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试试。”
徐宴的住处不算大,但里头东西很少,显得屋子很空。
两间,徐宴只用一间就足够。他平日里除了夜里回来睡觉,白日里都在学院。此时他解开腰带便当着苏毓的面儿脱开始衣裳。
苏毓:“……”倒也没那么多羞涩,毕竟都上过他好多回,就是突然之间有点害臊。
面无表情地看他换好衣裳。不得不说,让徐宴来给她做试衣裳是苏毓存的一点小心机。她不晓得古代有没有看人看骨架的审美,但是徐宴是个麻袋都能穿出惊艳效果的神奇人物。此时苏毓的衣裳穿上他身,缓缓走动,那效果就不仅仅是惊艳那么简单。
苏毓深呼吸一口气,才把药出口的兴奋压下去。卖衣裳,卖男装实在是太正确的决定!
是她狭隘了,是她一直以来看偏了路。
苏毓觉得,徐宴出去,她又能跟曹溪安谈一谈徐宴做模特的费用了。这么好看的移动**宣传,还有什么比徐宴更适合?豫南书院才子名声,白启山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徐宴什么都不必做。只需每次衣裳新品出来,穿着去各个场合走动,宣传效果就是无法想象的。
“等等,等等,”苏毓一把按住企图要出去的徐宴,“宴哥儿,我觉得,几日后的入股合作,你也来。”
徐宴当然会去,这事儿不必苏毓提,他都会去:“怎么了?”
“宴哥儿,”苏毓觉得这事儿得抽个空坐下来,跟徐宴好好说道。外面曹溪安他们还在等着,苏毓想想便长话短说,“夜里我在与你详说,此时你且听我的如何?”
徐宴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须臾,他忽然轻笑了一声。两手抓住苏毓的胳膊缓缓俯身凑近,气息一下一下喷在苏毓的耳边。明明快到五月份,天已经很热了。这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冰雪的清冽气息,熟悉又好闻。他伏在苏毓的肩上,声音低沉沉的很轻:“此时我听你的,那……夜里你听我的,可好?”
猝不及防,出其不意,苏毓的脸噌地一下爆红了。
她豁然推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徐宴。
徐宴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淡然从容且一本正经,仿佛刚才那话不是出自他口。
眨了眨眼睛,苏毓默了下,低头咳嗽了一声:“……你给我好好做!”
徐宴浅浅地笑了。
外间儿,曹溪安等人等了会儿。
此时低头打量着乖乖巧巧坐在小马扎上的胖娃娃,彼此之间眼神古怪。
说来,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徐宴的内眷。徐宴此人看似温和,实则很难接近。进入学院这半个月都独来独往的,甚少有儿女情长的时候。老实说,若非书院里一直有传言说徐家的内眷相貌丑陋,孩子粗鄙不堪,让人知晓徐宴是有家室的。单单看徐宴这个人,他们一直觉得徐宴尚未成婚。
其中有个靛青锦袍的公子看徐乘风长得惹人稀罕,心里忍不住就艳羡。等着无事,便逗他说话:“几岁了?叫什么名儿?可曾读过什么书?”
