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画局的规矩都能因他一句变,别的自然紧着他来。可即便如此,一幅画卖到了三百五十两纹银,在金陵兴办过的字画局中是没有发生过的。
说来,此时不得不说一说这金陵字画局的由来。
原先金陵城是没有这种局的。这字画局始于金陵城城南的大儒之家,创办的初衷,就是为读书人之间教学相长,惠及寒门。通俗的来说,就是一些当地有名望的豪绅富商,通过拍卖学子的字画和作品给予寒门学子们一些体面的金钱上的资助。
读书人清高,又惯来视金钱为粪土。这明着接济的事儿,还得打着好听的名号。既为接济,银两得有,却又不会太过于铜臭。换言之,接济的银两再高,不可能会高得离谱。这般正好迎合了一些捉襟见肘却又清高的寒门学子的心理,如此字画局的风尚才兴起来。
正是因为这些缘由,字画局上卖出的画最高也才一百三十两。三百五十两纹银是头一回,且三百五十两的画作出自一个女子之手。这事儿不肖多想,必然会在金陵读书人圈子掀起风浪。要知道,三百五十两纹银在金陵都能抵得上梨花巷子一栋小院子了。
苏毓拿到银两,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心惊肉跳的感觉。一旁的徐宴表现得十分沉静,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清隽俊逸的脸上连一丝诧异的神情都不曾有过。
苏毓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气,将桌上摊开的东西收起来。
她倒是不至于被三百五十两纹银吓住。苏毓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也算是几代豪富。祖父屋里随意一件小摆件拿出去都能买个百万,自幼用的那些笔墨纸砚,哪一件不是精品?她只是太久没看到这么多银两,一时间有些太过于兴奋。
另外,苏毓觉得主座上将银子交给她的那个贵公子,看她的眼神温和得有些怪异了些。不过也没啥,苏毓不觉得这样的贵公子会对她感兴趣。
接过银子,苏毓就跟徐宴一道离开。后头的书法叫卖,小夫妻俩不打算参与。
苏毓还不至于为了银子就昏头。老实说,她拿出这样一幅画出来,本身就足够吸引眼球。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像程朱理学那般对女子诸多约束,但不可否认,封建时代对女子的约束是固有存在的。
在一个识字的女子就很少的年代,苏毓的丹青画的好已经算拔尖。若再出书法出众,便有些太过于打眼。哪怕这个时代没有人肉的条件,她也怕自己会被人扒皮生平。过去的苏毓是丝毫不怕被人扒皮的。但现在的毓丫生平就有些尴尬,徐家也经不住那样的扒皮。
想的清楚,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可惜。毕竟苏毓来这里,是准备了好几幅画的。此时手里还有两幅画没拿出来,这会儿也只能背回去。
事实上,在进入字画局之前,苏毓完全没想到这字画局的矩略与想象中不同。
一个人只能挂一幅,并且挂上去就定了,不可随意调换。
字画局筹办的初衷,徐宴解释了以后苏毓也是能够理解的。这种就是现代的一种类似公益救济性质的拍卖,富商豪绅们愿意伸出援手与学子们结个善缘,那是好心。若一个人拿几幅来卖,那吃相未免就有些难看了。她也不贪心,一幅画换三百五十两,足够了。
徐宴自入场后没多久就摆出了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周遭不少因他相貌想要上来攀谈的人,都因他冷淡的脸色望而却步。不过这样正好方便了苏毓,有他在外头坐着,替苏毓挡了不少或打量或不怀好意审视的眼神。此时小夫妻俩起身离开,旁边似乎对苏毓很感兴趣的柳家公子小小地哎了一声。
苏毓没回头,徐宴冷冽的眼神看过去,淡声问:“何事?”
