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家主母镇得住、管得严,下头没出什么乱子罢了。
人性,本来如此。
“你以为,我与她的距离,是张家的门槛吗?”张怀又叹了一口气。
一个晚上,叹息比任何时候都多。
张海又不懂了:“难怪墨姑姑说文人心眼多呢!二公子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我看墨姑姑喜欢你的可能性都能高上不少!”
张怀:“……”
好像中了一剑!
他认真想想,墨儿跟着柳拭眉去梁家待久了,看惯了直来直往的武将,也就不太喜欢酸腐文臣了。
可怎么办呢?
他就是他自己,总不能为了博取心上人的喜欢,就变成另一个人吧?
那样失去自我的一个人,自己都不喜欢,难不成人家姑娘还能喜欢?
墨儿跟着女帝身边,什么样优秀男儿没见着?
他凭什么?
所以,还得是先有自己!
这么一想,越发认定自己先前那种感觉是对的——
“在你们看起来,我与墨姑娘如果谈成了亲事,是她高攀了张家,对吧?”
张海想说:难道不是?
但这次没敢说出来,因为他家二公子话里有话啊!
果然,张怀又说道:“实际上,是我高攀了她才对!”
“啊?”张海不明白。
张怀嗤地一笑,颇有自嘲的意味:“方才,我看着她穿过层层叠叠的侍卫进入院子里,还没看到这条路有多长,没看到她走到陛下面前……”
“她的身影,我已经看不见了。”
“她终日待在陛下身边,我想见她一面,还得有正经事面圣,才能见着。”
“见着人了,还不一定有机会说得上话。”
“想要单独与她说几句,还得左右寻找机会,把自己整得像只癞皮狗!”
“张海啊,你说说看,到底是张家的门槛高,还是她墨姑姑的门槛高呢?”
经过这么一个详细解释,张海总算明白了:“所以二公子你才说,你们是一门之隔?”
如果非要这么论的话,确实,这道门槛太高了!
墨儿虽然只是个女官,但她品级也不低。
关键,天子近臣,那门槛可是高到天上去了!
放开胆子说,就算追求个郡主、甚至是公主的,都还容易些。
张怀已经走到梁府大门这边了,他过去灵堂,与主人家告辞。
这才离开梁家。
等下一次见墨儿,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不定……
往大的看,说不定到时候已经天下归一了!
且说墨儿回到柳拭眉房门外。
没有什么吩咐,她也没进去。
但见长歌站在廊道下,靠着柱子,捏着配在腰间的长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儿走过去,轻声问:“想什么呢?想黎信啊?”
她故意的。
其实,大概能了解,长歌在想什么吧。
虽然她跟梁忱几乎没见过面,算不上什么兄妹之情。
但她是梁家的养女,梁家人没了,她难免会想起上一个牺牲的梁五爷——她的义父。
心情能好,才怪了!
长歌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张大人又给你献殷勤了?”
墨儿:“……”
她摸了摸鼻子,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自己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胡来。”
长歌依旧是习惯性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内心到底是悲伤还是什么。
她忽然道:“你没说错,我确实是在想关于黎信的事。”
“啊?”墨儿很是吃惊。
长歌唇角动了动,似乎要勾起一丝苦笑,却又没能笑出来。
她低声说道:“我最近在想,人的命数,与战力无关。黎信虽然只是主管大炮,不一定上战场,但未必不是靶子。”
这话信息零碎,墨儿多聪明啊,立即得出结论:“你担心他出事?”
转而一想,她跟张怀都没什么关系,也还不希望他出门在外遇上什么事呢。Χiυmъ.cοΜ
先不管他是否追求她、她是否喜欢他,只说:他们都是陛下这边的人,互相体恤关心,也是应该的。
长歌这个人感情很淡没错。
但黎信完全接替皇甫令尧,主管大炮的制造、运输、使用等等,已经很久很久没回来过。
所以,他们已经太久没见着面,只是偶尔有书信。
长歌基本也不回信,只是偶尔将一些他送的小东西,弄坏了又给他送回去,让他修了再给她托回来。
有时候墨儿都无法判断:她对黎信,到底是什么感情?
什么轰轰烈烈的爱,肯定没有的。
甜甜蜜蜜的爱,也没有。
浪漫感人的爱,也没有。
但是!
难道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爱,难道就不是感情了吗?
陛下有时候会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守候,又何尝不是?
长歌看了墨儿一眼,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忽然说道:“生命无常,有些事真不必计较太多。等黎信回来,我便允他上门提亲了。”
墨儿一怔。
哇塞!
不愧是长歌!
将门虎女,非同一般!
要么,她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么,当机立断果决做决定!
“这算……喜事了。”墨儿有些高兴,毕竟她与黎信共事也有好长时间了。
而长歌,又是她们比较亲近的人。
长歌看她一眼,道:“我说了守孝三年,并没改变主意。”
墨儿点点头:“明白。”
只是定亲,守孝三年才第二个念头。
她说了句:“也快了!”
长歌没说话。
确实。
时光这玩意儿呀,说快,过起来煎熬;可说慢,一回首竟然就物是人非了!
尤其是战乱年岁,很多东西昨天你还见着,今天可能就不见了,今生今世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想明白了这些,长歌便觉得有些东西,没必要过分坚持、没必要过分较真!
这,也算好事。
次日出殡下葬。
一大早,柳拭眉便起来了。
牺牲的不仅仅是梁忱一个武将,还有其他。
身为皇帝,她不一定要去吊唁。
派个身边的重臣去,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她决定亲自走一圈。
几户人家,都走了个遍,做了一些安抚家属的举动。
而后,各家各户都出殡。
紧接着,忙碌祭天的事。
祭天祷告这件事,柳拭眉已经做得很熟练。
最大的心愿无非是:天下太平、举家安康!
祭天完毕,好不容易能跟母亲待了好几天的皇甫念,含泪留在了钦天监。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从钦天监回到宫里,就皇甫厉那边派来的人禀报:
“启禀陛下,死牢里的那位夫人,嚷嚷着要见陛下!”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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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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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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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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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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