,这样近的距离,以这和角度。
嘭!
似乎是什么炸开的声音。
啊啊,不会错的,这是烟火绽放的声音,今天是有什么节日吗?
但此时出现在厄尔克斯眼前的并不是烟花,却是比烟花更美丽的女人。
厄尔克斯不由想起了那天和阿塔兰忒看烟火的奇妙夜晚。那时候的他……
锵!
思绪于此终止。
似乎存在,却又不存在的金铁相交声回荡在厄尔克斯耳边,祂的标枪被挡了下来,悬停在了阿塔兰忒的脖子前。
顺着另一杆标枪向上看去,厄尔克斯看到了⋯⋯自己的脸。
不可能。
随即祂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而在祂的视野中穿着朴素防具的厄尔克斯仅仅只是轻笑着,任凭祂如何用力却始终无法让标枪前进分毫。
“不可能!”
厄尔克斯伸出一只手去抓向另一个自己的脸,但他却抓了一个空,而阿塔兰忒此时也已完成了绝命的一击。
“但是,没关系的哦,厄尔克斯。”
少女抓住厄尔克斯探出的手,完成了身位的反转,她手中的【白箭】狠狠刺入了厄尔克斯的面甲,驱动甲的防御在这一刺面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或者说在刺中之前,驱动甲便已经崩解。
强大的力道让厄尔克斯整个人的脑袋向后倒仰,但这并不是终点,阿塔兰忒保持着【刺】这一动作抱住了厄尔克斯的身体,带着厄尔克斯的身体一起向着更前方倒去。
阿塔兰忒抱住厄尔克斯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语言之中尽是温柔。
“我来了,已经可以休息了,厄尔克斯。”
那绝命的一刺,正是独属于阿塔兰忒的,一生仅有一次地告白。
失去控制的风暴开始四散逃逸,卷起的风刃开始无目的的攻击,阿塔兰忒却始终没有松开抱住厄尔克斯的手。
等到两人落地,阿塔兰忒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入目的是厄尔克斯复杂的眼神——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阻挡阿塔兰忒直视自己的爱人了。
微微闭上眼睛,光点在阿塔兰忒的身上崩解而出,但阿塔兰忒还是没有放开厄尔克斯,少女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从满心欢喜到绝望,你一定经历了不少吧……但是,厄尔克斯,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跑你了……”
阿塔兰忒霸道地宣布了厄尔克斯的所属权,但当事人却罕见地升不起一丝怒气,他的不死性被阿塔兰忒的那一刺剥夺,此时仰面朝天的他正好可以看到天空闪耀的星辰。
想必喀戎老师正是为了等这一击才一直吊着一口气的吧
厄尔克斯闭上眼睛,反手抱住了阿塔兰忒,猫咪小姐的身体颤了颤,随后她用着欣喜的声音问道:“回来了吗,厄尔克斯?”
厄尔克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听他开口说道:“嗯,回来了,红Archer。”
“骗人。”阿塔兰忒也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依偎在自己爱人的怀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随后,人马座的光辉照亮了整片大地。光点迎着朝阳向着远处飘散。
而这,又是人类新的一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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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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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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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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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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