“你!”柳之逸被他这态度噎得一顿,将字画往桌案上一放。刚想说什么,周遭的人看过来,公众场合也不方便大声。顿了半晌没张口,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无事。”
徐宴淡淡地收回视线,带着苏毓从从后头绕,走楼梯离开。
在护着苏毓离开清风堂之时,徐宴以身挡着人,转身又看了一眼主座上遥遥看着他们的林清宇。林清宇此时靠在椅背上,身上的狐裘不知何时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林清宇十分坦然的样子,甚至还远远地朝徐宴勾起唇角淡淡笑了一下。
徐宴垂下眼帘,鸦羽似的眼睫下眸色很深。
苏毓往下走了两步,见徐宴没跟上,回过头去看他。徐宴弹了弹衣袖,似是将身上什么灰尘弹掉。抬头勾起嘴角浅浅对苏毓笑了一下,抬腿便跟上来:“走吧,乘风那小子还寄放在别人家里呢。这么久不回去,他许是要着急了。”
苏毓也觉得拍卖耗费的时间有些久。他们巳时便过来了,此时午时,已过快到未时,确实有些久。点点头,两人便快步走下楼去。
两人走,清风堂二楼依旧热闹得很。书法的拍卖要在半个时辰以后继续。正巧清风堂后厨送上了吃食点心,这些未走的人自然就在此处用点心对付一顿。
其实富商豪绅们对字画的品鉴水平,只停留在大家说好便是好的地步。画还好些,能看出美丑。字就有些费劲,看不出谁高谁低。但主座上林清宇和谢昊人还没走,他们自然不可能走。富商豪绅们在金陵算是有头有脸,一旦走出金陵城,那就什么都不是。像冀北候这样的超品级侯爵,京中权贵。他们这种身份,捧着银两跪着求都不大可能见到。
如今这人就坐在面前,自然是围上去绞尽脑汁地攀谈。
说来,这两人来金陵几个月,真正与谁交好却是没有的。就是金陵太守柳家人,也都没有入这位冀北候的眼。可正是因为这份高傲,更吸引人蜂拥地往上巴。能混出名堂的人都是些有眼色的人,方才林清宇看苏毓的眼神,在座盯着林清宇不放的人谁没有看到?
说来,林清宇喜好有夫之妇的事儿早在金陵权贵圈子传开。但林清宇这人虽喜好有夫之妇,却并非不挑。这段时日,有些野心大的人家不是没往上送过,入林清宇的眼的一个都没有。今日这么一遭算是投了巧,叫他们看出了什么来。
这会儿脑筋转得快的往二楼看下去,盯着那并肩走远的小夫妻俩的背影,笑容都有些暧昧。
小夫妻俩不知外人怎么想,两人出了清风堂便往西街去了。
这金陵城虽也叫金陵,却与历史上的金陵城有很大的区别。风土人情不同边不说,金陵城里内的区域划分也自有一套体系。城内东南西北中,划出了五个明显的区域。
南边为贵,住的都是金陵城内达官贵人或有名望的人家。西边为富,西边则都是些商贾之家,里面住的都是金陵城最有钱的商贾。东边和北边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商贾也有,外乡来人也有,更多的客栈和商铺。城中最中间则是官府衙门所在地。
不过梨花巷子倒是个例外,虽说是在东边儿。但因里头住的都是些读书人,这些年还出了不少进士,梨花巷子如今算是金陵城十分有名的读书圣地。有句话叫做‘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外头人如今提起金陵,都有‘金陵里花巷’的说法。
官府巡逻也会特别照顾梨花巷子,那一带的治安倒还算不错。
但要去买东西,都是去西街得多。
“今日将他放在严家半天,得买些点心回去安抚安抚。”虽说一开始徐乘风这皮娃子一张嘴招了不少恨,但慢慢的,没人挑唆,也乖顺了起来。苏毓自从决定在徐家待下去,对徐乘风就不再漠视。不得不说,徐乘风这小孩儿确实聪慧,是个能受教的。Χiυmъ.cοΜ
人乖巧,苏毓也不至于苛待他。小屁娃子喜欢吃口甜食,苏毓如今不介意多买一点回去。
小夫妻俩走在西街,自然是引人注目。这一点,从梨花巷出来,苏毓就已经遭过一回。徐宴虽然还是一张看不出喜怒的淡漠脸色,但苏毓总觉得他心情不是很明朗。
“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在清风堂,苏毓就感觉到他的低气压。
徐宴眼角余光瞥向了身后不远处鬼鬼祟祟跟着两人的影子,忽然伸手往苏毓的后背捞了一把,将人捞到身前来。苏毓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清冽的气息一下子将自己整个人包围,半天回过神来,苏博士难得耳尖儿都红了:“……怎么了?”
