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吹凉的汤勺举到林桑唇边,她默默张口咽下,不说话,也不看她,只是偶尔转头看看窗外,天气多变,原本的晴天忽然阴沉下来,飘洒起毛毛细雨。
“在想什么?看你一直盯着窗外发呆。”白芷放下空碗,“要不要再来点儿?”
林桑摇头,随即收回目光,“我能出去看看吗?”
白芷一愣,笑道,“现在不行,你的身体太虚弱了,过几天好不好?不过这里也确实够闷的,不如我下午放部电影给你看看。”
“算了,不用了。”
白芷见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已经闭了眼,陷入了昏睡。
林桑沉沉地睡着,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外面仍旧是延绵的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口穿进来,落在林桑心间,敲打的她心情越发阴郁。
她消失了这么久,外面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即使她现在回去,林家又是否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还有晶锐,恐怕早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所有的努力都被付之东流,她仍旧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林桑。
她抬眸向上看,眼中那一点微弱的水汽很快消失。
她闭了闭眼,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易遥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林桑。他看见她长久地望着窗外,也瞥见她微红的眼眶。
那一刹那他僵在原地,长久地无法动作。他看见的不只是那滴未落的泪,还有她深埋心底又不愿示人的绝望。他从没见林桑这样。那个冷冽而平静,像坚冰一样的女人,忽然散发出如此颓丧绝望的感觉。Χiυmъ.cοΜ
这原本是他想要的,可他现在才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的。
“你来干什么。”易遥仍旧怔然时,林桑已经看见了他。
“来看看你,”易遥压下心中的复杂,轻笑道,“看你是不是还活着,看来你命挺硬。”
林桑冷冷瞥他一眼,并不说话。
易遥拉个凳子坐她面前,“听白芷说,你想去院子里。你和她说有什么用,她只是来照顾你的,真正管事的人是我,所以……”
林桑忽然睁开眼,她冷笑,“所以呢,你是特意来警告我,让我别忘了这儿是谁做主?”
警告么,那倒不是。
易遥自己也很不想承认,他只是想随便找个开端,同林桑说说话。但这开端找的并不好,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即使他说的是什么甜言蜜语,林桑也绝对是冷言回复。
于是他也沉默下来,两人相对无言,房间里又静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易遥轻轻道,“你就真不怕我杀了你。”
林桑哼笑,“现在和死有什么不一样?慢慢等死,还不如痛快点儿。”
“那你会自杀吗?”
自杀?林桑若有所思。
“会?还是不会?”
当然不会。她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林桑并不准备理会他。只是……自杀,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他绝不是害怕她承受不住虐待而自杀……或许是和施楠的死有关。
“回答我。”
林桑看着他,冷冷笑了一声,“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是生是死我又做不了主。”说罢闭上眼,再不理会他。
外面的雨势大了起来,呼啸的风声中,偶尔夹杂着几道无声的闪电。
风雨越来越大,吹得院子里那棵老树不停四下摇动,叶子被裹挟着,扑棱棱地砸到窗户上。
“轰隆!”惊雷平地起,随着院外一声巨响传来,房间里霎时陷入一片黑暗,楼梯间到处都是杂乱的脚步声,但很快又寂静了下来。
易遥拿出手机照亮,见林桑神色如常,才打电话给白芷,“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院子里的那棵榕树被雷劈断了,倒下时破坏了供电系统,他们已经去维修了,不过风雨太大,就先不启动紧急供电了,等这一阵过去再说。”
易遥挂断电话,外面又一道惊雷,闪电短暂地照亮了院子,他清晰地看到那断掉的半截榕树倒在地上,枝丫横斜着向上伸展,那一瞬间,过去的记忆与眼前的情景重叠起来,仿佛那棵树上,正有一个随风晃荡的人影,长长的黑发,遮住了面容。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步伐僵硬地靠近窗口。
黑暗中,林桑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他开窗的声音,风顺着窗子扑进来,把床头柜的药瓶都叮叮当当地吹到地上,连她身上的被子都吹起来,被这冷风吹着,她不停地咳嗽起来。
这边易遥像受到了什么蛊惑,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窗柩。而正对着他的地面上,直直地竖着一只坚硬的树干。
他正要纵身一跃时,林桑的咳嗽声忽然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他如梦初醒般顿住。蹙眉环视四周后,他全然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借着闪电,他望向底下,只看到一根树枝直直对着他的方向竖起。
他身上一冷。如果刚刚没有那咳嗽声,他大约已经跳了下去,而他的脖颈,将被那树枝穿透。
他一把关上窗,深呼吸几下后,慢慢踱步到林桑身边,摸索着躺在她身边。
林桑正咳嗽的厉害,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她冷声道,“你敢靠近,我就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易遥心绪纷杂,伸出手臂将林桑揽进怀里,他心中喟叹一声,刚刚竟然是林桑无意间救了他一命,如果她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定懊悔的要命,毕竟她一定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想到这些,他忽然觉得一阵失落。
失落什么呢?失落救了自己的人并不想救自己,还是失落林桑想要他死?
可这些,不都是他最开始想要的吗?
刚刚发生的事实在太过惊悚,也太过不可思议,他只觉得疲惫,没有力气再去探究自己的心情。甚至连林桑咬住他的颈侧,他都没有阻止,温热的鲜血流出时,他反而感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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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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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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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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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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