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风胡乱地拍打着脸。
尤然脸上和脖子里都堆积着小雪,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趴在车窗外,眼巴巴地望着模糊的黑色轿车。
大人真的生气了……
但她却不知道大人为什么生气。
到底自己哪里做错了事?
是因为自己偷摸来到这里大人余怒未消?还是坎伯明那场闹剧被大人发现了?亦或是她将大人那盘红丝绒蛋糕吃的干干净净,奶油都舔掉了?那就是和那个叫什么廉迫帝女人有关?
总之,尤然心里也跟着飘起雪来。
好不容易提前见到最亲爱的大人,结果做错事让大人不高兴,那还不如这时候乖乖在家等大人回归呢。
打扮地漂漂亮亮,在府邸做个大人的乖崽不是更好?该死的,太失策了。
突然车辆开得缓慢了,尤然赶紧拜托道,“金先生,您可不可以开快点,得跟上大人的车辆才行。”
老金看着尤然那张雪脸,拿过车内的纸巾想要这小家伙自己擦擦,“前面车也停了,别担心。”
“哦…”尤然伸出脑袋,微微眯着眼看着前面突然停下来的车。
有点奇怪。
尤然皱了皱鼻子,她虽然并不是血族,但天生对气味敏感的她,隔着干冷的空气,竟然闻到了一股越来越浓郁的鲜血的气味。
是人类的血。
这条崎岖的山路,这个点,居然有人类敢踏足到这里,明明政一府对这里管辖为“夜间禁止踏足”的标志,但也会有很多贫苦的穷人为了山上那一些珍贵的药果而铤而走险。
这里离尹司黎的私域很远,但还是会有骛狼的行迹以及其他食肉性生物。
在穆斐主车辆探照灯的前方,一个满身是淋漓污迹的女人躺在了那里,她看起来奄奄一息,大概只有一口气就快死掉了。
血液渗透在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朵残忍的红花。
她的头没办法动弹,只能听到有愈来愈近的车辆行至到这里,她只能转动着仅能动弹的眼珠看向光源的地方。
“主人,前面有个女人倒在血泊里。”
“那就绕过去。”
坐在后座的穆斐并未睁开眼,她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那干湿的血味,那个女人估计已经倒在那里一个多钟头了甚至更久。
这片区域早已不再是尹司黎的辖区,据她了解这里居住着很多杂种流浪血族,专是夜间捕杀人类为生,每年人口失踪数排在北区之首。
这也只是听说,究竟是不是血族的捕杀也并不能下定论,有时候,越贫穷的地域,越能做出穷凶极恶的事情也说不定,人吃人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而很显然,人类那些上面的高层们对于频繁发生的失踪案件没办法插手解决,只能将这里片区的夜晚弄成了午夜之后的夜禁令。
夜禁令:不得在十二点之后出行,因为政一府保证不了这些底层穷人的安全,当然,即便是这个时候报警,那更是不会管的。
谁都很惜命,哪有会以身试险去解决贫民的生死。
司机看了看狭窄的甬道,正好那个受伤的女人横躺在本就只能够一辆车辆通行的雪路上,道雷也观察到了这个点。
“主人,通道狭窄,那个女人挡在中间,只能从她身上压过去或者我去将她移到路边。”道雷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已经表态了,他还是保有一丝对人类的怜悯,最起码这可怜的女人死前不要再经历一次痛苦的碾压。
穆斐保持沉默,算是默认了道雷人道主义的举止。
随着踩在雪地里咯咯作响的脚步声,一身黑色风衣的道雷站在那个可以说是残破之躯的女人身旁。
她的右腿被砍断了一截,左眼被挖去,脚筋被人挑断了,甚至胸前乳一房被人为的烫伤和衣服缝合起来的焦褐色,露出来皮肤上没有一块是正常的,几乎都是深紫色的瘀斑,这个女人在之前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残酷折磨。
道雷看着这个毫无行动力的女人,她虽然被折磨成这样,身体在渗着血,但她短时间内并不会断气,折辱她的人是故意没有对她动用致命的伤害,而是想要她承受着着巨大的疼痛,慢慢地死亡。
他完全可以猜出来女人被人故意扔在这里的,夜间车子经过的时候,可以将这个女人碾压粉碎,甚至碾压很多次才会痛到死去。
幸好对于夜行动物来讲,夜视力可以在车靠近的时候提前看清道路上的障碍物,不然这个女人早就被轮子碾过去了。
道雷俯视着女人仅有的那只眼睛,是一只很纯粹的蓝色眼眸,她之前应该是个好看的人类。
女人身体颤抖,她直直地看着道雷,眼里涌出了泪水。
“神父大人……求你……救救……我孩子……”
她嗫嚅着嘴唇,声音细微干哑,非常费力地吐露出这几个字。
道雷一愣,这个女人竟然将他错认为神父,她正在向着人类的对立面卑微地祈祷着,她是个虔诚的信徒,脖颈里还挂着十字架,只是她信奉的神明并没有来救她。
“她,还有两天,就过生日了,可是……她被那些人带走了,求、求求您了神父大人……”这个女人艰难地用着微乎其微的声音乞求着,她满是鲜血的手里紧握着一枚项链,玻璃吊坠里是这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女孩的合影。
还有两天就过生日……
与尤然后定的生日是同一天。
道雷知晓坐在车厢内的女主人是可以听到这个可怜女人的祈求声的。
穆斐本是想让道雷直接将那个人类女人移到一边,因为她并不太想插手人类这些事情。
只是当她听到这个女人在临死前卑微地祈祷着不是救她,而是救她孩子时,她忽然精神恍惚了一瞬。
她突然在想,自己的母亲大人在最后绝望无助的时刻,内心一定也是在想着自己的,只可惜,她那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很多时候的梦境里,她都能感受到妈妈被大火燃烧的伤痛。
而又令她在意的,对方所想救得女孩竟然与尤然一样的生日。
孤寒的黑夜里
穆斐最终在仆人的黑伞之下来到那个女人身旁,她定睛看了一眼对方,这个女人并没有撒谎。
她的身体机能早已损坏,全身大大小小的伤,以及那残缺的肢体,是没办法救的。现在还能开口说话,应该是靠着仅剩的意志力强撑。wWW.ΧìǔΜЬ.CǒΜ
