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圣旨没有成功送出去,而且还随离江东去了。
从下了船,到进了军帐,易成就一直心惊胆战。
楚宁正在练字,是在写《巧言》,当写到“荏染柔木,君子树之”的时候,却停下了笔。
他静静地看着这八个字,笔就悬空着,直到笔尖的浓墨掉在宣纸上,“啪嗒”一声,泼墨如花。
“咔!”
上好的狼毫笔,生生被他掰断。
她竟敢,无视他的圣旨!
她竟敢,在一旁袖手旁观,让那个叫什么凤栖梧的男人,将他的圣旨随意丢弃!
男人胸腔处的愤怒,一涌而上,直冲天灵盖。
他要亲手将她抓回来,好好质问一番。
楚宁冲出军帐的时候,身后是易成破音的尖细嗓音:“皇上——皇上——皇上三思啊——”
易成顾不得没有圣旨就起身的礼仪,他最懂这位梁帝了,他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霍将军还怨着您。”
要是现在冲过去,霍将军一定会下死手的啊。
的确是他们这位年轻的帝王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啊。
霍家上百家臣,六万霍家军,全都枉死。
虽然后来在彻查清楚后,还了他们一个清白,该追封的已经追封了,可人死不能复生,对于霍家唯一存活下来的霍倾卿来说,这些早就无法弥补。
楚宁看着茫茫江水,天边已经翻起了白光,要天亮了,可他的心,却一直都亮不起来:“怨也比忘记的好。”
他抬脚往前面的战鼓走了过去,素手一挥,战鼓擂,震彻天。
这是他作为梁帝,亲自下的战书。
他要过江,把属于他的抢回来。
离江的南边,霍倾卿没有动,依旧在江边,静静地看着破晓之后的北梁大军,战鼓震天,三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气势无二。Χiυmъ.cοΜ
南祁的士兵有些慌了:“霍将军,怎么办?”
“速回青州城,告诉钱将军,准备迎战!”
这里的兵力不足,但也能够拖,至少三十万人要渡江,绝非易事。
凤栖梧就站在霍倾卿的身旁,沉着冷静吩咐道:“去寻马蹄铁来,要有钉子那种,越多越好,或者粗的铁钉子也可以。”
昨夜赶路的时候,他见距离此地不远处有废弃的马厩,还有打铁炉,那些东西,应该是不会差的。
士兵们赶紧行动,北梁大军正在整兵,而霍倾卿的目标只有一个。
“从现在开始,你的眼睛里不能只有梁帝。”
凤栖梧的声音很冷,宛如冰天雪地里面的硬石头,硌的人心里发慌。
霍倾卿皱起眉:“我什么时候眼睛里面只有楚宁了?”
眼瞎么。
“真想那面镜子给你瞧瞧,你的眼睛就没从那高台上挪开过。”
离江以北,是北梁唯一的一块平原,没有过多的高山,一眼望去,就能看很远很远。
“你要杀人,最起码得让人放松警惕,直勾勾地看着人,就算没什么,都会对你有戒心,更何况他深知,你与他仇深似海。”凤栖梧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女人是个直肠子,单单看她脸色就能知道她高不高兴,什么事全都摆在脸上,着实让人头疼。
“得和你一样,藏着掖着,遇上自己不喜欢的,还要笑脸相迎?”
“我什么时候笑脸相迎了?”
“你经常啊。”霍倾卿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捏凤栖梧的脸,“真想知道,这脸皮是不是假的,成日和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痛痛痛!”凤栖梧捂着自己的脸,龇牙咧嘴的,“你个死女人,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扯我头发的时候呢?”霍倾卿反击,上次她不也一样疼的龇牙咧嘴的,“我也是命苦,长的也不水灵,让人生不出我见犹怜的感觉,所以时常还要被你欺负。”
不像青禾郡主,人前娇滴滴,人后猛如虎,那变脸比变天都还快。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约莫凤栖梧也是这等货色。
毕竟之前听李嬷嬷说过,世子爷不善与人交流,可明明话挺多的;也听碧落说过,楼主喜怒无常生人勿近,可明明嬉皮笑脸的让人心生厌烦。
凤栖梧上下打量了一番霍倾卿,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直到霍倾卿被看的心里发虚,连连往后退。
“躲什么?”凤栖梧抱着手,一脸的正义凛然,“你不是说你长的不水灵么,我仔细瞧瞧,你到底长个什么样。”
“你有病啊!”霍倾卿指着江对面的北梁大军,“都要跨江了,你都还能和我说笑,神经病。”
“阿卿,你别跑嘛,让我好好地看看,我瞧瞧你是不是传闻中的倾国倾城之色——”
“滚!别烦老娘!”
霍倾卿心头的火气,憋了又憋,就差没将凤栖梧拖出去打一顿以儆效尤了。
而离江以北,听着临江的士兵探子汇报,楚宁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骑着马赶到江边,可这个时候,霍倾卿和凤栖梧已经不在了,却有一队士兵,正在船上往河里面倒东西,稀里哗啦的声音,惊起一圈圈涟漪,也让北梁的士兵惊呆了。
他们倒的不是别的,是马蹄铁和铁钉,那种嵌马蹄的钉子,又粗又尖,谁还敢徒步渡江?
就是马儿都不敢直接涉江。
“陛下,看来,我们得用战船了。”一旁的武将无奈地看着在离江上飘着的小船,“南祁这一招可真损呀,这种马蹄铁和铁钉又沉又重,枯水期的离江根本冲不走这些,倘若我们执意要渡江,得先让人将铁钉给排查完,但……”
对面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这种阴损的计谋,让我们大军根本不能短时间强行渡江。”
楚宁望着只有一水之隔的南祁,霍倾卿远去的背影已经消失的无影踪了,可他心有不甘。
他要夺回霍倾卿,绝对不可能是上百上千颗铁钉能够阻拦的,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将霍倾卿给绑回来。
不仅仅是因为霍倾卿和他的婚事,更是因为,霍倾卿乃天下唯一的大阴阳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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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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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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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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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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