“无事,”徐宴高大的身影挡着苏毓,一手矜持地握住苏毓的手腕往身边拉,往后看了看,眉头醋了许久才缓缓松开。摇了头,淡声道,“先去给乘风买些点心。”
苏毓也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奇奇怪怪的。
……算了,徐宴不愿说,苏毓便也不多问。
今日赚了三百五十两,这么多银子,只要不太挥霍,一家人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苏毓心里高兴,出了杏花楼便直奔成衣铺子一条街。毓丫的衣裳太少了,体面的就两身。苏毓是个不亏待自己的人,有钱了自然得收拾自身。她先后买了好几身衣裙,又扯了几尺布去量体做衣裳。看徐宴这拎着东西跟前跟后的,想想,顺道儿也给徐家父子俩也买几身。
正好手边就是成衣铺子布庄一条街,点心可以回去的路上再买。两人顺道就拐进了布庄一条街。
不得不说,徐宴的这身高确实很稀罕。
一米八五往上的身材,在这个普遍生活水平低下的时代是很少见的。也不是说这时代没有高个子,只是高个子的人大多出自家境殷实或者出身权贵。这般的人,甚少来成衣铺子卖衣裳。所以铺子里卖的基本都是按一般人身高做,穿徐宴的身上便会显得短腿又短胳膊。
试了好几家,没有徐宴穿着正好一身的。有些太过于肥大,若不短腿短胳膊,那就是肩膀窄了,腰身太肥,总之,没有徐宴这种身段能穿的。苏毓无奈,只能多扯几尺布,找裁缝师傅量身定做。
“……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天生的吞金兽?”量身做衣裳比直接买成衣可贵多了。一边扯布苏毓一边忍不住就想吐槽。
养徐宴是真的费钱,他用的东西,无论哪一样都是要花银子多才能办到。关键徐宴这厮本身并非挑剔之人,他愿意用次品,而他这人却偏偏用不了次品。
“……”徐宴也无奈:“那不然不做?扯几尺布回去你给我做?”
苏毓脸倏地一僵:“……”
她转过身,指着货架上摆着的几种花色的布匹,神情严肃地挑选起来。想到不做衣裳就要亲自缝,苏毓挑选得非常快,青的,白的,红的,褐色的都拿了一种。左右徐宴生的白净,什么颜色他都能穿。选好了苏毓便迅速结了账:“掌柜的,照着这个尺寸放一点点多做几身,最好能穿个两三年。”
徐宴眨了眨眼睛,也没有多说什么,张开手臂叫裁缝师傅量了尺寸。
掌柜的见穿的人是徐宴,还特地给他们抹了不少钱。
苏毓:“……”呵呵。
徐宴看她这神情忍不住笑了一声,谢过了掌柜的,拎过苏毓怀中抱着的包裹,松松地拉着她的手腕将人带出去了。
成衣买了几套,也做了几身。给父子俩都买好了衣裳,苏毓领着徐宴又往胭脂水粉的铺子去。
从双门镇带来的那一套胭脂水粉如今用得差不多,苏毓还想多买一套用。
再来,苏毓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擦脸抹手的。古代护肤的产品比现代护肤的东西要好用得多。这时候抹脸上的膏体里头都掺杂了药材,修复能力非常强。苏毓用了几回那梨花膏,已经深深被种草。前几日她难得在金陵也找到差不多的梨花膏。
“你要不要也买一罐用用看?”苏毓觉得徐宴不用,但未表公平,她礼貌地问一下。
徐宴看到这个就想到每夜床榻之上的梨花香,眼前仿佛浮现了苏毓纤细的腰肢和漂亮的腰窝。眼神不由自主地幽暗下来,他道:“不必多买,我用你的就行。”
愿意为他会干脆利落拒绝,只是客气的苏毓:“……你一个大男人用什么梨花膏?”
“那你问我作甚?”
那不是未表公平么:“……”
罢了,既然他想抹,苏毓便又买了好几罐的梨花膏。
她真的是用了觉得好,下起手来便不吝啬。两人在脂粉铺子待了许久,那掌柜的还推荐了一罐子据说对嫩白皮子特别管用的桃花笑。闻起来味道倒是挺香,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有用。苏毓在手背上用了些。感觉很滋润,便半信半疑地只买了一罐。
徐宴就站在苏毓的身边,苏毓一边走一边在嗅桃花笑的香气,判断里头的成分。
徐宴走着走着,半边身子遮着她,偶尔回头看一眼。
“你到底在看什么?回了几次头了……”苏毓也不是傻子,她当然注意到徐宴的异常。
后头跟着的两人知道徐宴可能发现了他们便没有再跟着,走了一截路被几个假装逛街实则追着小夫妻俩的姑娘们给挡了一下,失去了徐宴夫妻俩的身影。原地走了两圈,离开了。
“没什么,”徐宴心里隐约意识到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回去再说,先去点心铺子瞧瞧吧。”
苏毓往后看,身后并没有什么人:“罢了,回去再说。”
……
人走了,徐宴这才松开苏毓的手腕,两人此时已经走到杏花楼的门前。
这杏花楼是金陵十分有名的点心铺子。里头的桂花糕和绿豆云片糕做得十分好。两人进来时,店铺里霎时间就是一静。尤其此时里头都是些年轻的姑娘家,盯着徐宴的眼睛都不晓得眨动了。苏毓快速挑了好几种点心去结了账,然后拉着徐宴出去了。
“回吧,”苏毓对这些点心兴趣不大,倒不是说中式点心不好吃,而是她想吃西点,“咱去菜市口买些羊乳和糖回去吧。我也会做点心,自家做的或许乘风更爱吃。”
徐宴一个咸口的肉食性雄性动物,对点心都无所谓,点点头:“可。”
等两人大包小包回到家,徐乘风就站在严家的院子里门口。这会儿已经不下雨了,他巴巴地往巷子口看。在看到小夫妻俩的身影一瞬间,哒哒地就跑过来:“爹!娘!你们回来啦!”