而尤然看见前方的穆斐大人下了车走到那里,她也不顾老金的反对,赶紧打开了车门,迎着风雪奔向了这里。
当她看到那血泊里的惨状,突然感到胃里翻滚,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实见过被破坏不成人样的人……
现实世界。
即使之前在贫民窟,那些人死了便是死了,但没有这样让人看着难过。
“你回车里去。”穆斐转过头叮嘱这个贸然过来的尤然,示意对方立马回去。
“大人……”
尤然看到了滚落在地上带着血迹的吊坠,那吊坠里的合影相片是那位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她眼神复杂地望着穆斐。
她心底还是希冀着穆斐大人可以,帮一帮这位可怜的母亲。
穆斐轻嘘一声,她自认为并不是良善的救世主,更没有义务去插手人类的事情,但她触及到尤然望着她的眼神时,她又有点于心不忍。
六年前仅存的一次恻隐之心,变成现在已经亭亭而立的女子。
银月旅馆
事发的地点
坐落在这山林脚下,一栋年代久远的旅途人休息的场所,外表古旧,可这栋旅馆占地面积不小。
那位母亲在最后请求她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可以的话。
向恶魔祈祷,向恶魔求死,人类还真是复杂。
穆斐最终没有动手,而是让道雷结束了这位母亲受尽极刑的生命。
回程的路上正好途径那处在夜晚闪烁着柔光的经营中的旅馆,那种光在夜晚仿佛是给迷途的旅人指引方向,通向死亡的路口。
穆斐最终,心里答应了那位母亲的请求。
她本来是想着她与道雷去这座旅馆“小憩一下”,只不过身旁窜出来和她一样高的身影,让她很是不悦。
“金,带尤然先回府邸。”
“大人,尤然不想和您分开……”尤然看着穆斐冷硬的态度,她当然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不带自己进去那个旅馆,只不过,她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了。
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她都不想让大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会好好保护大人,就像曾经大人保护她一样。
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伤害到穆斐。
绝不允许。
穆斐微微皱眉,看向尤然,一字一句开口道,“你是想惹我生气。”
尤然被大人这犀利的冷眼盯着,心里发憷,她在想如果她真的拗不过大人的话,那她也要偷偷潜入这个旅馆。
谁都没办法阻止她。
她将最后一丝希望转移到道雷先生身上,她面容难堪地企图望向一旁的道雷寻求帮助,只可惜,道雷先生此刻并不能为自己说话,对方也是认为她回去比较好。
“大人,我……”尤然咬着唇,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两位小姐,你们是想住店吗?”
就在这时,旅店里传来一道亲切温和的声音,然后大门就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胖男人,对方看起来应该是这家旅店的老板。
穆斐扭过头冷冷地盯着那个男人,此刻她散发的低气压并不是因为这家诡异旅店的问题,而是尤然的固执以及不乖了。
“老板,我们住、住店!”
正有此意
矮胖男人面前的另一位一看就是岁数不大的清丽女子,率先与老板打了招呼,表示她们住店。
“对啊,外面风雪那么大,你们赶紧进来吧,你身旁这位是你姐姐吧,脸色太苍白了,一定是冻着的!外面可冷了,赶紧进来。”老板热情招呼着她们进来,并且让他身后的跟班们帮着这几位客人拎行李。
尤然说完刚刚那句话后,就能感觉到身上被投,射一道足以让她瞬间冰冻的视线,她逼着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看大人的眼睛,心里自我拉扯了一会儿,然后咽了下嗓子,强行挤出了一个微笑,并且讨好地用手指碰了碰穆斐大人冰凉的手。
“老板,我姐姐她身子柔弱,不喜吵闹,就麻烦老板给我们安排稍微偏角的房间吧。”
尤然一边说着,纯真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然后扶着僵硬住低气压中的穆斐走进了这座银月旅馆。
作者有话要说:望多多留言,多多浇水,谢谢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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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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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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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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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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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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