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在河东数代为将,北征之前,自葛伯奕、葛怀聪、葛槐、葛钰以下,宗族还有上百人在天雄军里担任武将及中低级军吏,可谓是根深蒂固。
十数年前,天雄军战败,致岚州等地失陷,最后全靠靖胜军增援才夺回失地,但葛伯奕当年除了小受薄惩,数年后还得以升授河东经略使的关键,主要还是天雄军当年保存住大部分实力,而葛家在天雄军根深蒂固,朝廷还需要葛家在河东抵御契丹。
天雄军主力覆灭于大同,在军中担任各级武将及军吏的葛氏族人仅有七八人随葛怀聪、葛槐、葛钰三人逃归,损失之惨烈,葛伯奕怎么可能不心痛?
他也很清楚,葛家已经不再是河东的中流砥柱了。
这也必然令朝廷在决定拿他父子问罪时,少去许多瞻前顾后的顾忌。
这时候听到葛家还有两名指挥使级的人物,带着千余溃兵逃回来,葛伯奕即便谈不上多高兴,也是满心欣慰。
王禀、王番父子确认徐怀等人逃归,没有投敌之嫌,葛伯奕、葛怀聪他们又在城头听到葛从密、葛介那并无异常的熟悉声音,哪里还会怀疑其他?
葛伯奕当即下令打开城门,为了叫逃归将卒还能念着葛家的恩情,他也是亲自与葛怀聪、曹师雄、曹师利、葛槐等将吏走出城门迎接归来的溃卒。
殷鹏、韩奇各率一队骑兵先进城,停留在城门两侧,看似下马歇息等待后续的安排,实侧将城门洞与两侧登城道的分隔,将城门洞数十守兵与东门城楼之上以及两侧城墙上的上千守兵分隔开。
然后则是徐心庵等人陆续率甲卒进城。
毕竟葛伯奕、葛怀聪等人也不能挡着逃归兵卒迫切想进城休整的激动心情,他们心里还在酝酿着要怎样将愧疚、自责的情绪更完美的融合到迎归的欣喜之中。
“见过督帅!”
葛从密、葛介二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王禀、王番赶到叠头坳,也只是说请他们跟随第一批兵马进城,他们内心充满劫后余生的激动,刚才在城下还想多说几句话,但被徐怀粗鲁的打断,也没有多想。
这时候当面见着葛伯奕、葛怀聪等人,更是激动不已,跪伏在地上,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动,泣声道,
“要不是朱沆郎君,从密、葛介与近万军卒都无望见到督帅啊!”
“什么?不是就你们一千多人逃归吗?”葛伯奕正酝酿着情绪,想着要怎么将葛从密、葛介二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才能叫左右将卒看了最动容,乍听到葛从密二人嘴里说朱沆及近万军卒,顿时就像被人从后脑勺抽了一棍子,震惊问道。
“怎么会?”葛从密疑惑地抬头说道,“我们只是第一批撤来朔州的兵卒,此外还有近九千兵卒在朱沆郎君以及朱润、雷腾二位军将的率领下在叠头坳休整,随时都能撤入朔州城!”
“……”
卢雄回城说的都是谎话!
葛伯奕惊惧地看向四周,赫然发觉他与葛怀聪、曹师雄、曹师利等将站在城门之外,而他们的扈卫不知不觉间已经一队甲卒被阻隔在城门洞里。m.χIùmЬ.CǒM
“王禀老儿,你意欲何为?”葛伯奕声音颤巍巍喝斥道。
“葛怀聪、葛槐、葛钰诸将怯敌畏战,弃军独逃,致数万天雄军健儿埋骨异域,然而这十数鼠胆之徒畏惧朝廷问罪,竟异口同声将罪责推卸到朱沆郎君及解忠、朱润、雷腾、徐怀诸多忠义将领头上。要不是朱沆郎君与诸将费尽千辛万苦,率领上万天雄军兵马从大同逃归,本监军使也要被他们欺瞒,”
王番手举兵马都监信令与圣旨,振声说道,
“王番奉旨监军,解忠、徐怀听令,即刻将葛怀聪、葛槐、葛钰等败军之将捕入监军使院查办其罪,不束手就擒敢胆反抗者,以抗旨论处!”
“解忠!我葛家可待你有亏,你今日竟勾结外贼害我父子?”葛怀聪豹目怒眦欲裂,瞪住解忠暴问。
“葛怀聪,交出兵刃,你还有机会等朝廷派使臣过来给你一个公正的审讯。十数之内,尔等不放下兵刃,休怪我今日大开杀戒,”徐怀将挎刀摘下来,横持身前,盯住葛怀聪等人,厉色说道,“我不介意现在就为三万屈死的大越将卒讨一个公道!”
