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明天要是继续用这水桶接水洗脸，那是不是相当于用自己的洗脚盆当洗脸盆用？
随即扯了扯嘴角，脑袋微微仰着，伸手捂住自己的眼，只觉得自己刚才想法有些好笑。
这就矫情起来了啊。
长舒了口气，放下手，搭在椅子上，眼睑微垂，看着水桶里摆动的水，冻僵的脚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除了脚后跟有点痒。
水渐渐凉了，卫绾也将脚伸了出来，擦干水后，起身，艰难地提着水桶出了房门。
陈家的院落较卫家的大，院落挨着墙的边上有两株没有枝叶的树干，天色很暗，没有月亮，只有星星闪烁着，卫绾分不清是什么树。
看了一眼，卫绾就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水桶搁在房门外，进了房间，将门栓塞好，敷完药，躺在床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被子很暖和，里面塞着棉花。
床头的灯在卫绾上床前便吹熄了。
睁着眼看着头上的帐幔，不一会儿眼睛就有些累了。
侧身，摸着枕头旁边的碎瓷片，卫绾才闭上眼睛。
困乏久了的身体在接触到温暖的被窝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空气一天比一天冷，明明没有下雨，但就是冷得厉害。
院落中很空旷，草木凋零，厨房还温着给她的早餐。
吃完早餐，卫绾看着干干净净的院落，竟不知道该做什么，连洗碗都被徐婶抢着做了。
“夫人，郎君他们进城了，你可以陪一下老夫人。”徐婶在洗完碗后，准备煮中午的饭，见卫绾坐在灶膛前，忍不住提了一嘴。
卫绾愣了愣，应了一声，捏着拐杖，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出厨房。
她住的房间在南方，陈老妇人住在东方的屋子，陈瑾与陈钰住在西方靠近厨房的屋子。
厨房旁边的院落有翻新的地，她的房间旁边种着的是桃树，她看见了树上凝结的桃胶。
磨蹭了好一会儿，卫绾终于走到了陈老妇人住的屋子。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应答声，抿了抿唇，轻轻推开房门，慢慢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些昏暗，烟雾缭绕，卫绾一进门，就被烟雾呛到，忍不住咳了起来。
打开窗，等将烟雾吹散后，半拢着窗户，回头便正好与一双苍老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不好。”卫绾捏了捏手指，张了张嘴，小声解释了一句。
床上躺着的人非常的瘦，脸颊上的肉全都凹陷了下去，眼睛格外的凸出。
“祖母，我是卫绾。”卫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陈老夫人放在外面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昨天拜堂时她并不清楚陈老夫人出来了没。
“我知道。”陈老夫人挣扎着想要起来，卫绾见此，立即将枕头垫好，扶着陈老夫人靠在枕头上。
等做完这一切，陈老夫人气息有些喘，不过话语倒是格外的清楚。
“我并不满意你。”
“我知道。”卫绾在旁边坐了下来，很是平淡的应了一句。
之前卫李氏谈到过，要是腿伤好不了，就不能嫁去陈家，那个消息只能是从陈家得来的。
陈钰也说过陈瑾不喜欢瘸子。
她从来不觉得陈家的人会满意她。
现在优待她，估计是看在她救过陈钰吧。
“我孙子他是宜县最小的秀才，明年的乡试一过，考上举人，那也是宜县最年轻的举人。”
陈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着，并不在意卫绾的回答。
卫绾也不插嘴，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陈老夫人说话。
“要是会试考个好名次，兴许能得到贵人的看中，从此脱离这个地方，一切苦难都会被忘记，往后就会平安顺畅。”
说起这些，陈老夫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随即身体往旁边一侧，一把抓住卫绾的手，恶狠狠的说道：“可是你破坏了这一切！”
手腕有些疼，卫绾抬头，望着眼前满是恨意的眸子，愣了愣，只觉得里面的情绪太过熟悉。
小时候她妈妈就这样抓着她的手，说是她没用，是她的存在破坏了她和她丈夫之间的感情。
“要不是你，我孙子与小河村就不会再有任何干系！你这肮脏的乡下人，怎么配得上我孙子！”
陈老夫人神情有些癫狂，抓着卫绾手腕的手越发的用力。
“你个死瘸子！怎么不去死啊！你要是不瘸，五年前就可以去参加乡试了！那就是大安朝最年轻的举人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黑瘦的手腕上红印都印了出来，但卫绾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很默然地望着发疯的陈老夫人。
等着她发泄完。
发泄完就好了。
像是经历过很多遍这样的场景一般。
久病的身体就连发疯也持续不了多久，没一会儿陈老夫人就安静了下来。
卫绾将陈老夫人扶着躺好之后，拿过旁边的拐杖，一瘸一拐慢慢往门外走去。
