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晓攥紧手里的球,心无骛外重复着成百上千次的预备姿势。
‘不去追难打的球,安定地把球棒挥出去,剩下的就是好打的球…’秋叶一真紧了紧握棒,咬紧牙关把这一球打了出去。
[首球出棒——!!]
奥村瞳孔骤缩,站起身看着这一球的落点。
东条秀明向球的落点跑去,一个滑铲将接到球的手套护在怀中,他的身后,右外野的由井已经向这边跑来补位。
控球有微小的变化,让打者抓住了尾巴,但是依旧用球威压制住了。
中外野的裁判双手高举,大喊道,“out!”
“到底进行了多强的训练啊,那个位置还游刃有余。”
“那也居然能接住,穿过去就是一发长打了!”
药师的球员恨的咬牙切齿,十分懊恼。
轰雷藏身体前倾,同样是满脸不甘。
这也是积极进攻会遇到的情况,不能怪你啊,秋叶。
咬着牙笑得一脸邪恶,‘局势好不容易像我们这边倒,不要轻易地就把出局数送出去,你说是吧,增田。’
[一人出局,垒上无人。]
[药师高中能在这局一口气追平吗?]
[第六棒,二垒,增田。]
“一出局!”
东条举起手,向前方的队友大喊,“专心对付打者,降谷,我们会防守住的!”
由他这个刚刚展现出美技般防守的人来喊这么一句话,给其他人的吃了一颗定心丸。
奥村比出下一个球的暗号,紧绷的嘴角微微放松,‘集中精力对付打者,背后的防守很牢固。’
坚如磐石的防守给青道提了气,投手的动作不再僵硬,按照指示投出下球。
“好球!”
特色的高位球骗打者出棒,率先得到一个好球,两相作用下,投手丘上的降谷完全放松。
就到此为止了。
轰雷藏撇撇嘴,再多慌乱一点啊,混蛋。
[被打出本垒打后,靠着防守和坚定不移的投球,本局的降谷止血即时,将失分控制在1分。]
泽村递给降谷一杯水,“这次被东条救了一命啊。”
“嗯。”
咽下水的降谷点点头,“多亏了防守。”
和泽村在一起接近两年的时间,以前绝不会开口的话也能顺利地说出口了。
对他这样的改变,周围的人乐见其成,降谷自己也在学习。
坦诚地表达心意的降谷让泽村笑眯了眼,“比赛就是这样嘛。”
对于新队伍来说,防守没有下降,是多么令人安心的一件事啊…身后有这群伙伴们防守着,每个投手都底气十足。
泽村拍了拍降谷的肩膀,奸笑道,“从下一局开始我就要进牛棚了哦。”
原本还算温馨的气氛瞬间恶劣起来,降谷气势大振。
即便从每一根头发丝里都透着不愿意,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会任性地说出‘不需要’的时候了。
“现在才准备进牛棚,看来要对付我们是游刃有余的嘛。”轰雷藏撇嘴,说着酸话,“投手多了不起啊,可恶的名门。”
投手多就是了不起,正在准备上场的秋叶一真无奈地笑着,“能叫青道出动泽村和降谷两个投手来对付我们,也间接说明我们在青道心中的分量吧。”
以前还能说趁着换人攻下降谷,早点将王牌逼出场,如今的众多学校已经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哪个更难对付了。
“啧。”
友部先人坐在他们身后,烦躁地咂舌。
谷口翔无奈,狠狠地拍了肩膀一下,“到我们打击了,有什么想法,都用棒球说出来吧。”
竞技体育是很单纯的。
虽说不能唯成绩论,让人看到你的作用才是运动员最应该做到的,也是他们唯一的代表性的特质。
——
秋季大赛开始至今,轰雷市不是第一次登上投手丘。
他的投球很有威力,加上会在进垒时隐约发生变化的球,控球能力也提升了很多,不再是好球和坏球十分明显的状态。
青道的打线颇感棘手。
两队的都不愿被对方带走比赛节奏。
投手快节奏地淘汰打者,让比赛快速轮转。
中间两队各有投手上垒,但都没有找准机会,一击得分。
交换的时间也被压缩,下场的人来不及坐下喘一口气,就被叫上场防守。
消耗投手的策略在这场比赛中无法完全实施,每个人只能抓紧打击的时间快速恢复体力。
在这样僵直的比赛中,两分在握的青道显然更加轻松一些,比赛进程越往后,只会对青道有利。
药师高中从第二局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上垒了。
然后,这种局面慢慢地…
慢慢地——
失去平衡。
[打出去了——!!]
