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上蹲着,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挪着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
怕她不放心,还闭上眼睛,用手捂住了耳朵。
表示他既看不见也听不见,让她放心上厕所。
“……”顾允禾被他这一顿操作气笑了,一脚踩他头上,“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给我滚回去好吗?”
咱能要点儿脸么?
苏佑寻表情更无辜了,活像一个受了气的委屈小媳妇。
他指了指窗户,示意他是从窗外进来的。
而这是十三楼。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她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收敛,这样很容易就能吵醒客厅里睡觉的谢图南。
苏佑寻轻攥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脚从自己头上拿开。
自己则又转过了身来,灼灼地望着女孩儿,嗓音低哑:
“您都知道了……关于我的事情。”
顾允禾蹬了蹬脚,挣开他的手,也懒得面对他的质问。
反正她是一点儿上厕所的心思都没了。
苏佑寻眸中灼烫不减:“是您把我的手下打伤的吗?”
顾允禾扬眉:“怎么,你还要打我?”
“怎么会?”苏佑寻眉眼反而含上笑意,“我把他们的眼珠子都挖下来砸碎了,现在那些浆汁都被我储存在玻璃罐子里。”
“……”
“您下手还是软了,那些辱您的东西该以死谢罪的。”
“……”
亲耳听见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顾允禾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一想到,他骗了她,用那副无辜受气包的模样骗她。
这不是一天两天。
一骗就是十四年。
顾允禾:“他们辱我,那你这算什么?”
“我不一样,小姐,我可以照顾您。”
“怎么照顾,帮我递纸么?”
“还可以帮您开门、洗手、驱逐不敬者。”
不敬者,可想而知就是门外的谢图南了。
顾允禾望着他那张单纯无害的笑脸,用力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满腔的火气压下去。
那声温柔的“小姐”唤得她头皮发麻。
手指指向窗外,嗓音里裹挟上了怒意:
“你给我滚。”
苏佑寻知道她生气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声音:
“我必须带您回去,小姐,这是我的任务,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我偏不呢?”
“我会受罚。”
顾允禾听到这儿,顿了顿:“怎样的惩罚?”
“鞭刑。”
说着,苏佑寻解开了两颗衬衫的扣子。
他身上几乎缠满了绷带,纵横的道道血痕透过纱布渗出血来。
“本来应该是在您生日当晚带您回去的,我没做到。”
苏佑寻眸光依旧温柔地望着面前的始作俑者。
跟往常的他一样,好像受罚的人不是他。
顾允禾视线停留在他那些伤痕上,神情有些呆滞。
看了良久,她缓缓垂下了眸子,低着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好像这样就能阻止自己心口涩涩的疼一样。
嗓音带上了哽咽:“那么……你要跟我打一架么……”
苏佑寻眼里的神情蓦地变了。
轻声唤她:“小姐……?”
顾允禾没说话,用手把眼睛捂得更紧了。
怎么会这样……
是他逼太紧了吗?
可是他不逼她,她怎么会乖乖跟他回去呢?
他试图用以往哄她的方法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
寂静的狭小空间里,只能听到女孩儿无助的低泣,像笼子里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兽。
苏佑寻胸口像被塞了团棉花一样,涩涩地阵阵抽痛。
“小姐,我不会对您动手的。”
“呜……”
苏佑寻薄唇抿了又抿,为保持着主仆的尊卑隐忍着,但又难以克制。
终于还是克制不住,伸手将呜咽的女孩儿轻柔地圈进怀里,柔声哄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
“我再等您玩两天好吗,我什么都听您的,小姐哭什么呢……”
说是等她玩两天。
但哪儿有嘴上说的那么轻松呢?
一天不能将她带回去,他身上就得再遭受一轮皮肉之苦。
到最后,等她父亲生了气,亲自带她回去,遭殃的也还是她。
苏佑寻安抚地轻拍着她单薄的背。
怀里女孩儿单薄的身体微微战栗,让他心疼得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我跟你回去……”
窝在他肩颈的女孩儿突然说了一句话,苏佑寻听见还反应慢了半拍。
“嗯?”
“我说,我同意跟你回去。”
顾允禾两手将他推开,因为知道他胸膛上有伤,所以刻意避开,推的他肩膀。
女孩儿眼睛还是红红的,弥漫着湿漉漉的一层水雾。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已经清冷了下来:“你在这儿别出去,谢图南手里也有枪,你身上伤的这么重,起冲突了你根本占不了便宜。”
“等我去换身衣服,我们就走。”
苏佑寻露出笑容,看向她:“真的吗?”
“嗯,等我一分钟就好。”
“好~”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了,苏佑寻真的静静地在厕所里等着她。
说她习惯了他,可他又何尝没有习惯她呢?
她眉眼弯成月牙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一定是在骗人,捉弄人了。
她声调一低下来,充满冷静和理智的时候,他就会无理由地相信她的话,这时候,她从不说谎。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当苏佑寻去拧卫生间的门把手,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的时候。
才意识到,他似乎……又一次被他的大小姐给骗了。
破门而出后,看到空荡荡的客厅,和正肆无忌惮大开着的房门。
苏佑寻紧抿着唇,环顾了一遍四周。
最后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手指用力揉了揉自己发胀的眉心。
大小姐,大小姐。
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良久叹出一口浊气,一步步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而此时此刻——
正躲在卧室衣柜里,顾允禾泪汪汪地揉着自己被掐紫的大腿根儿。
这是为了在苏佑寻怀里能挤出那点儿泪来掐的。
现在生理性泪珠子真是收都收不住。
谢图南用手捂着她的嘴,才没让她发出声来。
他侧耳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听到男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等了许久都没有再出现时,才松开捂着女孩儿嘴的手。
顾允禾一解放,就直接推开衣橱的门,跑去翻找云南白药。
找到药后,一边自己扒拉着裤子往腿上涂,一边吐槽谢图南。
“我早说了他一定是一个人来的,你怎么偏不信呢?”
谢图南去将屋门关上,上了锁后,谨慎地查看了一圈后回来,道:
“为什么这么肯定?”
“要是一群人来,他干嘛还要在厕所蹲我?”
直接让人把谢图南给缠住,他自己光明正大地去找她不就好了。
谢图南:“你这只算是盲猜。”
顾允禾撇撇嘴:“我只知道没有人能把眼睛从斑马条纹上移开。”
“什么?”
“就像我打开了房门,他就不会再去屋子里搜找我们一样的道理。”
他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已经逃掉了。
“……”谢图南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你放着能逃跑的门不跑,拉着我往衣柜里躲。”wWW.ΧìǔΜЬ.CǒΜ
这是根本就是赌博。
苏佑寻手里有枪,他们没有。
如果再带上一群手下搜查房间,他们两个连退路都没有。
顾允禾擦完药,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远处:
“你开什么玩笑,真逃跑我去哪儿上厕所。”
然后在谢图南无语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回去洗手间上厕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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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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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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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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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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