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玄阳王妃厉喝一声。
对方身居高位,俞静宜不得不屈居于下,但谋害郡主的罪名可不能背负,认了就是死,不想死就只能放手一搏,她挺直脊背,嗓音清脆:“没做过的事我绝不会认,敢问郡主是何时所说,身边可有旁人能作证,在场可有任何一人亲眼看到是我把郡主拉下去的!”
一众小姐面面相觑,没有人看到两人坠崖时的经过。
不久前,帝师之后庄笑妍先是出堂作伪证,后又强占茶楼为己所用,仅凭出身不能下定论,这件事还真说不清谁是谁非。
玄阳王妃恼羞成怒,扬声道:“她对本妃不敬,还不快把她拿下,给我掌嘴!”
这一次,灵堂里所有的王府下人都向俞静宜主仆逼近,仅凭青荟的蛮力可挡不住。
主仆二人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青荟眼珠子一转,高举板凳狠狠地往前一抛,前方所在的丫鬟和小厮慌忙向两侧躲避,趁着这个间隙,她冲出重围,来到香案前,双手抓住案板,猛地一掀,然后一脚踢翻一旁烧纸的铜盆,一气呵成。
香案上的供品和香炉坠地,一片狼藉,燃烧着的纸钱纷飞,引燃了悬在房梁上的丧幡,覆在棺木上的尸布,随之迅速蔓延。
玄阳王妃失声尖叫:“快救我的福菀!”
王府的下人们调头前去救火,宾客们仓皇涌出灵堂。
青荟回到俞静宜身边,和她一起夺门而出,一路向府外奔去。
明知此行凶多吉少,俞静宜岂会没有准备,青荟所为是下下策,但保命要紧,活着离开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距离那朱红的大门只有几步之遥时,不幸被一行人拦下。
俞静宜目光触及为首的年轻男子微微一怔,看着他立刻就能想到卫衡,两人容貌有五分相似,身形差不离。
不过这人一身戾气,神情冷漠,此时此刻对她来说无异于索命的阎王,令她胆寒。
玄铭正准备下令拿人,以镇北侯夫人为首的几位夫人以吊丧之名先后走进门内。
上头的人不合,下头的人便要站队,今日被“请”来的那些小姐当中有几位家中与镇北侯府交好,以防万一,向镇北侯府求助。
看到此情此景,镇北侯夫人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青荟控诉道:“王妃不顾我家娘子有伤在身,让她为郡主吊丧,到了这里,又污蔑我家娘子害死郡主,让她为郡主守灵。”
玄铭接话:“诸位夫人休要听她胡言,郡主临终前亲口道出俞娘子失足把她拉下悬崖,俞娘子理应为郡主守灵赔罪。”
药效过了,俞静宜忍着伤口带来的不适,小脸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弱弱反驳:“我没有拉她。”
打从她的小姑子,前任王妃身死,两府便结下仇怨,纵观玄阳王夫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镇北侯夫人心里自然偏向俞家人,她冷哼:“这么说就是把人骗来的了,既然俞娘子不认,就有待查证,你们不顾她的伤势强行把人扣下也太过分了。”
俞静宜是官眷,不是王府的下人,岂能任由王府随意处置。
她一步步走向俞静宜,目光噙着来自长辈的怜惜:“我送你回府。”
对俞静宜来说,镇北侯夫人此刻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哪还会顾及上辈子的恩怨,在青荟的搀扶下,缓慢地来到她身前。
玄铭想要出言阻拦,被镇北侯夫人一个眼神制止,镇北侯府身份不及玄阳王府,但镇北侯府手握兵权,战功赫赫,玄阳王府如今就是个空架子。
就在这时,玄阳王妃疾步追上来,她发髻松散,成对的孔雀簪少了一支,很是狼狈,喘着粗气,指着俞静宜吩咐玄铭:“把她,把她给我拦下,她居然敢毁我女儿灵堂,我要让她死!”
福菀郡主残破的尸身被及时移出灵堂,但灵堂已毁,棺木上留下火烧的印记。
玄铭有了主心骨,一声令下,府兵在门口排成一列,挡住镇北侯夫人和俞家主仆的去路。
从玄阳王妃的话中,镇北侯夫人不难想到俞静宜主仆是如何逃到这里,可毁了人家的灵堂想要全身而退就说话不过去了,最关键的是,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地利人和,她有心无力。
俞静宜目光越过人墙看向门外,只差几步之遥,对自己来说却是生与死的距离,陷入了绝望。
“滚开,别过来!”青荟对着上前的府兵使出王八拳,垂死挣扎。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俞华霖的声音:“滚开,本将军的妹妹在里面,本将军如何进不得!”
他身后是平日随行的几个兵将,自家的下人,以及酒肆和心悦楼的掌柜,伙计,后厨,一个不少,手中持着棍棒、菜刀、扫把、锅铲……
皇城脚下,即便是武将也不能随意调兵遣将,而四品将军不比王侯之家,可以豢养家卫,府兵,只能把这些人招来。
听到青荟的声音,俞华霖一脚踹开王府的府卫,一行人冲进门内。
两方人马短兵相接,玄铭赫然发现,自家训练有素的府兵居然没能占上风。
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府里其他的兵卫很快就会赶来,在那之前要把人留下,他纵身抓向俞静宜。
视野中多了一道凛冽的寒芒,他本能地伸手一抓是一把锅铲,上面覆着菜油,油渍不可避免地沾到他手上,令他一阵恶寒,愤然丢弃。
随后,他看到一个粗眉毛,蓄着络腮胡子的厨子以极快的速度抱起娇娇柔柔的俞娘子,从门槛上飞跃过去,一溜烟跑没影了。
“……”
人抢到手,俞华霖一行自觉后退,休战。
俞华霖冷声道:“今日之事,我必会向贵府讨一个公道!”
说完,带着一行人脚底抹油火速撤离。
一来,这里不是能主持公道的地方,二来,身份有别,无论占不占理,追究起来都是他的过失。
玄阳王妃气急败坏,看向玄铭:“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玄铭心道,追什么追,哪里追得上,难不成带人杀进将军府吗。
若真那么做,不出明日,圣上就会下旨撸了自家本就摇摇欲坠的爵位。
玄阳王妃也是气昏了头才会来这么一句。
镇北侯夫人眯起眼眸,这件事不能善了了。
……
出了将军府,俞静宜仰头看向厨子的面容,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靠着他的肩头,弯起唇角。
枕边人,上至肩有多宽,腿有多长,下至一根头发丝的色泽、粗细都一清二楚,这种小把戏怎能瞒过她的慧眼。
卫衡将她抱上丁香车,稳稳地放到软垫上,看着她惨白的面容,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伸手去解她的襦裙:“是不是碰到伤口了,让我看看。”xiumb.com
俞静宜握住他的手:“没有,就是药效过了,回去重新包扎一下就行了。”
卫衡松了口气,眉心一紧,低头咳了几声,温热的鲜血顺着手掌滴答滴答滚落,唇瓣染上一片绯色。
运功加重了病症。
马车驶入将军府,俞静宜是自己走下去的,卫衡是被抬下去的。
想瞒的事到底没能瞒住,一家子闹得鸡飞狗跳,而麻烦的事才刚刚开始。
“福菀郡主是被俞将军的妹妹害死的。”
“俞将军的妹妹指使恶仆焚毁福菀郡主的灵堂。”
“俞将军带兵强闯玄阳王府。”
三条消息在玄阳王府有意散播下火速传遍整个京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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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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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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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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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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