“你这狗杂碎算什么东西?”葛钰哪里能忍受这样的羞辱,长刀出鞘便是一道凌厉弧光往徐怀当头暴斩而去。
左右都是将吏兵卒,徐怀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横刀相格,两刀相击带出一溜火星。
徐怀刀势随即反击,没有丝毫的滞停,以极其凌厉的左右横斩斜劈,刀光如电弧一般在数尺方圆间极速跳动,将葛钰逼退数步。
徐怀却没有携势追杀,而是朝身后摆了摆手,说道:“葛钰反抗当诛,射杀!”
“你们敢!”
葛怀聪看到城门左侧二十多数骑士一齐将上弦的神臂弩对准过来,震惊大喝的同时,横身挡到葛钰身前。
“嗖嗖嗖!”
二十数支利簇穿过夜空有如风声,带动火光摇曳,破开葛怀聪回到朔州城后仓促找来的皮甲,射入他的胸膛、腹部、腰腋、胯部。
“你好狠!”葛怀聪盯住徐怀叫道。
“年轻人不需讲武德!”徐怀撇嘴冷笑道。
“我葛家最大的失败,便是没有识得你是个人物!”葛怀聪这时候身体软软的瘫倒下来,叫长子葛钰从后面抱住,才没有彻底倒下,而颤巍巍的指着徐怀说道。
岳海楼离开朔州之前,跟他暗示过徐怀这人不简单,应能从大同脱身回来,要他好生防备徐怀,但葛怀聪没有将岳海楼这话放到心里去。
他甚至满心想着刘世中、蔡元攸、岳海楼以及郭仲熊之流一定会千方百计将战败的罪责推到他葛家头上,他内心深处对岳海楼是充满戒备的。
人之将死,灵台空明,他这时候也彻底想明白过来。
朱沆性情是刚直不阿,但怎么可能有能力将上万溃兵带出来呢?而王禀、王番父子二人,即便在入夜时得知朱沆率上万兵马回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夺军安排得如此缜密。
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他连正眼都懒得看一下的徐怀所谋!
“你有种与我一战!”葛钰狂叫道。
葛怀聪反手死死将葛钰抱住,拼住死前最后一丝气力,将他手里的刀夺下,叫道:“我葛怀聪是死有余辜,但葛钰无罪。他此时已缴刀,徐怀你今日敢滥杀,天下欲杀你而快者,将不计其数!”
“葛钰住手!”葛伯奕横身挡在犹想夺刀暴起的葛钰身前,盯住徐怀叫道,“我葛伯奕身为河东经略使、伐燕西路军都统制、魏远县侯、相州观察使,王禀、王番亦不能定我罪,你这雌口小儿有胆便下令杀我,我便看你们如何收场?”
“我们是不敢擅杀经略使,但葛钰等狂徒不愿伏罪意图叛反,致经略使死于兵乱之中,这个就要看谁能活下来张嘴分辩一二了!”徐怀冷冷盯住葛伯奕,转而盯向葛槐等人,说道,“不想经略使被误伤于兵乱之中,跪下缴械受降!”
看到后方二十余骑正重新上弦填羽弩箭,葛槐等人一起上前从葛钰手里夺下刀械,将他死死按倒在地上表示受降。
徐怀看也不看葛怀聪仍在抽搐的尸体、鲜血汩汩流出,眼神冷冽无情的扫过葛槐、葛钰等人,又盯住曹师利,说道,
“奉监军使王番郎令,此时缴械,朝廷自会给你一个公道,但此时不缴械受押,意欲反抗,葛怀聪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我不会跪下!”曹师利将刀交给其兄曹师雄,背转身来任由徐怀遣人将他双手捆住,却不会跪下受辱。
待徐怀将葛槐等人捆绑住,同时将葛伯奕等人被堵在城门洞里的扈卫都缴械之后,王番才在郑寿、郭君判等人护卫下走上前,振声说道:
“葛伯奕你身为河东经略使、伐燕西路军都统制,原本应制订方略、整肃军纪,率大军进攻大同,但你刚愎自用,放纵军纪,乃大同溃败之根本——依朝廷律令及官家谕旨,在生死危急之际,本监军使代你暂摄伐西路军都统制之权,你可有不服?你可心甘情愿将兵符、信令都交给本监军使代摄?”
“本官可将伐燕西路军兵权暂交你代掌,但此次北征伐燕,朝廷乃是以刘世中、蔡元攸为正副宣抚使,我要带应承担败军之责的葛槐等将前往刘世中、蔡元攸处抗辩,你不可阻我。”葛伯奕整理袍甲说道。
王番与王禀商议片晌,答复葛伯奕道:
“我王番为人光明磊落,夺你军权也是奉朝廷令旨行事,此心日月可鉴。你畏我对你及诸将下毒手,想带诸罪将去刘世中宣抚使那里受审,我不应该,也不会阻挡你!”
曹师雄连忙表态说道:“师利乃败军之将,愿囚于朔州,等朝廷治其罪!”
不管怎么说,他曹家兄弟举朔州投降,功大于过,他们只需要配合好王番守住朔州,哪里需要去找都不熟悉的刘世中、蔡元攸庇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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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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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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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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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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