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细节无从得知,只不过这声势虽大,到底并没给平时的生活带来太多影响。
长安城一如往昔,有高僧设坛讲经,办佛会,身着锦袍的王公卿相往来不绝,带着各自的宝马玩起了蹴鞠,这些人各有交情和党派,每日分为两方,为各自的阵营加油助威。
岑琬本来也没当回事,反而荀致却约她在蹴鞠场外见面,说是受莘侯之托,讲个故事给她听。
从前有个人遇到了难事,于是去庙里拜观音,进去之后,就发现有一个和观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已经在拜了,他问:“你是观音吗?”那人答:“我正是观音。”他又问:“观音为何自己拜自己?”
观音笑道:“求人不如求己。”
等到听完,岑琬才觉得这个故事好像在哪听过。被荀致这样讲出来,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莘侯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明明自己才是泥菩萨过江,还有心思传这种话,不知道该说他临危不乱,有大智大勇,还是心太宽。
她并不讨厌莘侯,不过明明和他说好了让帮忙看着褚牧,结果还没等他他那边没传来一条有用的消息,就这样走了,虽然说他并不欠自己什么,还是有些遗憾。
荀致问道:“他人在千里之外,帮不上忙,我或许可以帮你?”
岑琬像是被他那话刺激到了,直接拒绝了荀致的提议:“他说得对,我自己来。对了,他把云荻也带走了吗?”
她自己倒没什么,云荻自己一人无依无靠的,答应她找哥哥的事也自然没了下文。
荀致想了想,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莘侯也没提。”
“那她应该还在客栈,我去看看她。”岑琬刚迈出一步,突然想到,这事倒是可以让荀致帮她,可仔细想想,云荻行事也有些奇怪,她要找人,线索却模糊得很,说了和没说也差不了太多,她的态度又模棱两可,好像不方便说清楚。
这种情况下还是别麻烦荀致了,她目光随意一瞥,就看到江晋然站在矮墙边的树荫下,好像在向这边招手。只不过这家伙的神色不似平时坦然,一举一动都和做贼似的。他手中拎着酒壶,看周围没人,时不时还会喝了一口,脚边放着两个酒坛,被麻绳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倒也方便。
岑琬不想和江晋然多说,心中又另有要事,于是就和荀致告别离开了。
她这一走,江晋然反而来了精神,好像就是要等她走一般,想要过去又怕人发觉,只能示意让荀致过来。
“白日饮酒,你是心情不好,还是心情太好?”等荀致走过去,才觉得问得多余,江晋然这一脸嘻嘻哈哈的样子,和伤心难过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想想也是,在这里大概没人会惹他不高兴。
“小酌而已,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江晋然略有些微醺,入眼景物变得飘忽迷离,神志也不似当初清醒了。
他举起手中的酒壶,“你一定猜不到这是什么酒。”江晋然那副样子明显就是又想显摆,又怕别人把他的酒夺了去,所以才选了这么个地方,看着颇有些滑稽好笑。
果然很快就听江晋然拉长了语调,慢悠悠道:“这就是倚红楼的留人醉。”他晃晃酒壶,好像这种摇晃发出的水声都比别的酒好听似的。
“原来也觉得不错,可没觉得好喝到这种地步,最近越来越馋,居然到了不可一日无此君的地步。”说着他又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满脸享受的表情:“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荀致也多看了他的酒壶一眼,似乎在回想这酒的味道。江晋然弯腰低头,去解地上酒坛上缠绕的绳子,解开之后将其中一坛递了过去。
“我知道,你也一样喜欢,怎么样,给你也尝尝。”
荀致摇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我就算喜欢,也会有所节制,像你这样太过偏爱,深陷其中,不是好事。”
江晋然眉毛一挑,显然对这话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笑道:“我只是客气客气,真的给你我也舍不得。幸亏你没答应。”
那酒壶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可他的手这么一来一回,倒觉得自己反应迟钝了起来,这样晃了一圈,好像还看到残影了。
他已经开始喝新开封的,至于刚才喝完的那壶酒,被他喝得只剩一个壶底,向荀致丢了过去,“你就算不喝,也闻闻味,不然好东西无人共享,可太寂寞了。”
荀致接过酒坛,这酒似乎从未见人外带,毕竟独门秘方,向来不喜别人知道,也不知道江晋然怎么要来的。
他本也没在意,可一眼看过去,才发现这酒的颜色和从前不同,不是琥珀色,反而更深一点,气味也变了,带有一些不属于酒的味道,像是蜂蜜,又像是花香,浓郁到把些许本味盖住了。
