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回头，便看见披着月色进门的陈瑾。
月色如清幽的布匹被盛在肩上，将陈瑾如玉的面色衬得越发冷清了些。
发现卫绾醒了过来，陈瑾进门的动作明显地停了下来。
门与窗的距离看起来只需几步，但走起来却格外的艰难。
狭长的丹凤眼笑起来时温柔缱绻，不笑时则有些冷。
这冷意与周围寒凉的空气相融合，恰如其分展现了冬天的气息。
原本打开的窗在陈瑾一步一步走过来时，被卫绾给关上了。
她身体受不得寒，两人相熟后，他自然也就见不得她吹冷风，每每见到，都会关上窗，轻声说上她几句。
导致她每次见到他，都会不自觉关上窗，不让他担心。
想到这些，卫绾心底有些难受，垂下眼睑，不再看向陈瑾。
“绾绾，这是药膏。”陈瑾将药膏放在窗户旁的桌子上，抬眸，视线不自觉的就落在卫绾青紫的脖颈处，忍不住不看，忍不住不想。
手越攥越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下手，还下这样狠的手，心中对自己的厌弃，越发浓烈了。
他也许就是一个怪胎吧。
卫绾抬眸，视线落在桌上长方形的木盒上，愣了愣，以往她受伤，他都会放柔动作给她上药。
他对她的好，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致后面几年，她离了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可是那些过往，现在只有她一人记得。
陈瑾说完那句话后，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吗？可这仅仅是道歉就能解决得了的吗？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她差点被他掐死，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让她掐他还回去。
但也知道这样做无异于在逼她不得不原谅他之前犯的错。
所以，不需要她动手，他自己来做就好。
“绾绾，对不起。你要如何，你说，我都接受。”除了自己对自己的惩罚，她对他的要求或者惩罚，他会不顾一切去完成。
哪怕要他的命，哪怕与他和离。
想到和离，陈瑾只觉得心被攥紧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卫绾听出了陈瑾话语中的郑重，手轻轻叩击着桌面，声音非常有节奏感。
眸色深沉，视线从木盒转移到陈瑾脸上，随机嘴角微微扬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声音清浅撩人：“那你，亲我一下。”
陈瑾听到这话，猛然抬头，脸色爆红，随后眼睑立即垂下，眼睫毛颤了颤，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心却跳得厉害。
见此，卫绾笑意从嘴边泄了出来，起身离开凳子，缓慢走向陈瑾，伸手抱住陈瑾的腰，脑袋在陈瑾怀中蹭了蹭。
嗅着熟悉的冷冽的薄荷味，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手箍的越发的紧了，声音有些闷：“陈瑾，我好想你啊。”
那些年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哪怕放再多的薄荷在床边，都睡不着。
陈瑾被卫绾这一抱，浑身僵硬地站在一旁，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摆，听着她话语中浓烈的思念的情绪，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吗？
她为何会这般想念他？
为何他不记得？
寻遍记忆，除了幼时见过，后面再也找不出他们见面的场景。
卫绾抱了好一会儿，不舍地松开陈瑾，重新坐回凳子上，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略微歪着脑袋看向陈瑾，声音轻快：“好了，我要的，我自己取了。”
“以后，可不能再动手了哦。”卫绾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话语与动作有种莫名的韵律在。
陈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等回过神，他就已经在门外了。
望着关上的房门，伸手摸了摸脸颊，身上的热意连冬夜的冷风都吹不散。
对了，他去找她是为了什么？
好像是送汤婆子的。
没想到却被轻薄了。
想着卫绾留在他脸颊上的吻，热意再次从身上窜出来，浑身冒着热气，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而在屋内的卫绾，此时正瘫坐在的椅子上，脸色苍白，额间的汗将鬓角都染湿了。
一次性就之前下的暗示都解除，这件事一点都不轻松。
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神态都不是随意的，在陈瑾觉得不合理时，她还得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所幸成功解除了。
卫绾摸着唇，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还是好喜欢他。
既然喜欢，那自然是要抓在手中的。
他们现在是夫妻，不是吗？
哪怕身体很累，卫绾依旧觉得很轻松，很幸福。
立冬后不久，早上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天也越发的冷了。
时间像是赶着趟儿，飞奔着向前跑去。
原本还暖和的天竟然接连阴了好几天，天空像是开了一个大口，将黑云赶到天际，形成了遮天蔽日的黑。
活过了些年头的人便知道这是大雪来临的节奏。
卫绾也知道这场大雪。
这场大雪持续了半个月，冻坏了许多庄稼，压垮了不少房屋，让不少老人都冻死在了这个冬天。