小屁娃子别看整日就知道吃点心,跟着娘屁股后面乱撵,其实刚会说话便被徐宴教着读过书。
三岁开了蒙,识字。徐宴对他要求十分严格,加上这小子天资聪颖又好胜心强,什么《百家姓》,《弟子规》早就读过。四书五经都有些涉猎了。这段时日苏毓又买了琴回家,教导他音律。偶尔苏毓无聊了逗他还会冒出两句唐诗宋词,小屁孩儿记性好得出奇,跟着后面瞎听,渐渐也会背。
五岁的年纪,别看整日吃呀喝呀还乱跑,其实杂七杂八的东西学了不少进肚子。
“五岁,徐乘风,乘风而起的乘风。”他跟人说话没有胆怯的时候。说来这大大方方的性子也是徐宴养出来的。虽说偶尔讨嫌也很讨嫌,但对谁都不会怯弱,“读过《诗经》、《论语》。”
“哦?”几个人顿时来劲儿了,尤其几个都是读书人,“那我可要考考你。”
去别人家考较孩子,似乎是传统。
徐宴在家时,小屁娃子日日跟着爹晨读。被考较的时候多了,况且徐宴还很严厉。此时听到几个人要考较他,小家伙不慌不忙地点头:“叔叔伯伯请出题。”
几个人是逗孩子,也不说话存心为难孩子。自然出的题都简单,但听小孩儿一口搭上来。问他其中何意,他还能有模有样地解答。解答的话里掺杂了不少小孩儿自己的见解,别说稚嫩好玩,童言童语的细究之下还真的很有几分道理。
几个人都惊了,连声感慨:“虎父无犬子。”
正当几人嘀咕着,屋里徐宴穿着新衣裳就出来了。
这时候天色还未晚,申时一刻,外头光色将将好。徐宴穿着一身朱色的袍子走出来,几个人的眼睛都不晓得打弯儿了。别说男子不懂爱美,这个时代尚美成风,尤其是上层社会的男子深受其影响。男子对皮相的看中比内宅妇人都不遑多让。
曹溪安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宴身上的这一身。他是晓得苏毓制作女装的厉害,但毕竟是男子,除了好看,看不出门道。但一旦是男装,这就很能看出衣裳的好处了。
徐宴这一身穿出来挺拔俊俏如月下松,气质出尘,身姿朗朗,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去夸赞。
苏毓走在后头,一看曹溪安的神情就晓得生意成了。她按捺住不露声色,走到徐宴身边口齿清晰地跟他们介绍起这衣裳的好处来。
二十多年的书自然不是白读的,可以卖弄之下,可谓妙语连珠,妙不可言。
几个人里,除了曹溪安,张口就问了徐宴:“这衣裳是哪家绣娘缝制的?当真是一双巧手!我来金陵许久了,怎地没在金陵城内见过如此好的手艺?”
“内子带来的。”徐宴回答的很简单,“都是内子置办的。”
几个人看向苏毓。
苏毓没回话,反倒是将目光投向了曹溪安。
曹溪安自然心里有了定论。不仅如此,他隐约还有些急迫。
做生意的人敏锐,曹溪安大体能感觉到若是今日不抢先将这桩事儿定下来,苏毓往后就多了去机会找人合作,不指望他。耳边几个人还在嘀咕,曹溪安心里暗道一句失策,不该带他们过来凑热闹的。跟他一道来的几个人里不少家中都有资产。
曹溪安眼神暗了暗,又问:“不是说准备了好几套,弟妹不若都叫宴兄试试。”
“这不难,”苏毓趁人不注意时捏了捏徐宴的小拇指,“宴哥儿辛苦一下。”
徐宴手指头蜷了蜷,自然又进去换。
这回出来是一身碧青的广袖。这一身,比朱红的那件更衬徐宴。徐宴这厮生得白皙,骨架又漂亮,这种颜色的广袖穿在他身上,正是映衬了那句话陌上公子人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行动间巍峨如玉山之将崩。碧青色更衬得徐宴气度清雅,卓尔不群。
这一身穿上身走出来,细细索索的议论声都没了。几个人盯着这套衣裳,眼神闪烁。苏毓后面都不用曹溪安出声提醒,自然是口若悬河地介绍。
明明只是试穿衣裳,几个书生看着神情一动,似乎都在考虑拿一套。
曹溪安的表情更凝重了些,十分懊恼今日带旁人来看了苏毓的成品。虽说他们尚不知苏毓与曹溪安的约定,但能进豫南书院的人,当然没有傻的。他当日能看出商机,旁人自然也能。
看了看苏毓,还没开口。徐宴都不用他们提醒,转身回内室又换了一身出来。
总共四套衣裳,每一套穿出来各有千秋,但都是相同的惊艳。
曹溪安看完以后都没了观赏苏毓画作的心思,折扇抵着下巴,眉头皱得打结。旁边还有人在,他也顾不上其他了,当众要求跟苏毓徐宴一道谈谈。几个书生一看这架势,立即明白了什么。其中有一个看着苏毓不免就有些想法,能赚银子的事儿,谁也不会嫌麻烦不是?