[五局上半,东条秀明的一击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局面!]
两出局后,东条秀明稳定发挥的一击将球打到中外野。
药师今年启用了大量的一年级进入赛场,如今尝到了苦果。
中外野的黑木大刚接球失误,让本该只能上二垒的东条直接冲到了三垒。
多亏二垒增田补位联防及时,没让人直接冲会本垒。
二出局三垒有人,青道的打线轮到中心打线,这是位于悬崖边的追加得分的机会。
轰雷藏见状不妙,从休息区喊出暂停。
·
峰富士夫放下手中的笔,眉头紧皱。
药师终究还是缺一个真正的王牌投手,投手板凳的厚度是如今药师要面对的一个困局。
·
选择摆到轰雷藏的面前。
让青道得到这一分,给投手和守备的压力只会更大,按照今天的安排选择换人,上场的就是友部先人,一年级在这样关键的场合对上青道接下来的中心打线,如果被打爆,对比赛和他后续的影响…
轰雷藏咬着牙,踏出休息区。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
御幸直起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药师的安排。
轰监督走出的一步,并没有选择换人,而是派出传令兵上场。
不知上场传话的队员究竟说了些什么,围在投手丘上的防守队员表情轻松许多。
这是想让轰继续投下去的意思吧。
暂停扰乱打击专注力这点先不提,这一局投完,轰作为中继投手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药师肯定会换人,不能再冒着失分的危险继续下去了,上场的就是王牌友部会怎么面对。
如果真是这样,药师对他们王牌投手还真是保护过剩啊。
换句话说,对王牌的不信任。
坐在另一边的成宫鸣也发现这一点。
投手的他很容易把自己代入投手视角,因此也更加明白,投手不被信任时心里的凉意和酸楚,蔚蓝色的眸子满是不满的寒意。
赤松晋二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慢慢变淡。
失去了温和笑容的赤松,脱掉那层好好学生的外衣,下垂的眼睑微微敛起,神情冷峻。
·
真田视线在药师的选手群里转来转去,最终放在了投手丘的轰雷藏身上。
雷市和他不一样,他不由得这样想。
不是那些外在的,能用数字和语言衡量的东西,而是内在的,被称为是灵魂和觉悟的东西。
真田剖析着自己的灵魂,就像他的投球那样,无畏大胆,刀刀深刻。
他是投机者,在某些方面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最初坚持棒球也只不过是收到了监督的鼓励。wWW.ΧìǔΜЬ.CǒΜ
‘像雷市这样笨拙的,但却很厉害的打者,不能让他埋没在这种地方’,见到这对父子时闪现的念头,又或是不知道从哪来的使命感。
这样子的使命感没人要他去背负,与其说是自愿背负,不如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我意识过剩的产物,也是自己为了继续打棒球而找到的一个借口。
根本没有问过那对父子,究竟需不需要自己去背负。
全身心沉浸在一件事里的家伙,不管周围怎样说,他都会一个人做下去,什么命好啊,天赋啊,天才啊——
不管什么样的说法、称号都无法概括他们灵魂的光芒,靠着本能在战斗的人毫不畏惧,用双脚站在炽热的土地上。
说不定,自己只是害怕而已…
以前的他只是借着雷市,找一个让自己无法放弃的理由,有了这个借口,就算是输了,也可以坦然的面对失败。
与天九对上的时候,他就明白,这种借口无法继续下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甘心。
天久光圣和他不一样,选择了主动背负沉重的部分,尽管狼狈不堪,满身泥泞,内心也在后悔,双脚却没有停下来,狼狈不堪地摸爬滚打。
他自己呢?