江晋然对人对事一向都是喜新厌旧,图个新鲜,从没见过这样上瘾。又听他说道:“对物件都这样,想必对人也差不多。你想的一定是,偏爱一人,用情太深不是好事。只是可惜了青坠啊。”他今日去和人蹴鞠,脱下长袍,换上胡服,没了峨冠博带,宽袍大袖的潇洒倜傥,反而另有一番飒爽英姿。江晋然看得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这副模样自己是无论如何学不来,我若是女子,也会倾慕你了。”
荀致只笑不说话,江晋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追问。
荀致面露不解,又觉得有些好笑:“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江晋然并未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你快要离开长安了,还有点舍不得。荀兄,我信得过你,给你看个东西。”
他凑近了些,说的话也是伴着一股浓烈的酒气一并吐出来的。
江晋然从怀中抽出一张折叠过好几次的雪浪笺,“这信写得文绉绉的,上面的字我都认不全。”
荀致将那封信接过,本来好好的一张纸,被折得皱皱巴巴,不过那字倒是纤细柔美,用词也是雅饬哀婉,从遣词用句到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只是写得过于晦涩了。
而信封是一片空白,信的最后也没有落款。
“这像封情书,约你今日傍晚在观澜亭相见。”
江晋然又接过信仔细看了看,凑到鼻尖闻,发现信上还带着香气,“这上官小姐这么雅致,不像我,先生每回让我作文或者策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wWW.ΧìǔΜЬ.CǒΜ
荀致又看了一眼那信,“没有留名,就知道是谁了?”
江晋然面有得色,“当然了,认不出谁也不能认不出她啊,她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夫人,礼部尚书的女儿,上官蓠。”
他这样笃定,或许二人之前就有些交集,不过荀致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被丞相知道了,只怕会说你没有规矩。”
“我爹只在乎我的名节,不在乎别的。”江晋然哈哈傻笑着:“像是李靖和红拂女,司马相如卓文君,不算正式婚嫁,而是私奔。韩寿偷香也算婚前私会。可人们都把这些故事当成美谈,哪有真的去计较的。这只不过是一封没落款的信而已,有的人还有些会拿个贴身的扇子或者玉坠儿当做信物。”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江晋然正心里窃喜,佳人有约自然是乐事,只是抬头看天,才发现天公不作美,今天天气阴沉,晚上未必能看见月亮。
话虽如此,可从江晋然嘴里听到这些,荀致还是颇感诧异:“你一向不爱读书,没想到对这些故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晋然一手接过信,漫不经心地解释:“不是从书里看的,是在梨园听别戏文里唱的。上官小姐一定好奇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模样,我也一样。”
荀致回想那信上的地点,路倒不远,就是步行也无不可,就是颇有些偏僻,晚上黑灯瞎火,那里不会点灯,就算要避人耳目,未免也太远了一些,甚至可说还有些阴森,不知道这位上官小姐是何打算。
“不去倚红楼了?”
“不去了。”江晋然说得理所应当:“那个丽锦也不知道怎么了,劝我考功名,她是花魁,又不是教书先生。想来也是,她天天和文人墨客在一起,肯定是喜欢吟诗作对的。”他面露嫌恶:“这种女人水性杨花,有什么好,我现在去那里就是为了这好酒。”
他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看江晋然看酒壶的眼神,简直比看心爱的情人还温柔多情。
“不说了,我要回去准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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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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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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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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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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