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两件事情。”想了想,上原朔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选择岔开话题。
“什么事?”上原政看着他,表情中有些微不满。
在他印象中,自家儿子不应该是在碰到类似问题后,会去逃避的人。
“一件事,是弓道比赛后来怎么样了?”上原朔将目光投向近藤诗织和古贺香奈。
“因为上原同学和白石同学负伤,其它两只队伍的队员也全体‘缺席’,联盟不得不宣布本次特殊赛就此取消,回归常规赛制。”
面对上原朔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古贺香奈并没有表现出多么不满的样子,而是耐心地给出回答,“所以,除去我和近藤同学之外,富田老师和剩下的弓道部员们在百松泽山上住了一天,然后才回到札幌市区。”
“现在他们……”
“在札幌等到周日中午,上原同学还没有醒过来之后,富田老师带着大家回了都内。”近藤诗织接上古贺香奈的话语,“富田老师临走之前,说对上原同学、白石同学实在很抱歉,身为指导教师,却不能留在这里陪伴受伤的部员,反而要先行离开。
“这怎么能怪富田老师。”上原朔笑着摇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等到周日中午,耽搁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没有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视线转向浅川纱季。
“母亲,伊贺那里……服部家和百地家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浅川纱季虽然同样对自家儿子转移话题不满,但也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借助身边两位女孩时不时的补充,上原朔很快就了解了过去两天发生的事情。
他和白石芽衣昏迷过后,大约在下午四点左近被搜救的直升机找到,接着就直接送往国立札幌医院。
在那之后,除去早就知情的古贺香奈和近藤诗织外,最快反应过来的,是以安达保宏为首的一群人。
所以,在确保上原朔和白石芽衣已经前往医院之后,安达保宏就将剩下的六名伊贺来人同样送往了医院,但加派了不少人手进行看守。
等到浅川纱季在伊贺得到消息,确认服部家和百地家不会有异动,留下藤林友幸看守之后,赶到北海道的时候,已经是周六的深夜。
上原政赶来的时间比她早些,是在周六的清晨,而土御门夏树的速度最慢,是周日的上午才赶到。
大约周日中午时,安达保宏“身后”的人与浅川纱季进行了深谈。而两方最终达成协议,将伊贺的六名来人交给浅川纱季处置。
唯独要答应的条件是,除非经过允许,否则伊贺的人永远也不许进入北海道。
当然,上原朔和浅川纱季例外。
在手中握有人质,加上服部与百地家在实际上已经输了赌约的情况下,浅川纱季成功以还回人质为代价,斩断了服部和百地家伸入藤林家的手,走向继承人之位也不再有阻碍。
也就是这样,浅川纱季作为眼下实际掌管藤林家的人,才能在北海道一待就是五天。否则,她早就被藤林成昌掀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一口气讲述完所有这些事,浅川纱季喘了口气,再次将目光锁定在自家儿子身上,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一口:“阿朔,你的问题已经问完,现在该轮到你给出回答了。”
上原朔刚想回答,就听到门边传来略显沉重的“砰砰”声。
敲门的应该不是医生或者护士,毕竟上原朔和白石芽衣的情况正在稳步恢复,没有恶化的可能。可看向门外,也看不见敲门的人到底是谁。
离门最近的土御门夏树略微犹豫了一下,走向大门,缓缓拉开。
众人,包括上原朔在内的目光,同样毫无疑问地投向大门。
白石芽衣扶着大门,看上去摇摇欲坠。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却有着谁也不能忽视的执着。
“芽衣!”浅川纱季快步跑到白石芽衣身边,扶住了她。
“纱季阿姨……我……没事。”白石芽衣用力喘了两口气,“我只是想……想知道,在这里进行的讨……讨论,最后有没有……得出什么……什么结果。”
上原朔看着她,没有动弹。
和初见时的女孩相比,眼前的女孩性情中的固执与倔强似乎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
“诗织,香奈,你们能……”浅川纱季转头看向陪护床上的近藤诗织和古贺香奈,眼神中带上一丝请求。
“白石同学是病人,当然没有问题。”古贺香奈轻轻点头,拉着近藤诗织的手一起站起。
没有吭声的上原政走到白石芽衣身边,将她稳稳抱起,来到陪护床边放下。
做完这一举动,他无声地看了上原朔一眼,接着径直走出了房间。
“政……”浅川纱季想要叫住上原政,却发现上原政才是行为最合适的那个人。
想了想,她不由分说就拉起土御门夏树的手,一起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只是在离开之前给了上原朔一个鼓励的眼神。
随着大门被关上,房间里变得极为安静。
除了白石芽衣还有些急促的呼吸之外,几乎没有其它声音。
“上原同学?”古贺香奈想了想,将目光投向上原朔。
上原朔没有回答,只是动作缓慢地掀开身上的被子。
近藤诗织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摇头的动作制止在了原地。
“呼……”做完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的一系列动作,上原朔忍不住喘了口气。
他将目光投向陪护床上的白石芽衣。
那里,女孩虽然呼吸急促,视线却早就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在他投去目光时,才有了必然的交汇。
“古贺同学,近藤同学……”艰难地挪开视线,上原朔看向两位女孩,“我曾经说过,在那天之后遇到的女性,我都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嗯,我记得,上原同学当时就是那么承诺的。”古贺香奈看着他,第一次表情平淡。
上原朔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跳,可他还是忍住几乎让自己感到不适,让自己无法开口的心中异动,艰难地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我想我……”他看了看白石芽衣,再看回近藤诗织,再看回古贺香奈,“要食言了。”