球进好球带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熟悉的好像被刻进了灵魂。
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胆小又狂妄的人,将责任推给其他人的背弃者,他只是选择了一个轻一点的包袱背在身上而已,那些沉重得能把人带下深渊的却故作轻松的丢给了别人。
输给能进甲子园的队伍,也足够了…
当时的想法大概是这样吧。
天九能战胜青道,他心里或许会好受很多吧。
所以,在天九率领的市大三手中输掉比赛的时候,他才那么接受不了。
给自己找的借口说服不了内心的自己,才更加放不下那场比赛。
·
投手丘和打击区上的两个人进入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们眼中的世界已经没有了观众席的存在。
·
真田也经历过,这种投手回归本能的时刻。
他们如今背着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艰难地对决。
在某个瞬间,能从彼此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尽管一个是投手,一个是打者,水与火那般不相容,但此刻,在真田的眼里,他们如同海洋里能发出相同波段的鲸鱼,在人耳中寂静中无声的交流。
距离夏甲的预选赛过去了4个月,这个时间不长不短。
也该放下了。
棒球这种东西,对它认真地付出心血越多,就越不甘心就此结束啊…
[第五局上半,由青道高中攻击,第三棒,二垒手,小凑。]
面对接下来的三棒小凑,秋叶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监督让轰放心的投球,不要在乎这一分的得失,重点是,他们已经两出局了,总之,先拿下这一个出局数,不要让打线延续下去。
不要想太多,专心对付打者就行了。
对,只要专心对付打者就行了。
拼板凳厚度,药师终究不是青道的对手。
如今手中也只剩友部一张牌,这张牌究竟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能发挥到哪个地步,就要看你的了,雷市。
棒球比赛中最受观众瞩目的是什么?
王牌投手?捕手?二游间?
不。
是球。
承载所有高野男孩年少的梦与泪,现在和未来。
噗通——
轰雷市眨了眨眼,下意识看了看手中的小球。
这个白色的小球,他用球棒打中了上千次,直到这一刻,透过厚厚的茧子,才真正感受到它的触感。
皮质的外表柔韧,凹凸不平的缝线从掌心擦过,用力握着,不知名物填充的坚硬内芯。
投手一直以来握着的球原来是这么重的东西吗?
“呼——”
小凑春市舔了舔唇,虽说投球很有力量,控球能力也有所上升,但终究是速成出来的投手。
受人瞩目的第一球,小凑春市没有贸然出手,目送着它进入手套。
“坏球!”
先投了坏球,场上的药师队员大声地应援鼓劲,精神高度集中,绝不能在这里就松懈下去,比赛还有四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第二球——
已经习惯了进垒会发生微妙变化的投球,小凑春市看准了往内角投来的一球,用他捞击的姿势将球打了出去。
球飞向中外野。
药师中外野的防守没能守住这个落地速度极快的一球,等球落地后,三垒上的东条秀明飞速起跑,拿到青道期待已久的追加得分,也是这一场的第三分。
[第五局上半,两人出局,一垒有人。]
[青道高中得分的机会还在继续。打席上的是前一天打出决胜适时安打的关键第四棒,金丸。]
“金丸!金丸!!现在是你表现的机会了!”
“要加油啊!金丸丸!”
在牛棚王牌发出狼嚎般的应援,丝毫没发现自己被捕手晾在了一遍。
狩场航实在看不下去,提醒道,“泽村,我们继续热身吧,你看金丸已经开始瞪你了。”
被带着煞气的眼刀刮过头皮,泽村缩了缩脖子,不死心地小声喊,“金丸丸,加油!加油!!”
球场上某种被称为运气的东西终究再次发挥了它堪称恶意的能力。
球数两好一坏时被金丸打出去的球,在轰投球的姿势还没调整好的时候刮到他手套的边缘。
金丸信二被淘汰。
药师高中期待已久的最后一个出局数终于拿到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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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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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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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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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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