小河村因为离镇上近，在大雪还未降下时便备好了过冬的东西，日子到不是很难熬，勉强都能过下去。
哪怕富裕的小河村依旧有人过不下去。
那就是卫家。
上辈子卫二也是在这个前后染上的赌瘾，把家败了个彻底。
后来还是将她的铺子抵押了出去，才堪堪有了活命的机会。
卫二的赌瘾是宋二找人引诱的。这是后来陈瑾告知卫绾，卫绾才知道的。
本身卫二就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在以前还能被卫刘氏和卫大管着，近几年就越发没有人样。
望着越发阴沉的天空，卫绾摩挲着手指，想着卫李氏，良久，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卫家的方向走去。
这雪快要下下来了，依着现在卫家的情况，卫李氏在卫家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她得去把卫李氏接过来，正好徐婶家里有事，要过了大年后才能过来，她可以以让卫李氏来照顾陈老夫人为借口，将卫李氏接出来。
陈家距离卫家的距离不远，慢慢走着，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站在门外看着破旧的院门，卫绾神色格外冷淡，手里抱着手炉，直到卫李氏看到她，她才开口叫了声。
“绾绾，你怎么过来了？与家里说过吗？”卫李氏压低了声音，视线时不时往屋内望去，没有发现卫刘氏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衣袖遮住手炉，卫绾抬头，望着卫李氏斑白的鬓角凸起的颧骨，很是直接的问道：“徐婶家里有事，祖母没人照顾，娘，你可以去帮忙吗？”
卫李氏低头擦着手上的水滴，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略微抬头小心翼翼觑着卫绾，小声说道：“家里离不开人，你喊别人吧。”
“厨房里还有事忙着，你赶紧走吧。”卫李氏说完这话，连忙将篱笆门关上，挥手让卫绾赶紧离开。
“走什么走？想让你娘去照顾你陈老婆子，可以啊。你们给徐婆子多少钱，给你娘双倍就行。毕竟亲戚，照顾得肯定别外人更细致。”
卫刘氏从旁边的茅厕走了出来，提了提用绳子绑的裤子，斜眼瞟了一眼卫绾，吐了一口唾沫，走到卫李氏旁边，一巴掌拍了过去。
“你个讨债鬼，这送上门的生意你都往外推，找死啊！”
“娘，这照顾亲家还要钱，这说出去会被人笑的。”卫李氏低着头往后挪了一步，瘦削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亲家，你当别人是亲家，你看别人拿不拿你当亲家！我算是看透了，亲戚什么的，都没有银子有用！”
卫李氏这话，像是捅了蜂窝一般，引得卫刘氏破口大骂：“你看看你养的白眼狼，自己过上好日子，都没有说露点给娘家，还要你去照顾陈老婆子！我呸！”
“除非给钱，不然想都别想！”
卫刘氏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睛剜着卫绾。
卫绾对这种视线没有半点感觉，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就等卫刘氏指桑骂槐的话结束。
“给钱可以，但双倍不可能，给徐婶多少，娘这边我就给多少。”
能用钱解决，她自然会愿意用钱解决，但过多的钱不会给，不然就不是双倍的问题了，而是会再翻上几倍。
特别是在卫家需要用钱的档口。
等卫李氏提着包袱站在陈家的门外时，还有些晃神。她就这样被婆婆赶到陈家照顾人了？
踏进陈家的门，卫李氏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眼神只能落在卫绾身上，心底有种进入陌生地方的恐慌。
“娘，你来了。”屋内温书的陈瑾，听到开门的声音，打开了房门，走出去将两人迎了进来。
卫李氏见到陈瑾，眼神下意识有些躲避，哪怕卫绾已经嫁给陈瑾了，对陈家，对陈瑾，她还是有种惧怕。
卫绾知道这种惧怕的来源，大多来自于村里的流言，再加上她爹也说过陈瑾能留住这些家产，手段必不可少。
为了不让两人的相处过于别扭，卫绾带着卫李氏去了她隔壁的房间，也是与陈老夫人相邻的房间。
卫绾把卫李氏接过来，只是为了躲避几天后同时出现的天灾人祸，但让卫李氏就这么无事可做的呆在陈家，肯定是呆不住的。
所以卫绾还是给卫李氏找了不少的事情来做。
最多的便是从后山捡柴火。
陈家在村尾，背后不远就是大山。
在卫李氏去后山捡柴，陈瑾带着陈钰去私塾告假顺便置办东西的时候，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衫的豆蔻少女找上了门。
那抹嫩黄给这昏暗的世界涂上了一抹亮眼的色彩。
午时过后不久的天空黑得宛如夜晚，风呼呼的吹着，吹得眼睛有些痛。
卫绾微微眯了眯眼睛，躲过越发凌冽的寒风，捏着拐杖，打开院门，院门一开，风将树叶吹得直打转。
“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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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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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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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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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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