徐婶还在厨房忙碌，卫绾出门，伸手遮了遮有些晃眼的阳光。
临近午时的阳光看着很刺眼，但却并不灼热，晒在身上刚刚好。
卫绾并没有将陈老夫人的态度放在心上，但却对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东西感到意外。
虽有些诧异，但并不打算深究，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秋天一过，整个世界都变得萧瑟起来了。
角落的草枯黄，耷拉着脑袋躲在缝隙里。
陈家的房子是独院，在村尾，周围并没有邻居，屋后种着竹子，竹叶叶尾有些泛黄，但在遍地都是枯枝落叶的小河村，还算一点绿意。
竹林背后是蜿蜒的小道，连接着背后的大山。
大山在卫家那边看过去有点远，但却仿佛就在陈家背后一般。
卫绾站在门口望着四周的路口地势，脑海中很快就勾勒出视线范围内地图。
起风了，卫绾回头看着竹叶斑影重重叠叠，飒飒作响。
心中郁气一下就散了。
在卫家一天只吃两顿，而在陈家，午时过后没多久，便开始吃起今天的第二顿饭。
吃完饭后，徐婶去跟陈老夫人换被褥，卫绾则回房间将放在墙角的躺椅搬了出来，躺在上面晒着太阳。
耳旁有风低喃，阳光正暖，时间都慢了下来。
太阳快要落山，陈瑾带着陈钰出现在了院门外。
“大嫂，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东西了？”陈钰松开牵着陈瑾的手，一只手背着，连忙跑到卫绾跟前，一笑，漏风的牙就这么漏了出来。
“你的牙？”卫绾话还没有问完，陈钰赶忙双手捂住嘴，而藏在手中的糖葫芦也就漏了出来。
陈瑾慢慢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陈钰的脑袋，笑着说道：“被糖葫芦粘掉的，看以后还敢不敢吃糖葫芦。”
“大嫂，给你。我以后还敢吃。”陈钰将糖葫芦塞到卫绾手中，瞪了一眼陈瑾，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卫绾看着手上的糖葫芦愣了愣，他们出去还真给她带东西了啊。
“你拿着吃，吃完来看看明天回娘家带哪些东西。”陈瑾想伸手拍一拍卫绾的脑袋，但有些唐突，忍住了。
看着发愣的卫绾有些想笑，心底又有些酸涩。
跟在陈瑾身后的挑工将东西放在院子后就直接离开了。
卫绾没想过回娘家的事，听到陈瑾这么一说，有些诧异地望了过去。
“有喜欢的，就自己留下。”陈瑾没忍住，还是弯腰，伸手在卫绾头上扎着的小揪揪上揉了揉。琇書網
卫绾的头发干枯毛躁，她又不怎么会梳头，随意绾了两个小揪揪就没再管。
感到头上的触感，卫绾身体不自觉的往后倾了倾，抬眸看着眼前的半大的少年，站了起来，拿过拐杖，一瘸一拐往院中走去。
除了布匹，还有糕点，肉放在另外的篮子里。
布匹上面有一个包袱，卫绾并没有打开，望着面前的东西发呆。
陈瑾也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等着卫绾决定。
“送点糖吧，布匹这次不送了，猪肉就送两块，其他留着吧。”垂着眼睑，良久，卫绾才说出了送什么回去。
陈瑾将要带回卫家的东西拿去杂物房挂着，其他东西则喊徐婶帮忙收拾。
布料和那个包袱搬到了卫绾的房间，剩下的吃的则放在了厨房。
手上的糖葫芦有些化了，没有糖包裹着的山楂很酸，生理泪水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
卫绾坐在房间的凳子上，望着八仙桌上摆放着的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是包袱里面装着的，心底说不出的复杂。
吃完糖葫芦，将衣服叠好放在包袱里，提着包袱就往门外走去。
刚打开门，正好与门外的陈瑾四目相对。
“怎么了？这么着急。”弯了弯眉眼，声音清单柔和，同时身体往旁边侧了侧，把路给让了出来。
卫绾将手中的包袱提高了些，脑袋偏向一旁：“这些，拿去退了吧。”
“都不喜欢吗？”陈瑾的声音带有些疑问，接过卫绾手中的包袱，说道：“那下次你跟我一起去挑吧。”
“我不要。”卫绾直接拒绝了，从陈瑾身边走过，脸上神情紧绷着。
她不需要，不需要任何人对她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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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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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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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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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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