不过看情况是被曹溪安抢先一步了。他们笑着起身告辞,倒是有人忍不住提了一嘴:“弟妹,我宋家旗下有布庄三十余家,遍布大历十几个城池。来自各地的料子应有尽有,手艺出众的绣娘裁缝也数不胜数。若是你得了空,可去坐坐。”
苏毓眉心一跳,看了一眼,曹溪安的眉头果然蹙起来。
不过她还是好心谢过:“多些宋公子,若是得了空,必然会去坐坐的。”
几个人先行告辞,曹溪安脸上立即就带了笑了。
徐宴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邀请曹溪安坐下。曹溪安也不跟两夫妻绕弯子,开门见山:“弟妹不知考虑得如何了?两成的股子入我旗下的成衣生意,如何?”
苏毓原先觉得两层很高,但看过方才几个公子的神情,她立即意识到这里头能赚的文章比她想象得更大。或许是她低估了这个时代尚美的风潮。男子对美貌的追求,不仅仅是她以为的那般停于表面。但是早前有过口头约定在,这时候开口涨,显得有些不厚道。
但,她也不是个多厚道的人:“这四套衣裳曹公子以为如何呢?”
“好,自然是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装聋作哑是没意思的。几个人的神情做派,苏毓徐宴都看在眼里。原先没看到成衣之前,曹溪安满心觉得自己开出两层股子的价已经是给徐家脸面了。这回带人来一搅合,反倒显得他抢占了先机以财力在占徐家的便宜了。
曹溪安十分郁卒,他原先是想跟苏毓合作,既赚了钱又施了恩。这般折腾了一通,到显得纯粹的交易了。不仅纯粹的钱货两讫,谈判桌上的博弈还显得他斤斤计较:“正是因为好,我才问弟妹这句话。”
苏毓笑了一声,对他这坦然的踢皮球行为感觉好笑。
现如今把这话踢到苏毓这边来,提价就是苏毓再狮子大开口,不提价也是他给了机会但徐家没抓住,还得承他的情。苏毓沉吟了片刻,看向徐宴。
徐宴正眼皮子微微掀了掀,淡淡地看向曹溪安:“曹公子觉得好,是好到什么程度?”
老实说,曹溪安是没听过徐宴说话。这厮寡言,平日里除了先生授课提问之时他会开口,甚少开口。可因着徐宴在甲班,曹溪安在丙班,不在一块儿,曹溪安连听他上课回答问题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冷不丁听徐宴开口,只觉得这人当真是老天爷赏官家饭吃,嗓音竟然也出奇得好听。
“三成如何?”
他突然开口,苏毓心口一跳。xiumb.com
曹溪安也是一愣,诧异地看着语出惊人的徐宴。
徐宴提出这样的话,就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他抬起眼帘,任由曹溪安打量。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下又缓缓地开了口:“若是两家合作,等衣裳的新品出来,我便会穿上一个月。”
虽然不懂广告的概念,但徐宴聪慧的大脑和敏锐的观察力,立即发现了机会。就在方才,听到几个人议论着要买,徐宴就意识到一点。衣裳穿在他身上,或许能对成衣售卖起到不小的引导作用。不是他自负,而是徐宴太清楚自己吸引目光的能力了:“如何?”
这回轮到曹溪安心口一跳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徐宴。无法否认的一点,衣裳穿在徐宴的身上,确实有着震撼人心的美感。就在方才他亲身体验了。
抿着嘴唇,他没有立即回话。
事实上,三成的股确实不少了。徐家如今只是投入衣裳花样子,料子成本,绣娘的工钱,甚至售卖的一系列手续,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投入。给出两层已经很多了。可,他又看了一眼徐宴,实在无法否认徐宴穿上衣裳去金陵街上走几圈极大可能会带来的效果。
“不如,让我考虑考虑?”三成股太多了,曹溪安有些舍不得,“给我两日时间考虑?”
苏毓没想到徐宴居然这么一会儿就想到将广告效应变现,心里震惊这厮的应变,慢慢将一口气咽下肚子里。徐宴已经提出要求,她便附和便是:“两日太长了,我待不到两日便要下山……”
这话还没说完,被徐宴飘了一眼。
苏毓:“……”
室内一片安静。
须臾,曹溪安吐出一口气:“明日,明日我给你确切的答复。若是妥当,届时便订立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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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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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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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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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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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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