小脸仰着,笑得一脸灿烂。
苏毓从没有母亲的自觉,这冷不丁的,还被他这一脸灿烂给晃了下眼。
等到徐宴一手提着东西一手将徐乘风拎起来,徐乘风小屁娃子叽哩哇啦地叫唤。父子俩从容地走到自家门边推开院子的门,转过身逆光看着苏毓。西边的霞光披在嬉笑的父子俩肩上,模糊了两人的面孔。苏毓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一种似乎真实地走进这个世界的感觉。
“娘,你快点!”小屁娃子肚子饿了,知晓苏毓给他带了点心,已经迫不及待,“你快点啊!”
苏毓吐出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去。
进了屋,苏毓就将三百五十两银子放进了藏银子的地方。采购是没有动用这三百五十两的。苏毓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存整取零。三百五十两是整数,她就没有动她。这会儿全部放进去,看着满满当当的银匣子,苏毓有种心都踏实的感觉。
她撩了一把头发,心情愉悦地从后头转出来。正好徐宴回来就将抱了一手的那些东西搁在了卧房的桌子上。放得随意,苏毓一眼看到里头好几件小衣裳藏着。
这也是无奈,不会刺绣也不会缝衣裳的人,什么东西都得买。不过这种衣裳在人家铺子里不好试,苏毓当时买的时候也只是目测了花色。古代的小衣也就那几种,苏毓怕被磨破皮,选得是没有绣花的纯布料的小衣。此时看到便想着买都买回来了,不如都试试看。
这厢她刚解开后腰的绳结,脖子上的绳结还挂着。就听到门被吱呀一声从外头推开。
徐宴手里端着一叠点心,立在门边就看到小衣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苏毓。后腰的绳子解开了的,他这眼睛从后头看,什么轮廓都一清二楚。
他愣了一息,然后下一刻闪身进屋,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去看窗户。
窗子是虚掩着的,光透进来,徐宴觉得自己惊鸿一瞥都看到了尖尖儿。年轻的身体在一瞬间着了火。他将碟子往桌子上一放,苏毓就感觉到一阵冰雪之气席上鼻尖。然后她整个人就窝到了徐宴的怀中。苏毓都傻眼了,她呆愣愣地仰头看着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少年郎。
“你,你……”倒不是她虚,实在是太突然,苏毓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徐宴低头看着她,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里闪着幽幽的火花。就像那明暗的星光,一闪一熄,苏毓感觉自己似乎抵到了什么东西,就发现后腰搭上来一只手。
“毓丫,”徐宴的嗓音哑了,钻入人耳中,迅速蹿起一阵急火,“你……”
那只手挪到了腰窝,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腰窝的软肉。徐宴忽然将人拥入怀中,低下头,唇便抵在了苏毓冰凉的颈侧。
脖子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烫了一下,苏毓蚱蜢似的跳出来:“先松开!”
抱着她的徐宴很轻易地被她给推开了。
那么高大的人被推得直接撞上了后面的柜子,发出嘭地一声响。苏毓蒙圈儿的神志回来了,反手的一只手抵着靠柜子上的徐宴的胸口,眉头就蹙了起来。
徐宴鸦羽似的眼睫低垂,覆盖着他整个下眼睑。青黑的影子看不出他眼神,他的头微垂,纱窗投过来的光照着他半张脸,苏毓注意到他那本就红的嘴唇此时红得似血……
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苏毓话难得有些干巴巴的:“……大白天的,宴哥儿你要干啥?给我正经点儿!”
徐宴忽然勾了下唇角,抬起头。
苏毓觉得他此时的眼神有点摄人,仿佛有些压不住暴躁情绪的兽类。但细看,又很平静的样子。
苏毓的脸色安静且平稳,他慢吞吞地抬头,将苏毓抵在他胸口的手拿下来,双臂很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肢。那自如的手法,仿佛习以为常。低下头,替苏毓将后腰松开的绳子给系上了:“就算在家换衣裳,门窗也记得拴上。”
心跳快得炸裂的苏毓呼吸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苏毓:……就离谱的狗男人!感谢在2020-10-1001:11:27~2020-10-1101:0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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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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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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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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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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