此时此刻,白石芽衣不知道上原朔是什么想法,不知道表情平淡的古贺香奈是什么想法,不知道微低着头的近藤诗织是什么想法,可她却并没有觉得心中有狂喜出现。
反而是心中一片空白,像是在为某个目标努力十几年,突然听到结果,听到答案之后,变得无所适从那样。
“所以,上原同学的意思是?”古贺香奈继续语气平静地反问。
这在平常应该不算什么的平静语气,却极速地为房中加压。
“虽然……虽然母亲之前说过,要我照顾白石同学。”上原朔顿了顿,话语似乎流利了些,“但是我想,就算没有母亲的那句话。”
他先是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接着又抬起头,直视古贺香奈。
“就算没有母亲的那句话,我也没有办法扔下白石同学。”尽管艰难,尽管心中剧痛,尽管难以忍受,但上原朔还是口齿清晰地说出了这句话。
白石芽衣的心脏终于剧烈跳动起来。
她还是觉得无所适从,可上原朔的这句话却让她的身体在近乎无意识中被调动起来。
“上原同学决定违背当时的约定,对吗?”古贺香奈看着上原朔,突然笑了出来。
近藤诗织担忧地看着古贺香奈,还有额头已经开始冒汗的上原朔,想要开口说话,想要伸手拉住古贺香奈,却没能成功。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态度。
或许没有古贺香奈那样的严肃,没有那么的抗拒,可也并不能心中毫无芥蒂地接受上原同学违背约定……
如果之前的约定可以违背,那再之前的约定是否也能违背?
两人之间的关系呢?
是否只用话语就能锚定,一生不变?
她得不到答案,无法支持,也不愿反对,只能看着古贺香奈一字一句发问。
“上原同学……”她喃喃念道,没有管身边的人是否听到。
而已经下床的上原朔,在喘气之后,一步一步,有些踉跄地走向古贺香奈。
“不要再向我走近,上原同学。”古贺香奈平淡中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响起,让上原朔只觉得每迈出一步,脚下都仿佛有钻心之痛。
“再向我走近,难道上原同学不会担心白石同学不满意吗?”古贺香奈说着,指向白石芽衣,“在早就表达了一切的人面前,做出可能会伤害到她的行为,上原同学在我面前,在近藤同学面前做过一遍,现在又要在白石同学面前重复一遍吗?”
“我……我……”上原朔心中揪成一团,却又不能让自己停步。
“我没有背叛古贺同学的意思,也没有背叛近藤同学的意思……”上原朔终于忍不住,用力咳嗽起来,“我只是……”
“所以,上原同学所说的不背叛,就是放不下白石同学?”古贺香奈依旧语气平静地发出疑问。
“我……”面对一句又一句的质问,上原朔终于无法克服心中的障碍,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
他被包裹起来的伤处碰撞到病床的边缘,痛入骨髓。
却不如女孩的话语让他痛彻心扉。
他沉默着,想要再起来,却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继续站起来的力气。
而这一次,或许没有人能够再扶他起来。
恍惚间,上原朔的眼前浮现出高尾山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他差点一头陷入深渊之中。
而那时的近藤诗织唱着和歌,拥拢着他。
那时的古贺香奈在一旁看着他,却义无反顾地为近藤诗织打开了前往弓道道场的道路。
哪怕会有巨大的代价。
“上原同学……”近藤诗织轻声啜泣着,坐在他的身边,抱住他的手臂。
轻轻的,没有用力。
上原朔的目光颓然,不知道在看向何方。
“上原同学……”古贺香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声音有了温度,有了音调。
有了让人不自觉想要靠上的温暖之感。
她跪坐在上原朔的另一侧,轻声细语,“如果我没有记错,上原同学当时的说法,是不会再与‘那天之后’碰到的女性有恋人以上的关系……
上原朔转头看向古贺香奈,眸中跳出光亮。
女孩轻笑着,像是在笑话着上原朔的不耐打击,“而白石同学和上原同学相遇的时间,可不是在那天之后……而是在,很早之前。”
是啊,是很早之前……
可古贺同学提及这句话,是想为自己开脱?
“所以,严格来说,上原同学并不能算作违背约定。”古贺香奈凑到上原朔的耳边,话语带起的微风让上原朔的右耳微微发痒。
“古贺同学的意思是……”上原朔再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百年没有说过话。
“我的意思是,上原同学没有违约。”女孩的声音温柔,终于不再有让人心中发紧之感,“只是上原同学,今天之后,可没有再违约的可能了。”
看着古贺香奈,上原朔无力地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古贺同学!”近藤诗织看着古贺香奈,声音中带着难得的愤怒。
“抱歉,近藤同学,虽然这样既会让你不满,也必定会让白石同学不满,可我必须这么做。”古贺香奈的眼神中有些歉然,“我,我们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接受白石同学……如果我刚才不那么做,以后或许或有更严重的后果。”
“可我当初在古贺同学之前的时候!”近藤诗织仍然愤怒,但已经消解了些。
“近藤同学,不要怪古贺同学……”上原朔再次咳嗽了一声,“一切都应该怪我……”
他扶着床沿,站起身,缓慢走到白石芽衣身边,看着她的双眼。
“抱歉,白石同学,让你……”
他顿了顿,终于接了下去,“让你担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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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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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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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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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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