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有一个洞窟,他日常打坐修行,便在洞内。并且,将这个山洞取名叫做觅芳洞。
而闭关,也是洞中。
此时的觅芳洞内一片混沌,外人是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只有天命能看到,洞内此时宛若莲池。
薄雾之中,荷叶莲花若隐若现。
中间一条一舟上,边缘排满了荷花,荷花将一个小小的襁褓团团围住。
襁褓中的婴儿完全不像人类,根本没有呼吸,嫩嫩的脸颊仿佛是透明的颜色。
天命盘腿坐在岸边的冰床上打坐,双目紧闭,面容越来越严峻冷凝。
他长得一张没有七情六欲的脸,雌雄难辨,似乎男女已经不能局限他的法相。
可此时,他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似乎冰床的寒气都让他感觉热。
但不管他如何努力,那襁褓中的婴儿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天命的脸色越来越白,唇角甚至沁出了血。
终究没能撑住,一口鲜红的血喷了出来!
他虚弱地趴在病床上,看着薄雾中的襁褓,唇角勾起惨然一笑,道:“你不肯活着见我,难不成,这一世的父母你也不管他们了吗?”
歇了一会儿,天命穿鞋落地,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只瓷瓶,磕了一粒药。
吃了之后半晌,他的气息比方才要好了一些。
“这破肉身,真没用!”
吐槽完了之后,他重新回到病床上,打坐疗伤。
从皇甫念出生,他现身产房把她带回来,每三天就会失败一次,但他并不放弃。
他掐指算了算,道:“想来,还没到时候。终究是我太心急了。”
走到小舟旁,天命弯腰将襁褓抱起来,右手抬起,咬破了食指。
五指结印,用滴落的鲜血,在婴儿的脸部上方虚画了一个符。
符画完、结印成功,金光闪耀,烙印进了婴儿的脑门上!
“我暂且将你封存,估算还要过几日,我才能再施法试一次。”
做完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重新放回了小舟上。
旋即,回到冰床上。
半晌后,发出一声叹息:“柳拭眉啊,黄粱一梦而已你可别沉溺,时间也该到了吧?”
所谓的黄粱一梦——
唐朝《枕中记》中,记录了这么一件事:
卢生进京赶考、功名不就。旅途中经过邯郸,在客店里遇见了得神仙树的道士吕翁。
吕翁给了卢生一个枕头,说可以使他获得荣华富贵。
卢生夜里睡觉枕在这个枕头上,梦见自己回到了家里。
几个月后,娶了美丽温柔、出身富有的妻子。
之后再次进京赶考,一举得中,封了官。
一路平步青云,功大位满。
但他的功成名就招致了同僚妒忌,构陷他各种罪名,皇帝下诏将他逮捕入狱。后来,被流放到了偏院蛮荒地。
几年后,得知他是被诬陷的,皇帝又重新起用他,封了国公名号,后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终年80岁。
断气时,卢生一惊而起,发现自己还躺在客店的床榻上。
客店主人煮的黄粱米饭还没有熟!
梦里过了一生,而实际上不过是过眼云烟、终究是一场梦而已!
相比而言,柳拭眉追求的不是荣华富贵,但她追求医道的更上一层楼。
经此劫数,进入梦中。
闵梁王朝。
柳拭眉花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把聂韶音多年来行医的一些心得手札,全部认真地看了一遍。
她宛若重新回到学校的学生,求知若渴。
有些病论,她与聂韶音不谋而合,而有些地方有分歧,经过与聂韶音的交流分析之后,偶尔是她占上风、偶尔是聂韶音。
不得不说,志同道合的知音难觅。
这一日,柳拭眉正在与聂韶音激烈讨论一个药方子,突然门被推开。
会不敲门就推开聂韶音药房门的人,除了她家那位还能有谁?
君陌归走进来,见屋内除了聂韶音一个人也没有,拧眉问:“我在外头就听见你念念有词的,你在干什么呢?”
聂韶音看了一眼柳拭眉,转头冲君陌归笑了笑,道:“我在念药方子。”
没撒谎,确实是在念药方子!
显然,这对夫妻之间相互的信任,随着共处多年,早就已经培养成了。
君陌归不疑有他,走过来将聂韶音拥住,道:“你最近比我还忙。”
柳拭眉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转身默默地飘了出去。
身后传来聂韶音抱怨的声音:“你忙的时候,我好像也没说什么?”
“那能一样吗?”君陌归的声音充斥着他的不满,道:“那是你不关心我的表现!”
“你还想要我怎么关心你?”聂韶音摊手:“澜之,为了你我已经困在帝京这么多年。天下那么大,听说海那边还有大陆、有国家,我却连闵梁的地界都没出过。你还好说什么?”
君陌归的气焰果然消下去了,秒怂:“好吧,当我没说。”
聂韶音是个不能翻旧账的人。
她嘴炮太厉害了,往往是别人说一句,她能说十句!
十句还算少的,一百句都有可能,炸得对方外焦里嫩为止!
“哦,你想说就要说。说完了你爽完了,气已经撒在了我头上。然后你就说当你没说?”聂韶音将他推开,双手环胸,质问道:“君陌归,你就说你是不是十年之痒了吧?”
君陌归哪儿敢接这种话茬!
他凑过去,不顾她的反对,强势捧住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那多少年之痒是没有,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问:“你的月事该走了吧?”
聂韶音:“……”
所以,不是十年之痒,是他某个地方痒了!
又遭了一个白眼,君陌归讨好地笑了笑,道:“这不能怪我啊,谁让我家音儿十年如一日地吸引我,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我就是心里痒啊!”m.χIùmЬ.CǒM
聂韶音盯着他,不吭声。
君陌归继续道:“瞧瞧你这领口整整齐齐,我就喜欢你在外面矜持高贵、在床上……”
话没说完,他脸色突然一变,目光凝在了桌面的纸张上!
刚刚写的药方子,两张方子类似、却是不相同的字迹,一张他很熟悉,是自家王妃的,用炭笔写的。
而另一张——
漂亮的簪花小楷,上面的墨迹未干!
这不是聂韶音的字!
他惊疑地看向聂韶音,问:“方才你到底在与谁说话?”
好像抓到了他家王妃在偷情!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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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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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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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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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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