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来金爽声音里的痛苦,慕将离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将她一掌拍飞。
金爽已经趴在了他的床榻上,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喘气,嘴里还念叨着:“我骨头好痛,浑身上下都好痛。”
“我快要死了!”
“我要是死了,就全都是你害的!”
“这一次为了给你做那些事,我接连易容成好几个人的样子,药量用得太猛了,伤了自个儿的骨骼。”
“你得赔我!”
慕将离沉默。
他是知道的,金爽的易容术可以说,几乎是独步天下。
江湖上易容术绝妙、以假乱真的,除了人皮面具之外,更多都是有缩骨术的底子。
传说,有些人练得厉害的,能够把好好一个成人,缩骨变小进入瓮中!
但金爽不是。
她是个药痴,又是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女出身,所以完全没有想过要珍惜自己的身子骨。
这家伙本来想去练缩骨术的,后来发现,缩骨术需要很多年才有所成,十分影响她研究药物。
于是,她研究了缩骨术和药物结合,最终自己创了一种秘药——通过药性与毒性中和,使得骨骼错位,改变自己的身高体型,搭配人皮面具,和变声的药物。
自成一派,成了有易容术的绝顶高手!
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短时间内她不可过度使用,不然就会被药毒反噬,那些毒素沉淀在她的筋骨里,让她浑身骨骼关节疼痛,严重的时候会不良于行,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然,这也是金爽眼馋柳拭眉的九九摄魂针阵的原因,她很想知道,会了这门针术之后,能不能改变她这种状况。
慕将离曾经警告过她,让她不要玩火自焚。
可金爽这人历来不听任何人的指挥,全凭自己的喜好行事,又经常在江湖四处飘荡,一年到头除非他传唤、或者她需要什么药找不着,不然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Χiυmъ.cοΜ
规劝无用。
早劝过了没什么用,慕将离根本不想多言,说道:“你先下去,外间爱趴哪儿趴哪儿,在地上滚都没关系。别趴我床上!”
金爽痛得根本不想动,嘴里嘟嘟囔囔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把我扔出去么?师兄,你快给我想想法子,我疼得不想活了。”
慕将离:“……”
这人听不懂人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抬起一条腿,想要把她一脚踹下床。
但金爽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的,一把将他的腿抱住,道:“师兄,我知道你没人性,可我是为你做事才弄这样的,你没有一点儿责任吗?”
痛得要死,这嘴皮子还是厉害得很!
慕将离将自己的腿拔出来,坐了起来。
下床点灯。
任何时候,君子正衣冠,这一句话都是刻在他的骨子里的。
哪怕只是穿着中衣,床上还有个死鱼一样的姑娘,他还是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
穿上了外袍,一丝不苟地束腰。
发丝没办法梳理,他拢在一起用发带捆绑在后。
这才回头去看——半夜三更突然冒出来在他床上的死鱼,却见金爽半张着双眼,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她明明疼得脸色发白,马上就十二月天了,她额头上却在冒汗珠。
可那张破嘴,依然损得很:“师兄,我说你这毛病真的要不得,火烧屁股了,还要打理得整整齐齐。我特别好奇,你这人不会有身子上的欲望吗?据我所知,男人之所以叫急色鬼,那是因为在那方面,他们一会儿都不能等,就想立刻找个地儿磨棒子。你该不会在磨棒子的时候,都要这么不紧不慢、一丝不苟的吧?”
慕将离额头上青筋直跳!
特别有想一掌拍死她的冲动!
金爽这人吧,有个毛病。
她自己不痛快的时候,就要整得别人也不痛快。
好像这样能够缓解她的痛苦似的!
脸皮又极厚,江湖混久了,什么荤话、红的白的像是放鞭炮似的往出溜。
别的姑娘忍受她这样的痛,说不定早就昏过去了,她忍耐力却超强,还能调戏人!
她这样子,分明就是死赖着他,倘使不能给她缓解疼痛,今夜肯定要霸占他的床榻,让他无法睡觉的了。
慕将离忍了又忍,道:“我送你去药神殿,叫舒君给你下止痛的针阵。无法疗愈,但能缓解。”
她这种自己作死,服用秘药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他也不能贸贸然给她用药,以免遭来更差的后果。
而他又不会针术,只能找舒君了。
金爽摊开四肢趴在他的床榻上,要闭上眼睛说道:“我就知道,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你妹妹,半夜三更的,使唤谁都不会把你妹妹叫醒。”
正因为疼得受不了了,她才要不断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怎么就没有这种好命呢?师妹和义妹,就差一个字,怎么在你这里,你对我的态度就是天壤之别?”
慕将离知道她的毛病,完全不想跟她掰扯。
这个时候,金爽是不讲道理的。
不对,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不跟人讲道理的,她历来认为:自己就是道理!
所以,他懒得去跟她争辩。
见她疼成了那个样子,一路忍着找到了他这里,把他弄起来后,八成不肯再走路的了。
他干脆走过去,用被子将她一卷,扛在了肩头直接往外走。
“喂!”金爽内心哔了狗!
她骂骂咧咧:“我都要痛死了,你能不能轻点儿?我知道你这人不懂温柔,但我这半条命都要被你搞没了你知道不?”
慕将离充耳不闻。
“啊!”金爽气炸了,但是太疼了也没有力气反抗。
能够半夜闯入禁宫,是靠求生意志提着一口气干的,找到慕将离之后,那口气松懈下来,就提不动了。
骂他没用,慕将离这人油盐不进。
她只能换了策略,软绵绵地道:“师兄,好师兄,你行行好。你太硬了,这样顶得我肚子好疼!”
慕将离唇角猛地一抽!
瞧瞧这是什么破嘴!
无非是他把她扛在肩头,他的肩骨顶着了她的肚子,但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味儿了呢?
但,心里腹诽,他还是缓了缓,把她往下面放了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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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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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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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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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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